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干部话当年10】刘金廷:撤公共食堂 让农民生息
撤公共食堂
让农民生息
刘金廷
公共食堂建立之初,社队干部和共产党员积极热情,采取措施,想把它办好。居住集中,社员思想和物资条件好,干部能力强的食堂办得可好。食堂一班人马得力,管理制度严明,厨房大木饭曾瓦、大炒菜锅、大案板、全套炊具等一应俱全,摆设整洁;做出的饭菜可口。餐厅三四大间,二十来套桌凳摆布整齐成行,抹得发亮。各家扶老携幼到餐厅就餐,每桌八人,三菜一汤,饭不定量,对病、老不能到餐厅就餐,另行安排到家。储藏室米柜、扎菜坛子、鲜菜干菜等物陈列井井有条。饲养班子健全,牛、猪、鸡、鸭、鱼饲养较好。像这样的一类食堂约占十分之一。食堂班子不负责,统一的规章制度不执行,食堂炊具、餐具满屋狼籍,实物保管不善,生活办得不好,矛盾多端,社员吵闹的三类食堂约占十分之二。随着时间推移,矛盾日趋激烈。1、呷饭不要钱,劳动不计酬,挫伤了劳动积极性,造成农业大减产。大家只想呷社会主义,不愿干社会主义,出工不出力,做事不讲求质量、效率和效益。个别地方打禾,把禾割倒在田,谷子不收;挖红茹只割了茹藤不挖红茹,就算完成任务。五九年和六O年连续两年大减产。五九年春荒,有些食堂缺粮少菜,公社内部调剂解决,到夏荒,公社无处可调了。六O年发生饥饿,许多人患水肿病、妇科病,饿死了一些人。2、原来各家的生活水平、生活习惯、人员素质差别很大,合在一起生活,都不尽人意,常常发生矛盾纠纷,甚至出现斗殴。3、日常生活中,许多实际问题很难解决,例如热水洗澡、治病煎中药、忌口,老弱病残不能到食堂就餐,家离食堂远,夏热冬寒等等,群众意见纷纷。4、小队和食堂干部有的素质不高,不善管理,方法简单粗暴,动辄训人骂人,停餐扣饭,引起矛盾激化,出现恶性循环。公社、大队、中队针对存在的问题,采取许多措施,全面整顿,重点帮助,收效甚微。由于左倾路线刮“五风”的根本问题没有解决,问题越来越多,矛盾越来越尖锐,公共食堂实在无法办下去了。
我经过调查研究,如实向上级党委汇报,我坚决反对那些报喜不报忧,说假不道真的浮夸虚报行为,忠实地履行秘书工作职责。从中央到地方,各级党委都有领导干部深入基层调查研究,对公共食堂存在的问题是了解的。
一九五九年七月,党中央在庐山召开政治局扩大会议和八届八中全会,毛主席讲了十九个问题,其中有个公共食堂问题。会议主要是总结一九五八年以来的工作经验教训,纠正“左”倾错误。一些同志批评了“五风”的问题。会议中途又转向反对右倾,揪出了彭德怀、黄克诚、张闻天、周小舟反党集团。全国上下开展反右倾运动。本来已经“左”倾,又来反右,火上添油,“左”得更加出奇,“五风”越刮越旺。一九六O年八月,中央在北戴河召开工作会议,提出了国民经济“调整、巩固、充实、提高”的方针。同年十月,党中央部署,在全国开展“整风整社”,纠正“五风”错误。中央发出《紧急指示信》,确定人民公社实行“三级所有,队为基础”的体制;坚持按劳分配,彻底纠正“五风”、“一平二调”退赔兑现;让社员既有大集体,又有小自由,划给小量自留地、自留山,经营小型家庭副业和养殖业;恢复农村自由市场。
邵东县委及时贯彻中央的决定,一九六一年三月,全县十七个公社划为四十九个,(同年七月又继续划小为八十一个,一九六五年九月调整为四十三个;一九八四年五月,公社撤销,建立了乡、镇,大队改为村,生产队改为村民小组,结束了二十五年的人民公社史。)县委派周子叶同志到毛荷殿公社主持贯彻执行中央的决定。原公社党委书记王克己一九五九年八月从火厂坪调到毛荷殿,十二月调到团山公社,一九六O年十一月又从团山调到毛荷殿公社,因为在“五风”中犯了严重错误,一九六一年二月县委决定对他停职反省,在县招待所交代问题。在县扩干会期间,我到反省室里去看望他,他风趣的对我说:“小刘,我犯错误停职反省,你还来看我!”我说:“不管您处顺境还逆境,都是我的领导,我一样的尊敬您。”最后他说:“我可能要调离你们毛荷殿,以后在一起的日子少了。”周子叶同志初来乍到,对毛荷殿的情况生疏,要求我详细向他介绍。我先用一张白纸画出毛荷殿公社的简明地图,定好方位,画出十八个大队的地界线,标明主要道路、垅町、河流、山脉。交了地图后,汇报社队干部、群众思想、公共食堂、农业生产等方面情况。他满意地说:“很好,听了你的介绍,对毛荷殿有个全方位的了解,心中有谱了。”接着召开公社党委会,传达上级的工作安排意见,研究社队规模的划分,干部安排,撤销公共食堂的准备工作。最后决定,毛荷殿公社一分为三,毛荷殿、堡面前(同年七月又划为堡面前、云麓)、荷公殿。大队规模划小,撤销中队和公共食堂,小队改为生产队。全面执行中央的政策。安排好三个公社的干部,报县委批准后,宣布实行。一九六一年三月廿一日,毛荷殿公社的全体部和党委成员分别合影作离别纪念。周子叶同志完成任务回县复命。
我被安排在毛荷殿公社继续干秘书工作。党委书记刘阳生接任后,组织全体干部开展新公社的工作。撤销原六个老大队划分为十九个新大队,一百O一个小队规模不动,性质改为基本核算单位的生产队。组建好大队领导班子,整顿好生产队班子,于六一年四月中旬召开全社各大队党支书记、大队长和生产队长会议,原原本本贯彻执行中央政策。宣布撤销公共食堂,研究经营管理,划分社员自留地和自留山,制订六一年生产计划,讨论增产措施,设法渡过苦日子难关。会议开得十分热烈,与会人员情绪激昂,有些生产队长流着热泪说,共产党、毛主席英明伟大,犯了错误及时改正,刹住共产风,解散公共食堂,救老百姓的命!大家充满着信心,发展生产,改善生活。
我继续在双桂大队敦睦堂生产队蹲点。四月初下到队里,第一件事就是解散公共食堂立好社员的家。这个食堂算是办得好的,尚存稻谷四千多斤,红茹三千余斤,还有少量干菜、油盐之类,还有碗筷等物,二十多户,一百余人,按人平分到户。食堂里的桌凳、扎菜坛子等物归原主。一天工夫,食堂财产全部分光,人们厌恶的公共食堂不复存在。接下来安置社员的家。火灶,就是农村家庭户的象征,无火无灶不成家。如今家家户户无柴火,无锅鼎(五八年冬收去炼铁了),个别户的灶毁了,部分户的灶坏了,这些东西必须尽快筹措,不能一日息火停餐。大家哄起到供销社抢购锅鼎,上山寻找干柴,无灶户用砖头架临时灶。忙碌几天,各户把家立起来了。
搞好经营理,成为当务之急。共产风刹住了,大锅饭取消了,实行生产队核算,按劳分配。社员们都关心生产队的经营,更关心自家的收益。队管委员会先划分自留地,每人五厘,自留山每人一分,近山十余亩全部分光,两天丈量到户,皆大欢喜,大家十分珍惜这点自由的小天地。生产计划,每人水田八分,旱土三分。双季早稻亩产六百斤,双季晚稻亩产四百斤,红茹亩产三千斤,还种一些麦子等杂粮,平均每人产粮一千斤(红薯四斤折合一百斤稻谷),扣除国家征购和种子、饲料,每人口粮六百斤,比六O年的口粮高出一半。劳动管理,评定劳动底分,身强体壮,生产全能的劳动力十分,以下按条件递减。劳动定额主要农活定量定分,实行包工。出工由队长安排,调包结合,调工一天按底分计酬,包工一天按定额计酬,每人每月出集体工廿六天,超一天奖一天的工分,少一天罚一天的工分,其余时间搞自留地。财务公开,民主监督,每月公布一次收支帐目,年终决算分配一次兑现。社员一致认为,这样的经营管理,完全切合实际,既积极又可行。社员们满怀信心,积极努力,实现生产计划。同时家庭开展多种经营,大种苏菜,渡过难关。公社党委认为敦睦堂的经验很好,在全社推广。
在党的正确路线指引下,政府给农民提供了宽松的环境。农民被“五风”扭曲了的心态得到了矫正。那种大兵团作战昼夜不宁、平调无偿劳动变成了合理安排,各执其事,按劳取酬的有偿劳动。处处别扭的公共食堂生活变成了小家庭的正常自由生活。时常绷得很紧的思想变得宽松舒畅。虚弱的身体逐步强壮起来,水肿病、妇科病逐渐治愈,生育恢复正常。农村出现了生机。
农业生产的恢复和发展,物资逐渐多了起来。一九六二年国家又进一步放宽政策,允许计外物资议价销售,出现了计划经济条件下的小市场经验。纸包糖粒子十多元一斤,鸡十多元一斤,萝卜、红茹二三十多元一百斤,这些高价物资,比计划价高出十多倍。农民既有大集体的主体经济,又有小自由的补充经济,还有议价销售额外收入。生产积极性高涨,农村经济开始复苏。公社的国家干部看到农村形势发展很好,不少的同志觉得工资太低,常唱“米花索,那希多”,月工资34.5元,不如一只鸡、一担红薯萝卜,想回家务农。那时国家还处在困难之中,采取精简机构,裁减干部的办法减轻国家负担。区社党委根据上级的指示精神,动员干部申请回家,许多人积极响应,主动递交申请书,区委和县委组织部见申请书就批。毛荷殿区八个公社一百二十多个国家干部,批准回家五十多个。云麓公社十五个干部,只有党委书记罗伦、原籍郴州的财会辅导员徐裕光两人留在公社,其余的十三人都被批准回家。我不嫌弃工资低,也不羡慕萝卜贵,跟着共产党一直干下去。国家干部申请回家当农民,衬托出农业发展农民实惠的大好形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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