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游蜀中怀白马

陆游(1125-1210)，字务观，号放翁。越州山阴(今浙江绍兴)人，南宋著名爱国诗人。高宗朝应礼部试，因名居秦桧孙子秦埙之前，触怒泰桧。遭到黜落。直到秦桧死后三年，才得赐进士出身，官至宝章阁待制。

陆游出生的第二年，北宋亡，幼年在家乡越州度过；中年投身军旅，抗金救国，转战蜀中；晚年退居越州家乡，至死也没有盼到“王师北定中原日”的那一天。因此，陆游终其一生没有踏上沦于金兵铁蹄之下的滑州。

但是，具有强烈爱国主义情感的陆游，时时刻刻都没有放弃恢复中原的雄心壮志，时时刻刻都没有忘记沦陷区的国土和人民。他清楚地知道，在遥远的滑州黄河岸上有一个兵家必争之地白马津，当年金兵正是从那里渡过黄河攻陷东京开封的。他也时刻梦想着有朝一日要率大军渡过白马津，直捣金兵老巢黄龙府。

那是南宋淳熙元年(1174)十月，陆游受命代理荣州知州(治所在今四川省荣县)。他从成都前去上任的时候，路经白马江上的白马渡，遂由这个相似的地名联想起了黄河上的白马津，不禁感慨万千，遂赋诗一首：

我马顾影嘶，忽涉白马津。

虽非黄河上，抚事犹悲辛。

太行之下吹虏尘，燕南赵北空无人。

袁曹百战相持处，犬羊堂堂自来去。

——《涉白马渡慨然有怀》

诗人在坐骑的嘶鸣声中横渡白马江上的白马津(渡)。这里虽不是黄河上的白马津，还是让人想起了四十七年前靖康国耻的往事，心中涌起无限的悲酸。当年金兵就是从那里渡过黄河攻陷了首都东京。如今太行山下到处是敌人战马荡起的烟尘，华北大地已被金人占领，没有了大宋的臣民。当年袁绍和曹操征战相持的黄河南北，如今却是任凭敌人自由来往之地。读着这首诗，不难理解作者无限悲痛的心情。

若干年后，也就是距靖康之难大约六十年的时候，陆游又一次经过白马渡，他又想起了太行，想起了黄河，想起了滑州的白马津，再次赋诗道：

太行天下脊，黄河出昆仑。

山川形胜地，历世多名臣。

哀哉六十年，左衽沦胡尘。

抱负虽奇伟，没齿不得伸。

老夫实好义，北望常酸辛。

何当拥黄旗，径涉白马津？

穷追殄犬羊，旁招出凤麟。

努力待传檄，勿谓吴无人！

——《哀北》

这首诗抒发的情感，虽然有对报效无门、壮志难伸的怨怼，更为强烈的则是扫除胡虏、建功立业的报国情怀。“何当拥黄旗，径涉白马津？穷追珍犬羊，旁招出凤麟。努力待传橄，勿谓吴无人！”诵其诗，想见其人，似乎站在我们面前的，不是一位诗人、一位书生，而是一位英气勃勃、阵前请缨、誓死报国的将军！

应该感念陆游的还有一件事，那就是陆游在他的名著《老学庵笔记》中记载了一条有关滑州的重要资料。《老学庵笔记》是陆游晚年的一部价值很高的著作，内容多是作者亲历、亲见、亲闻之事，或者是读书考察的心得。不但内容真实丰富，而且兴趣盎然，是宋人笔记中的佼佼者。《四库全书总目提要》说它“轶闻旧典，往往足备考证”。在该书卷二列有专条说：“承平时，滑州冰堂酒天下第一。方务德家有其法。”原来早在北宋年间，一代文豪欧阳修两度在滑州任职，他把自己办公的衙署命名为“冰堂”盖取“冰清玉洁”之意。欧阳修公余喜欢自己酿酒喝，就把自己酿的酒取名为“冰堂春”。或许是欧阳修酿造工艺的原因，也或许是滑州特有的井水(滑州治内旧有酿酒用的“滑公井”，见梅尧臣诗《李审言遗酒》)的原因，也或许二者兼而有之，冰堂春非常醇美，一时名声大噪，时人公认为“天下第一”。可惜后来宋廷南渡，滑地正当寇冲，因而战乱频仍，冰堂酒也堙没不彰。多亏陆游的这条笔记，冰堂酒才得名传后世。

今天，如果有心者对这一千年名酒加以考察挖掘，继承发扬，为世人再增一佳酿名醪，岂不是一件大好功德！(杜冠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