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禺:离婚40年,妻子自杀后,拒绝与原配复合,各自老去才感内疚
有多少人,自是年少,韶华倾负?有多少人,曾经激情,曾经热血?
对于这个问题,答案想必是“每个人都曾有过这样的岁月”。
常言道:青年迷恋爱情,追逐梦想;壮年汲于成名立业,望于结婚成家。
此话其实适用于所有人,不管是男是女,不管是庸人还是天才,都是如此。就连年少成名的他,亦是如此。
一部《雷雨》,让23岁的他顿时名声大噪;一部《日出》,让25岁的他获得文学大家巴金的赞誉;一部《北京人》,让30岁的他成为戏剧界全员敬仰之人。
早在而立之年前,他就成了中国戏剧上的一座“丰碑”,无人可超越。此人便是“东方的莎士比亚”,中国现代戏剧的泰斗——曹禺。
然而,纵使是“泰斗”,也有累了的一天。
1949年,可以说是曹禺事业的一个分界线。在这之前,他创作了许多有名的文艺作品,可在这之后,他仿佛“不能握动笔”一样,鲜少创作。
而在“事业分界线”之后,他又迎来了“感情分界线”。他这一生,有三个女子闯入了他的世界。其中,只有一个人,一直守候着他,看着他从“不见经传”走向“赫赫有名”,从“辉煌”走向“没落”。
可曹禺,却不属于这个人。
图 | 剧作家曹禺
一
原本,他只是热爱戏剧,热爱文学,可有一天,他也有了热爱的人。
1931年的某一天,清华大礼堂正上演着一出戏剧《娜拉》。主角娜拉的扮演者是一个矮个子小青年,他圆圆的脸蛋上挂着一幅近视眼镜,一身长布衫穿着,活像一个小学究。若是没看过演出的人瞧见他,都不能想象他居然会饰演性格活泼外向的娜拉。
这个小学究,自然就是曹禺。
然而,这位颇受欢迎的主角却只关注着观众席上的一名女高中生——郑秀。只见那女生有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红润的脸庞上隐隐透着属于她那般青春年纪的光彩。看着她那清秀的五官,端庄的坐姿,曹禺愣是移不开眼。
不知是因为外貌,还是因为纯粹的好感,曹禺对郑秀有着一种莫名的亲近感。
戏剧结束后,在好友的介绍下,曹禺与郑秀互相做了一个自我介绍。在了解到曹禺就是刚刚舞台上的娜拉之后,郑秀有点震惊,她不敢相信,文质彬彬的青年站上舞台后,竟能完全换了一个个性。
然而,两人的交流也仅此而已。曹禺本是想进一步地了解郑秀,可无奈,自己找不到理由去靠近对方。
但若是有缘,又怎会怕找不到机会?
1932年,曹禺心心念念的郑秀考入了清华大学法律系,听闻该消息后,平常喜怒都不形于色的曹禺突然像个小孩子般欢呼。
不过,再高兴,他也不敢贸然前去找郑秀。因此,曹禺只能忍着激动,一天天想着有什么理由可以去见对方。
图 | 曹禺(摄于上世纪40年代)
直到1933年,机会来了。
当时清华话剧社要排演英国话剧《罪》,戏剧翻译,导演,男主角都由曹禺一手包办,但男主角的女友却没有人选。
这时,曹禺想到了郑秀。以共演为名义,他终于找到了去接近郑秀的理由。好在,对于曹禺的邀约,郑秀毫不犹豫地就应允了。
自这以后,郑秀便经常出入曹禺的宿舍,与戏剧团成员一起排练。排练结束后,曹禺还会专门送郑秀回宿舍。这一送,就是一个月。
这一个月来,郑秀也慢慢地感觉到了曹禺对她的热情,温柔,以及关心。而她自己,也同样对曹禺上了心。她本来就很欣赏曹禺的才华,在经过一个月的交谈后,更是对他钦佩不已。
可仅仅只是一个月的相处,郑秀并不能明确自己的心意。
同年5月26日,话剧公演结束。一时间,整个清华园都为之躁动,清华学子纷纷要求他们继续演出。为此,曹禺,郑秀以及戏剧成员们又继续公演了七八场。
那段期间,整个清华园无人不知郑秀和曹禺。据说,在演出结束后的一周之内,郑秀经常收到男同学们的求爱信。
看着那一封封信,一句句情话,郑秀迷茫了,她开始思考起自己的婚姻大事,深陷在爱情问题上。因此,对于曹禺的几次约会邀请,她都拒绝了,不是以身体不舒服为由,就是拿功课忙来当借口推脱。
十天后,一直见不到郑秀的曹禺病倒了。郑秀的好友在得知此消息后,第一时间跑去通知郑秀,急忙道:“家宝(曹禺本名)想你都想出病来了。好几个晚上,一个人睡在床上直流眼泪。”
听到这句话后,当晚郑秀就跑去了曹禺的宿舍。
十天未见,于曹禺而言,仿佛时隔十年。在看到郑秀站在自己宿舍门口时,他甚至都不敢相信那是事实。可见到心上人了,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郑秀也同样如此。
心里想说的话,想抒发的情,全都显露在了眼神里。爱与不爱,一个对视足以表达。
图 | 郑秀
二
从19岁到21岁,她一步步地,看着喜欢的男孩在创作的道路上走向成功。
自从上次探病后,郑秀和曹禺之间的关系便已确定下来了,平常若是没什么事,两人几乎天天见,掰都掰不离他们。
在交往期间,曹禺还边创作着《雷雨》,直到毕业前夕,他才完成这伟大的著作。而在完稿的第一时间,曹禺立刻将稿件交到了郑秀手中,让她当第一个知晓的人。
看完稿件后,郑秀还由衷地夸赞道:“人家都夸你'神’,我看你在写作方面的确是才华横溢,是个天才!你一定能写出许多好剧本来!”
然而,听着女友的赞扬,曹禺并没有很开心,相反,他一脸严肃地看着郑秀,说:“即使有三分天才,也要十分努力啊!何况我很笨,写东西很慢、很费劲,哪是什么天才!”
真正优秀的人都是发自内心谦虚的,因为他们真心觉得自己不够好,所以要加倍努力。曹禺便是这样的人,他既是一个颇有文学天赋的“普通人”,也是一个谦虚的天才。
他所创作的《雷雨》明明是“被翻译成各国语言文字最多的中国话剧”,是“中国话剧现实主义的基石”。可他本人却并不觉得多厉害,当《雷雨》能够出版成书时,他反而是将唯一一册精装本送给了郑秀,而不是自己留着,尽管那是巴金特地给他印的。
或许,于他而言,最珍贵的东西应该给予生命中最爱的人,而那人,便是郑秀。可他的这份爱,却并不长久。
1936年,在曹郑两家协商下,两人在南京举行订婚仪式,像巴金、马彦祥、张天翼、田汉等文化名人都特地前来,那仗势可是少见。
相比起这,曹禺和郑秀的结婚典礼反而显得有些过于朴素了。
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出于安全考虑,曹禺和郑秀不得不从武汉赶到长沙。在那里,两人举办了正式婚礼。
因为战争的影响,他们的家里人都不能赶来,曹禺的继母薛咏南只能发电报祝福道:“同意,祝你们幸福。”
郑秀的父亲也发了电报,但内容比起薛咏南的,则要简单得多,电报上只有一个字,那就是“可”。
于是,两人在长沙青年会举行婚礼,到场好友只有二十余人,比起当初订婚时的嘉宾,那可是要少了大半号人。
好在,曹禺和郑秀都不是会计较这种事的人。他们清楚当下国家的危难,也都明白各界好友的难处。
况且,婚礼的隆重程度与爱情并不成对比。只要足够爱,有无婚礼都不成问题,于郑秀而言,便是如此。
尽管她偶尔还是会幻想着,若是抗战能够早点胜利,那她就可以和曹禺回去南京再补办一次婚礼。可这些想法,郑秀并没有和曹禺说过,她知道,在那样的社会时机下,说这些话不合适。
然而,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未来的某一天,她会和曹禺渐行渐远。
图 | 郑秀与曹禺
三
时间往前跑,他们的感情却在往后退。不理解,零沟通,生活只会剩下吵吵闹闹。
1939年4月,曹禺跟随着国立剧校迁住到四川,郑秀作为家属,自然是一起过去。然而,许是四川生活太过无聊,郑秀每天只能跟着剧校的几位师母打牌磨时间。
有的时候,郑秀还会拉着忙碌的曹禺一起打牌。这一点让曹禺很是头疼,首先,他很忙,每天要工作,还要创作,并没有多余时间去玩;其次,他是一个热爱文学艺术的人,若是有那一点时间,自然是花在书籍上,并不会去打牌消遣。
可郑秀仿佛是第一次认识曹禺一样,并不知道曹禺的真实想法。当曹禺表达自己“不会打牌”时,她还振振有词地说:“不会你就学嘛,这又没有什么大学问。”
拗不过郑秀,曹禺只好陪在她身边看她打牌,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退让一步,少一天争吵。然而,看不到一会,他就开始拿出书默默地看了起来。
这时的曹禺其实已经有点累了,他觉得自己和郑秀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多,在生活习惯和性格方面也不太合得来。明明他此刻是坐在郑秀身边,可他却觉得,他离郑秀很远很远,远到他感觉自己和她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慢慢地,他开始厌恶回家,他越来越觉得,有着郑秀的家,不是一个家。这样的想法在遇见方瑞时更为强烈。
方瑞是曹禺所教学生邓宛生的姐姐,原名邓译生。两人于1940年夏天相遇。
图 | 方瑞
初夏晚风缓缓拂过曹家的窗台,蝉鸣声忽低忽高,伴随着一阵阵敲门声。一般曹禺都不会主动去开门,往往都是由郑秀去开门的,这一次也同样。
只不过,有些许不同的是,这一次的客人,直接来到了曹禺的书房。屋内,昏暗,独一人安静看书;屋外,明亮,两姑娘悄然等待。
曹禺从书移开眼望向屋外时,看到的便是这般景象。而其中最夺他目光的便是邓宛生旁边的白净女子,在他眼中,她“犹如一支秀竹,亭亭玉立。”
直到听见邓宛生介绍对方叫方瑞时,曹禺才移开了目光,认真听起邓宛生的话来。原来,两人这次特地来找曹禺就是为了让他替方瑞补习英语的。
一向热心助人的曹禺听到这要求,自然是答应了。殊不知,不久后的一天,他开始沦陷在了方瑞的温柔乡中。
在补习的过程中,曹禺了解到,方瑞出身书香门第之家。家世好,明明可以请家教给自己补习,可偏偏却选了自己,曹禺不由得有些开心。慢慢的,他开始想要以方瑞为原型去写新作品,去歌颂她那纯洁的灵魂。
于是,每次补习结束后,曹禺都会主动邀约方瑞去散步,聊天。而在这谈话过程中,他便更加了解方瑞,知道她今年23岁,知道她从小体弱多病,先后得过小儿麻痹症,肺病、心脏病。
刚好,在说到病情时,方瑞开口请求曹禺帮他在重庆买药。按理说,这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方瑞人脉不广,战争期间买药又相当不容易,托人脉广的曹禺帮忙自然是正常的。
可偏偏,有些人故意会错意,四处散播谣言,称方瑞怀孕了,需要曹禺买药。小城街巷之间,流言四起,很快郑秀也听到了这样的话。
可那时的她没有证据证明曹禺出轨,只好先按捺住脾气,坐看事情发展。毕竟,要是误会了曹禺,两人关系就更加不好了。
于是,郑秀开始暗自观察曹禺,想看看他是否有不可见人的事。这一观察,还真被她给发现了。
图 | 方瑞倩影
一天晚上,郑秀看见曹禺悄咪咪走出家门看信,她便跟着一同出去,在曹禺看得入神时伸手一抢,随意瞥了几眼后气急败坏地说:“你竟敢在这儿干这事……”
曹禺担心被过路人听见,又传出什么奇奇怪怪的谣言,便主动示弱,请郑秀回家聊。
其实,信上写的只是方瑞要买中药的事,可字句之间,用词太过暧昧,情意绵绵。看到郑秀脸色渐渐苍白后,曹禺害怕地说:“你不要看了,看了你会气死。她与你不一样,她不爱说话,什么事都写在信上。求求你,把信还给我。”
一听这话,郑秀就更气了,大骂道:“还给你,没有那么容易!平时叫你晒被子,你总没有空,竟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书呀信呀的递起来,你当我是什么人!”
郑秀的骂声太过响亮,吓得曹禺乞求道:“求求你,不要闹。你这么大声嚷嚷,让她以后怎么嫁人?”
这话一出,不用想就知道,郑秀脾气会更加火爆。毕竟,曹禺犯了一个错误,在夫妻吵架的时候不顾妻子心情,去担心另一个女人的未来,这不明显找骂吗?
那时的郑秀可是一刻都不能忍,继续怒道:“好,到现在你还那么护着她,她既然做得出,我就骂得出口……”
劝不住郑秀,曹禺索性直接上手抢,郑秀仍是不肯还信。一气之下,曹禺直接把信一张一张吞到嘴里。可郑秀手上还有几张信,曹禺为了夺信,直接和她扭打在一起。
一不小心,桌上煤油灯被打破,曹禺的手因此被划开一个口子,血流不止。郑秀看见后,也不再和他打闹,难过地扔下剩余的信后,上楼休息了。
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曹禺和郑秀都三年夫妻了,感情却逐日减淡。
他们之间的问题,既在于脾性不同,也在于性格不合,但最关键的还是在于,一个不说,一个不问。
曹禺不曾问过,郑秀真正气的是什么,难过的是什么。他一直以为是自己木讷,无法让郑秀开心;是自己不帮她晒被子,所以郑秀才揪着方瑞这事不放。
可其实这些都不是郑秀生气的原因。她不开心不是因为曹禺呆愣,而是因为曹禺不肯把时间花在她身上,陪她玩;她气的更不是晒被子一事,而是曹禺不知道自己吃醋,吃方瑞的醋,因为他愿意把时间给予她,而不是自己。
当然,更加让她恼怒的还是曹禺暗自和方瑞暧昧。
可郑秀不直接道明,曹禺就仍是不明白,他只会重复道:“我求求你,不要把事情闹大。以后我一定同你好好过,天天帮你晒被子。我们从头好起……”
若是晒被子能解决这事,那就不会有离婚这一手续了。
图 | 曹禺、郑秀和女儿
四
他曾说道:“我这个人,就是一堆感情。”
可她却忘了这句话,一直以为自己是对方的唯一,但事实并不是。
自上次争吵完后,曹禺和郑秀的关系明显更加不好了,可为了方瑞不被影响,曹禺并不敢和郑秀闹掰,再加上,当时的他对郑秀还是有点感情的。
但这点感情,就快被时间磨没了。
1940年的深秋,曹禺开始沉浸于创作《北京人》中,其中女主人公的原型便是方瑞。那时的他仿佛脱离了现实世界,独自遨游在文学天堂里,独自思念着触不可及的心上人。
至于郑秀,早已被他“逐出”了自己的精神世界。后来,在他的现实生活中,也没了郑秀的“位置”。
1948年,内战胜利曙光日渐明朗。出于安全考虑,郑秀的父亲不得不带着家人赶紧离开大陆,前往台湾。
可就在快启程时,郑秀却不想走了,因为曹禺没来。郑父只心系女儿,并不在意曹禺。他知道两人关系已生间隙,所以才没有派人去接曹禺离开大陆。
可郑秀狠不下心,她舍不得。尽管她知道曹禺仍和方瑞藕断丝连,悄悄联系,可她也不忍扔曹禺一个人在大陆。
但她同样,也舍不得父亲。
然而,在爱情和亲情之间,郑秀选择了前者。在机舱快关闭时,她赶忙叫下两个女儿,对着父亲说道:“他不去,我也不去!”
郑父被郑秀这一举止吓到了,顿了一会赶忙阻止道:“难道你忍心抛下为父吗?”
明眼人都知道,这一趟分别,将会是永别。郑父自然也清楚这理,所以他不想和女儿分开。可郑秀仍是决绝地说道:“爸,女儿不孝,我不能跟您走。”
图 | 曹禺
或许,在郑秀的世界里,亲情是敌不过爱情的。可若是,她知晓自己以后连爱情都没有了的话,是否会对这一刻的决定感到后悔?是否会对父亲伸出手,陪在父亲的身边。
然而,她无法知晓。人只能一步一步往前走,前方是幸福,还是教训,只能自己去走一趟。
而郑秀,刚好就走上了“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遗憾之路,以及一次失败的婚姻道路。
1950年,新中国婚姻法颁布,曹禺以“感情不和”为由,向法院提出与郑秀离婚。
一开始,郑秀不同意离婚。她和曹禺在一起这么久,年少甜蜜的时光还历历在目,怎么可能说离就离?可在这场爱情中,也只有她一个人抓着回忆不放。
最后,在亲人好友的劝说下,郑秀才同意离婚。她说:“过去我爱曹禺,嫁给了他,现在我还是爱他。我同意离婚,因为我希望他幸福。”
她放弃自己的爱情,只为给爱人一个幸福的未来。
离婚的手续很快就办好,经法院判决:两个女儿归郑秀抚养,曹禺每月负责抚养费。
这一下,他们两人是真的分道扬镳了。13年婚姻,就此结束。想到这,郑秀不由得在法院上放声大哭。许是被郑秀的悲伤影响到,曹禺在一旁也哭了。
晚年,曹禺曾回忆起这段婚姻,他感慨地说:“在这件事上,她有错,我也有错。”
其实,他们之间还是有感情的,只是这点感情不足以支撑他们走到白头。况且,在这段感情中,有一方已经寻觅到了新的爱情。
图 | 郑秀与两个女儿
五
1951年,曹禺和方瑞正式结婚。而郑秀,只能看着曹禺年轻时给她写的460封情书,聊以慰藉。可到了五六十年代,社会动荡之时,她连情书都不能看,只能把它们都烧掉。
她说:“害怕拿出来对曹禺不利。”
明明已经不再是夫妻了,可她还是担忧着,这个曾经的丈夫。
就连之前平日里做饭,她也要多做一份,让孩子带给曹禺。一次,好友吕恩见了之后有点看不过眼,直说:“郑大姐,你何必带给他呢,他那里什么吃的没有啊,他比你吃得要好。”
可郑秀却不这么认为,她说:“你不知道,这是我们福建的菜,他挺爱吃的,他们那里不会做。”
纵使是“局外人”,她也时刻记着他的口味,他的一切爱好。
然而,在十年动乱期间,她所心心念念的人却没能认出她。
1966年,曹禺被隔离审查,他每天都要被批评,每周都要写一份思想汇报。或许有人会说,他是搞创作的,思想汇报随手即来。
可对于一个有独立思想的人而言,写思想汇报是扼杀灵感,而不是在创作。
曹禺对此便曾说道:“我羡慕街道上随意路过的人,一字不识的人,没有一点文化的人,他们真幸福,他们仍然能过着人的生活,没有被辱骂,被抄家,被夺去一切做人应有的自由和权利。”
图 | 曹禺与方瑞一家
时代风暴,把一个正常的人逼得走投无路。
自这时起,曹禺开始不懂创作,他不知道写什么,更不清楚能写什么!一看到纸,他第一反应就是思想汇报,重复写着“我有罪,我向人民群众请罪”。
可以说,这个时候的曹禺,开始陷入了“文字地狱”。他不再是人人敬仰的文学天才了,从这时起,他开始变得平庸,渐渐的,鲜少有人提起他这号人物。
除了郑秀,她还在默默地关注着曹禺。
每次曹禺被要求去打扫地面时,都会看到胡同对面不远处的拐角上有一个人。那个人一动不动地,像尊石像一样。许是年纪大了,老眼昏花,曹禺一开始并没有认出那个人是谁。
后来,他才知道,那是他的前妻——郑秀。每一天,郑秀都会在曹禺出现时一同出现,但她从不靠近,只远远地注视。在她看来,这段时间是曹禺最困难的时候,她理应陪在他身边,可仔细一想,自己又没有资格,没有名义站在他身边。
因此,郑秀只能远远地看着曹禺。
至于方瑞,因为曹禺遭遇挨打批评一事,她受到惊吓后就病倒了,于1974年时服用安眠药自杀。
图 | 1962年曹禺与妻子方瑞、女儿万欢
听闻方瑞逝世消息后,郑秀本有意和曹禺复合的,他们的儿女也都觉得这样合适,毕竟郑秀还一心爱着曹禺。
然而,他们都忽视了一个重点。那便是曹禺的心早早就不在郑秀身上了,纵使方瑞逝世,也不会改变这个事实。他拒绝复合的原因,可以说是因为对郑秀没有爱情,也可以说是因为他心中另有她人。
故而,在方瑞逝世的五年后,曹禺又再婚了,对象不是郑秀,而是京剧表演艺术家李玉茹。两人于1947年相识,那时的曹禺正困陷于与郑秀的婚姻中。
据李玉茹晚年回忆道:“我们互相爱慕,但也都知道,由于各种原因,这是不可能的事。”
原来,他们二人之间的感情早已从32年前就开始了,只是碍于道德世俗。但时隔三十多年后,他们仍对彼此有爱,尽管一个是56岁的老妪,一个是69岁的鳏夫。
图 | 1980年 曹禺和李玉茹
不过,有人欢喜,自然有人悲叹。从离婚开始,郑秀就一直守候着曹禺,可她没想到,怎么守,也等不来他的回头。
1989年,郑秀因病逝世,她的守候步伐到此终止。
据说,在她临终前,还喊着曹禺的名字,想要见他一面。可因为重病,曹禺并没有去。就连吊唁,他都缺了席,他只让女儿买一只花篮放在郑秀灵前。
若是人死后灵魂会跟着心爱之人的话,那郑秀,是否会看到曹禺没有来见她最后一面?
但或许,就算看到了,郑秀也不会生气的,毕竟,她唯一的心愿就是曹禺活得幸福,活得好就行。要是真给她看见了曹禺前来吊唁,指不定还要担忧一句:“怎么不好好养病?”
于郑秀而言,她生命的全部意义都献给了曹禺,这个她爱了一辈子的男人。
图 | 80年代初王元美(左)与郑秀在北京合影
而这个男人,在她去世之后,也曾写信给次女道:“妈妈故去,我内疚很深。你们——你和黛黛小时我未能照护,只依妈妈苦苦照顾,才使你们成才。想起这些,我非常愧疚。事已过去,无法补过。人事复杂,不能尽述。”
一切爱恨已过,再遗憾,也晚了。
1996年12月13日,曹禺在李玉茹的陪伴下,撒手人寰,享年86岁。
他的这辈子,可以说是完美符合一句老话:“人生如戏,戏如人生”。一旦提起他这出“人生戏码”,就会想到其中的三个“女主角”,她们,一个个都痴情于曹禺,可若是论痴情程度,那想必是谁也比不了郑秀。
毕竟,她可是爱了曹禺整整56年,从动了心开始,到生命终止之时结束。
不过,或许有人会反驳道:“爱情的意义不在于时间的长度。”
此话确实有理,可若是论起“爱的深度”,郑秀也不输于方瑞和李玉茹。她可是一直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和别的女人生活,一看就是39年。
在那39年的守候里,她从不会去打扰,只默默关注,这何尝又不是她的一种温柔,一份深爱?
文 | 千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