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王

老马是小县城里大家公认的棋王。

平常人认同他的这个称谓，是因为从来没有见过或者听说过他有过败绩。懂棋的人都竖起大拇指服他：赢人从不用狠招！

啥意思呢？这是体育比赛里最厉害的上乘功夫，德艺双馨！

简单说吧，就像乒乓球比赛，高手是三两下把你打死，更高的高手是把你防死。

前者让你输得很沮丧，很伤害你的自信心。你几乎没有回过什么味儿，比赛已经结束了，你坐那里纳闷半天：输都不知道咋输的。在你眼里，对手是一把锋利的军刀，见血封喉，血腥味儿太重。

后者则让你输得心服口服：你看不到他下杀手，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地防守，任你暴挑冲拉，任你劈长削短，左冲右突的瞎忙乎，他不急不忙不温不火地从容回过去，最终让你自己把自己打死。在你看来，对手是一副坚不可摧的盾牌，不发力，却力道无穷！

如果说拿军刀的给了你恐怖的感觉，让你万念俱灰，拿盾牌的却总让你服服帖帖，还有想拔高自己的念头！

那一年，春风十里，杏花初雨后。

一位打山西远道而来的年长游客，要去闻名遐迩的古楼观台听道。路经小县城歇脚时，听街头人谈论老马下棋的轶事，好奇之下临时改变行程，要在小县城里短住三天。

那一日傍晚，在大家的引荐下，老者与老马见了面。双方先是用棋语问候对话了半天，然后约定在小县城择一地下三盘棋，切磋交流。大家一致推荐，小县城中楼东北角文庙广场最合适不过，约定的棋会时间是下午过半四点钟。

第一天，下午三点钟不到，山西老者便踱步来到了文庙广场。四处看了看这里的假山池沼和回廊华栋，又游走看了看广场上的楼牌字词，站在提了小桶水，用软笔在地上写大字的耄耋老人身后，不住地点头。

看老马在几个人的跟随下走来，山西老者忙迎前几步，握手致意，然后席地开棋。

“客红主黑，客先主后。”老马拿出地主之谊的派头说。

山西老者没有推脱，上了中相开幕。

老马看了看，跳了对应侧黑马。

如此，棋局徐徐展开，围观者都直愣着脖子静观无语。

……

时近夜色渐合，首日棋会结束。老马3:2胜出。

山西老者伸出手，“老哥，明日继续。”

第二日，老马执红先手，总体比分未变。

第三日，围观的人数竟达上百人，里三层外三层，但秩序井然。原先轰鸣震天的广场舞停歇，“啪啪啪”甩铁鞭的和打陀螺的，也都停了手中的玩意儿，静静地守在外围听里边传出双方的出棋。

广场中间上百年的古槐树四季浓阴，槐花香弥散在夜色里的时候，二人才直起身子紧紧握手。

山西老者眼睛盯着老马，只说了句，“老哥，一定再联系哦！”然后转身走过中楼，走过小县城西边的铜牛，走过柳荫满铺的西河桥，奔西边远去了。

据好事者说，第三日依旧老马3:2胜出；又据好事者说，那山西老者系山西棋院副院长，跟老马结了兄弟缘。后来竟有人真的见到了他俩互动的微信内容：

“老哥，能用马赢的，绝不用炮。佩服！”

“'医道，道在术之上。’'棋道，道在技之上。’”

前者的微信图像是个“卒”，红色的，大家都说那是山西老者；后者的图像是个“马”，黑色的。

自此，坊间盛传：老马下棋，赢在了境界。

(作者简介:陈启，号南山白丁。大学本科学历，中英文兼修,供职于陕西西安惠安中学。文风力求散淡，干净，活力。诗歌《船夫之歌》获首届诗词楹联大赛二等奖，古体诗《关中汉子》、《题画诗》“繁花难掩层绿”分获第二、第三届一等奖；散文《酸汤挂面》发表于《教师报》（2016年12月14日），《乡下女人》、《小镇》在不同刊物发表。歌曲《因为有你，因为有我》（词曲）2008年发表于《中国音乐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