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我们该怎么生活?怎样生活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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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是一个很有趣的话题,因为我们都在生活,而且都希望生活得更好。但生活的话题往往又显得过于沉重,尤其是当看似轰轰烈烈的生活现象背离它自身目的的时候。
从历史的视野来看,尽管不同时期,人们对生活意义的认识可能相差千里,但任何一个社会都有一种主导性的生活方式。从本质上讲,任何一种生活方式和生活价值观念,都是来源于现实的社会和真实的人生,都是时代与历史在社会生活层面上的反映。
《老子》中的生活之道
老子的社会哲学,生发自他对社会人生种种现象的观照与反思。在观照与反思的基础上,老子对这些现象进行了鞭辟入里的剖析。针对春秋时人们价值观的普通迷失,老子曾经讲过这样一段意味深长的话语: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青、黄、赤、白、黑为“五色”,宫、商、角、征、羽为“五音”,辛、酸、咸、苦甘为“五味”,金银财宝为“难得之货”。
在这里,老子为人们道出了一个,虽然简单但并非人人都能理解和接受的道理:即过分追求形而下的感官刺激与享乐,非但无益于人的身心健康,反易使人的身心倍受伤害。
在各种各样的奢侈享乐中,人的精神外驰而不知复返,迷于享乐的对象而难以自拔,丧失了原本的自我,不知自我原本为何种样态,甚而陷入人而非人之境。
老子指出,时人不仅追求感官的刺激与享乐,而且还向慕人间的各种美誉,以求为自己的人生罩上耀眼的光环。这些美誉诱发了人的分别心与好争意识,同样打破了人心原有的平静。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矣;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矣。”人们知道了何为美、善,同时也就知道了何为丑、恶。因为世间万象总是以对待互显的方式而存在的,所谓“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合,前后相随。”人们的分别心形成后,随之而来的,必然是人们对各种美誉的追逐。
官能的欲求与美誉的向慕,使名利享乐成为人生的唯一追求,人的生命被逼进了狭小的名利场中,惟名是求,惟利是图。人本身所内含的奔腾上扬、超越提升的本性被逐渐消磨掉了。
这样的社会,毫不夸张地说,已经成了一个人们争名逐利的战场。换而言之,原本安静祥和的社会,在物质主义的魔法下,已经变成了一个加强版的名利场。
老子看到,在官能欲求的驱使下,为了满足自己无厌的私欲,为了保障自身生活的奢华奢靡,在上的当权者,利用手中的权力,极力搜刮民众,致使民众饥寒交迫,甚至被迫铤而走险。
他说:“民之饥,以其上食税之多,是以饥。民之难治,以其上之有为,是以难治。民之轻死,以其上求生之厚,是以轻死。”
当权者不仅仅极力搜刮自己治下的民众,还不惜牺牲民众的生命,破坏正常的生产生活,挑起国与国之间的战争,以求占有更多的土地、民众、财富,致使“师之所处,荆棘生焉;大军之后,必有凶年。”
有时因天下无道,战事频繁,乃至“戎马生于郊”,即连怀胎之母马也被征战,小马驹遂降生于两军对垒的战场上。这些当政者,简直成了人世间无道的“盗竽”,强盗头子!
且看:“朝甚除,田甚芜,仓甚虚,服文彩,带利剑,厌饮食,财货有余。”一方面是农田荒芜、仓库空虚,一方面是宫殿豪华、衣服亮丽。贵族们佩带着锋利的宝剑,饱餐着精美的食物,享受着用不胜用的财富,而平民却只能饿死。
老子愤慨地指出,由于当权者是这些强盗投资,所以,“损不足以奉有余”这般违反天道的谬理,竟成了人世间的法则。这样的人世间已不再有丝毫的公正可言!
因此老子主张“返朴返真”,并将道比喻作一未曾被雕琢过的大“朴”。他说:“道常无名,朴虽小,天下莫能臣也。”真朴之物,浑然大和,有着极强的待成性,极广的可能性,极大的可塑性。
“返朴归真”的生活方式
道是最大的真朴性存在,也是真朴之中最为真朴者。它所拥有的待成性、可能性和可塑性,使之在一定的条件便生成了宇宙万物万象。所以老子说:“朴散则为器。”真朴之道在开散之后,才有形形色色的事物和产生。
在老子看来,道本系一浑沌未分的存在,本系一能够衍天地万物万象的大“朴”,因此万物与人命的本性亦属于真朴。正因为此,人只有在浑然大和、真朴健全的心态下,才能在不期之间,妙契大道,畅然自如地应应一切事变,而丝毫无损于己。
浑和真朴的人生,即意味着“自然”,意味着清静无为而不着意于有为。人应当明确生命本相及人性之本然,确立的适当精神向度,那就是返朴归真。
返朴归真,这是道家、道教在日常生活中始终遵循的基本准则。故圣人云:“我无为而民自化,我好静而民自富,我无欲而民自朴。”在这里,“朴”不仅是侯王百姓皆应遵循的生活信条,亦是构成天地万物的基本原素,故返朴归真之途就是道教的真常之道。
《老子河上公章句》、《老子想尔注》都对返朴归真之说大加阐发。《老子河上公章句》认为立身处世都应“守真道”,质朴无饰,真而不伪。其中说:“圣人学治身,守真道也”,“以道德教民,使质朴不诈伪”。《老子想尔注》进一步发展了这些思想,指出道本身就是“质朴”“绝巧”的:“朴,道之本也。人行道归朴,与道合。”
历代道徒对“返朴归真”的发展
东汉魏伯阳亦十分倡导返朴归真。他认为人是由阴阳二气相交感而生,因此炼养的关键在于炼气,在于无欲无思、清静无为、耳目口三宝闭合、委志虚无、无念为常。
这就是老子所说的“塞兑闭门,涤除玄览”。如果做到了这样,那么就能骨节坚强、排却众邪,使得人体中的真气“淫淫若春泽,液液象解水”,并能从头至足周身往来无极,最后达到结成金丹,形体长存。
晋代葛洪,字稚川,号“抱朴子”。他认为神仙实有,长生能致,然而要达到这一点,就必须修炼致道,关键在于意志,而不在于富贵。他指出:“学仙之法,欲得恬愉淡泊,涤除嗜欲,内视反听,尸视无心。”也就是要求人们恬淡自守,清心寡欲,抱朴归真。
隋唐时期,雅慕素朴生活的道士很多。隋炀帝时,在今山东省郯城北有一道士名叫徐则,整日沈静寡欲,常怀恻隐之志,入缙云山修道。其真情感动了太极徐真人,下传给他秘旨,遂结庐于天台山辟谷养气,唯以松子和清水为食。
唐代道士潘师正隐居于嵩山双泉顶二十多年,清静、寡欲,饮食唯以青松涧水而已。
成玄英进一步发挥老子“玄之又玄”的思想,要求广大道教信徒超然物外,从根本上忘掉违顺、毁誉、荣辱、高下、物我、利害、贵贱、祸福、寿夭等的存在,提倡无欲、无为的静养。
成玄英说:“朴,道也。”并称“道”为真常之道。“朴”和“真”都是道之性。修道就在于使人的心性归返根本,合于道性,达到“体和神清,虚夷忘身,乃合至精,此所谓返我之宗,复与道同”。
司马承祯把修仙的过程分为五道“渐门”,即:斋戒,澡身虚心;安处,深居静室;存想,收心复性;坐忘,遗形忘我;神解,万法通神,总称为“神仙之道,五归一门”。
他又以敬信、断缘、收心、简事、真观、泰定、得道,为修道的七个阶段。综合其内容包括以下几个方面:一是修炼形体,即饮食要得当,居处要适宜,劳逸应结合;二是养性修心,信教必须虔诚,不能有任何怀疑;三是要弃事无为,不参与任何世欲的事务,称为“断缘”或“安处”。
四是要安于道徒生活,安分守己,不多取,不多求,称之为“简事”;五是忘掉外物,不被外物所迷惑,才是道教的“真观”;六是修炼,“形如槁木,心如死灰”,而物我两忘,便接近于道了,叫做“泰定”或“坐忘”;七是得道,得道后便成为无所不能、无所不解的神仙,这就是“神解”。
金元全真道一向以“正心诚意,少私寡欲”、“清静无为”为宗旨,以“识心见性”为全真,以“制心无为”为修持方法,提倡“除情去俗,忍耻含垢,苦己利人”的朴素生活。
如马丹阳修道,安贫慈下,不接人一钱,不用人一物,安心定性则清虚淡泊,接人导物则慈爱恺悌。谭处端曾坐于沃州桥下,终日不语,人馈则食,不馈则已,河水泛滥亦不移,艰苦朴素,清静无为,修身养性。
丘处机西入磻溪穴居隐修六年,后隐陇州龙门洞潜修七年,每行则一蓑一笠,居则胁未沾度,日乞一食,寒暑不异,实践着祖师倡导的全真精神。
明清道士承太上玄风,仍以清静无为为宗,素朴归真为本。赵宜真主张“正性法身”,以无为为采炼之要,以忘字为诀,以粉碎虚空为究竟。后有全真道士刘渊然,即因清静自守、恬淡素朴,为各朝所礼重。
清代王常月强调要皈依三宝,忏悔罪业,断除障碍,定民守意,清心静身。他创立三坛大戒,在北京白云观公开演说,要求广大教徒奉道持戒,以臻明心见性,而要达到这一境地须从持戒降心及日常生活中去朴实用功,可见返朴归真乃是持戒之基础。
如《女真九戒》之第五戒要求;衣具质素,不事华饰。《中极戒》之第三十八戒要求:不得羡慕富贵,希图逸乐;第四十四戒要求:不得贪着滋味;第七十戒要求:不得择美食;第一百八十三戒要求:不得荣饰衣服华丽;第二百九十戒要求:当念居山林幽静,精思至道。由此而观,恬淡自守、返朴归真的生活方式,一直是广大道徒的生活信条。
“返朴归真”在当下社会的现实意义
当代道教徒牢记祖师垂训,继承了道教这一优良传统。他们或居都市城邑,勤心修持;或隐深山幽林,闭关自守,始终坚持过简朴的生活。一些地处山区和山林的道教徒,积极参加植树护林和生产劳动,严谨修持,生活清苦,劳动繁重,从无怨言。
在追求返朴归真的生活过程中,道教徒切实地把握实际,贴近生活,积极与社会相适应,在继承这一优良生活方式的基础上,与时俱进,将其发扬光大。
老子所揭示的朴素自然的生活理念,并非空悬无依的幻想,而是道教始终一贯的生活实践。道教中以亘古不变的真朴生活,为世人树立了另一种生活范式,对当今社会中人类的精神重建和文明进步等问题有着重要意义。
道教的社会哲学及其生活方式,最具启迪意义的就是有助于帮助人们尽快走出人类中心主义的误区,重新合理定位人生,恢复真正有益身心健康、体现生命价值的生活。
在未来的日子里,我们需要的是一种有意义的生活,是体现出对其他人和非人生命尊重的生活,是最大限度摆脱了物欲的困惑,但求自然而然的生活。
作者:李远国 李黎鹤 腾讯道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