“楚人不识凤，重价求山鸡”是个正能量笑话
“楚人不识凤，重价求山鸡”是个正能量笑话
乔志峰
有个楚国人，抓到一只山鸡，五彩斑斓，煞是好看。楚国人哪，向来以脑子灵光、做人精明闻名于世，用文雅的话说叫作“惟楚有才”，换成粗俗俚语就是那句脍炙人口的俗话——“天上九头鸟,地下楚国佬”。因此，我们不妨叫这位楚国人“九头鸟”。
“九头鸟”盯着山鸡看了几秒钟，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他担着山鸡，到处乱转、招摇过市，眼睛不时瞟着四周经过的人。那时候自然环境还没受到过大的破坏，山林里还生活着各种动物，山鸡算不得什么珍禽异兽，人们似乎对此并不感兴趣，有人路过时只是随意扫一眼，有人则看都不看，直接无视地走过。
“九头鸟”并不意外，也并不着急。作为一个名副其实的中年油腻男，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半辈子，他当然知道人过一百、形形色色的道理。那些对山鸡冷漠无视的人，原本就见多识广、过于聪明，并非他的目标客户。他做的买卖，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一万个人里只要蒙住一个，就足够了。就如同后世那些玩电信诈骗的，一张口满嘴的夸张闽南腔，跟嘴里塞了根转基因大土豆似的，要多土有多土、要多逗有多逗，惹人发笑。有人十分不解：这帮骗子，连普通话都说不利索，就敢出来打电话骗人了，谁给他们的自信啊？其实不然，骗子故意装傻充愣，是为了筛选真正的诈骗目标——那些从口音就能辨别骗局的，脑子很正常，不好骗，直接过滤掉，可以少浪费很多时间和口舌。剩下的，就是脑子不太好使的了，骗起来得心应手，成功概率大。
话说“九头鸟”在人多的地方转悠了几圈，终于有了效果。一个路人（我们不妨叫他“路人甲”）好奇地凑了过来，打量了好一阵子山鸡，然后问道：“这位师傅，您担的这是一只什么鸟鸟啊？”连鸡和鸟都分不清，还“鸟鸟”呢？幸亏你认不出这是一只鸡，否则岂非要连“鸡鸡”都说出来啦？“九头鸟”心中暗暗鄙夷，表面上却不露声色，冷冷答道：“凤凰。”
“路人甲”大惊失色：“什么，这就是凤凰啊？”他盯着山鸡左看右看了半天，然后叹道：“凤凰一直都存在于传说中，没想到我祖坟上冒青烟，如此幸运，今天竟然有缘亲眼看到！”他又低头盘算一番，似乎下了决心，认真地问道：“这位师傅，您这凤凰卖不卖？”
“九头鸟”此时不由得长叹一声：“唉，最近手头紧啊。孩子要结婚了，连房子首付都还没凑够，只好将这只祖传的凤凰卖了筹钱了。先生开个价吧。”“路人甲”想了想道：“一千金。”
“九头鸟”心头一凛：没想到，这凯子真有钱啊。莫非是个喜欢吃保健品、玩摄影的退休老干部，又傻又富？他定定神，故意露出不屑的表情：“一千金，你就想买凤凰，是把我当傻子了，还是看我快被房价逼疯了要趁火打劫、落井下石？”
“路人甲”思忖半晌，咬咬牙说：“那就再加一倍，两千金！实话告诉您，我家也没余粮，我只能拿出这么多钱了，这是我家的全部拆迁补偿款。”“九头鸟”心花怒放，跟着“路人甲”去钱庄取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然后一溜烟去了。
“路人甲”看“九头鸟”去得无影无踪，脱下自己身上的长衣，将山鸡裹了，仰天大笑：“啊哈哈，皇天不负有心人，竟然真的让我得到一只凤凰！这是祥瑞啊，这是国泰民安的好兆头啊！我要将凤凰献于大王，保佑我楚国千秋万代、江山永固，早日干掉那杀千刀的野心家秦始皇，天下一统！”在众人或惊愕、或羡慕的眼神注视下，他一路大笑着穿过闹市，回家去了。
第二天凌晨，人们都还在酣睡不醒做美梦，寂静的街道上忽然传出“路人甲”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有热闹看，好多人连觉都不睡了，兴冲冲跑出来围观。只见“路人甲”披头散发坐在街中央，正在捶胸顿足、以头抢地，哭得那叫一个伤心啊。在他面前，用大红绸布盖着一物，隐隐可以看出是鸟的形状。只听“路人甲”一边哭一边诉说：“啊呀，要了老命啦！我倾家荡产，买得一只凤凰，不敢私藏，今天一早起来想要送去献给大王，谁料想神鸟薄命，咋就突然撒手人寰、一命归西了呢？”他嚎啕数声，又接着嚷道：“我倒不是心疼我的那点钱，我遗憾的是，不能亲手将凤凰献给我最崇敬的大王，略表寸心啊！”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不一会儿就传出小商小贩的叫卖声：“瓜子花生矿泉水啦，围观神器小板凳、望远镜啦……”
其后接连数日，“路人甲”都用红绸裹着山鸡，跑到街上来哭，提到不能将凤凰献给大王的遗憾，痛心疾首之余甚至还会咳出血来。人们纷纷叹息，都议论说：这人好痴心、好执着、好热爱大王哦，在物欲横流、社会风气日益浮躁的今天，能够永葆初心委实难能可贵哦！
事情的影响越闹越大，终于传进了楚王的耳朵里。楚王被“路人甲”深深感动了，亲自召见他，宣布授予他“忠君爱国模范”的光荣称号，还赏赐了好多东西和钱，“路人甲”得到钱财的比买山鸡的钱不止多了10倍。之后，地方上的各级官员纷纷上门拜访，盛赞“路人甲”感天动地的家国情怀，同时给予重奖。反正用的都是公款，不用自己掏腰包。“路人甲”遂成巨富。
这个故事的原型出自《笑林》，唐代大诗人李白也曾引用过，在其《赠从弟冽》诗中，头两句就是：“楚人不识凤，重价求山鸡”。故事是当笑话讲的，不过，如果充分发扬红学家研究《红楼梦》时那种穿凿附会、生拉硬扯、上纲上线的治学精神，从笑话里也能悟出很多深刻的道理来。
表面上看，故事中的三个主要人物，“九头鸟”、“路人甲”、楚王，“九头鸟”坑蒙拐骗，是典型的负面形象。而“路人甲”尽管有点傻，却傻得可爱、傻得耿直、傻得执着。楚王尽管也有点昏庸，偏听偏信、听风就是雨，看不到真相、不懂甄别真假，却也是性情中人，谁对我好，我就加倍赏赐他。
真的是这样吗？恐怕未必。开头就说了，“惟楚有才”、“天上九头鸟,地下楚国佬”，楚国人是以精明闻名于世的。“九头鸟”是楚人，“路人甲”和楚王同样是楚人，特别是楚王，那可是九五之尊、楚国最大的BOSS，如果脑子有点贵恙，怎么能领导鬼精鬼精的楚国群众？这不合常理，也不合逻辑嘛。
“路人甲”的做派，其实更像扮猪吃老虎、放手搏一把的投机分子。否则，他至于把事儿搞得那么大吗？他炒作造势的功力，不亚于后世的小明星、大奸商啊。“九头鸟”那种街头常见小骗术，一眼便被他看穿，但他看透不说透，反倒将计就计，策划演出了一场“一心为大王献宝”的忠君爱国大戏，最终大获成功，既受到楚王的亲自接见捞足了政治资本，同时更是赚了个盆满钵满、成为先富起来的人，堪称人生赢家。
再说楚王，他未尝不知道所谓的“献凤凰”云云不过是场闹剧，也明白“路人甲”是个老谋深算的投机分子，可他还是公开对其进行嘉奖并昭告天下，何也？这也不难理解，不仅一般人需要表演、炒作，当大王的也要时不时制造一点动静、树立一下高大全的形象。楚王就是要让天下人都明白：忠君爱国、处处唯寡人马首是瞻的臣民，都是大大的良民，寡人不会亏待你们，大大有赏！至于赏赐的那点钱，对普通人而言是笔巨款，可对“家天下”的大王来说，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直接可以忽略不计。看看，楚王因势利导，巧妙地将一场“献鸟”闹剧化成了一次难得的忠君爱国正能量教育，举重若轻、四两拨千斤，这才是真正的高高手啊！
当然，毫不谦虚地说，我能从一个古老的笑话中发现其中隐藏的诸多道理和正能量，并且啰里啰嗦写了这么多，死蛤蟆能说出尿来，多少也是有点小水平的吧？因此，最后插播一个广告啊：如果有哪个大机构或哪位大人物，需要水军写手或吹鼓手，可以考虑一下在下，只要钱给到位了，让我说啥就说啥、指鹿为马信手拈来，包您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