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脚鞋(小小说)
要不是疫情阻隔,今年春节期间我家的门槛指定会被马钰踏烂的。
这样说吧,疫情期间我接到的电话里,他的来电占去99%,剩下的1%是移动公司催费的。那家伙,简直就是个活脱脱的祥林嫂,电话一过来,至少就是一个半小时。明明手机都发热发烫不敢太靠近耳朵了,他还在那里如泣如诉地絮叨。——正月十二那天,我的OPPO手机终于被他打爆废了;没办法,街上店铺都关门,只好托熟人买了个华为,店主亲自送到小区门口,隔着大门递给我。
马钰遇到的烦心事儿吧,我给他总结成了三个字:穿大鞋。
我们平常很多人一定都遇到过穿小鞋的经历:碰到一个小肚鸡肠又没有多少水平的顶头上司,甭看他业务上狗屁不通一塌糊涂,给人穿小鞋的功夫,简直可以直逼世界小鞋吉尼斯纪录。那小鞋给你做的啊,掐尺掐寸,不只叫你脚疼,更悲催的是让你心疼:你就像掉进了郁闷缸里,被淹得只有想辞职走人的念头。“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你知道么?这句话就是从小鞋里冒出来的。
那些炒领导炒单位走人的,谁不是被领导的小脚鞋给夹疼逼走的呢?
前几天,有个叫熊芳芳的老师很个性,写了个“不想一生被人安排”的辞职信。有朋友问我对此事的看法,我拿游泳给打了个比方:如果你游泳技术很好,换个游泳池就是个好事情。如果你不会游泳,换个游泳池还是不会;你只能先把游泳技术练好再说了。
小脚鞋这东西吧,怎么说呢?是逼人走,但也能练就人。——只要你有足够的韧性。
小脚鞋是要把人逼走,大脚鞋却是要把人拴住。如果说前者是拿木头刀子折磨人,那么后者简直就是活活用蜜糖呕死人。
说了半天,忘了介绍一下。马钰在名苑镇当镇长,那是一个县领导很器重的大镇。
乡镇单位,大家都把党委书记叫“班长”,马钰嘛,就是大家嘴里的“班副”。
马钰是乡镇领导里为数不多的有研究生文凭的,——我们县的乡镇领导,退伍军人的多,作风粗犷,但理论水平真不咋地,做事勇猛有余而理性欠佳;还有一部分是教师考出来的,中师生多,大专生三两个。他们做事风格是理性有余而勇猛不足,用村民们的话说:“太肉了!”
马钰的班长,比他大两岁,虽然是个军转干部,但在部队一直搞行政,人很精明很聪明。他很清楚:马钰的文凭优势,是他自己身上的最大劣势。如果马钰被上级调到另外任何一个大镇当书记,那就是他最大的竞争对手。——他才不愿意跟这样的硬手同台竞技呢。
普遍情况下,主政一方的“班长”和“班副”是互相不尿的,不撕破脸皮对着干,就算很不错了。马钰的“班长”呀,才不傻呢!他玩的套路是剑走偏锋。无论在哪里,他都要把马钰推得高高的:“学历高,水平高,俺哥俩的配合没得说!”
“班长”每每把胸脯拍得啪啪作响。要命的是,他拍胸脯从来不分场合,组织部几次过来考察,“班长”拉着马钰的手,摆出一副“离了你咱这戏摊子就得散伙”的架势。
“你们如果要调走我兄弟,先把我免了吧!” “班长”就这话。
更绝的是,但凡出去学习,“班长”给自己老婆买不买礼物咱不知道,每次必定记得给马钰老婆要买,还要在第一时间去马钰家里坐,赖一顿手擀面。
“弟妹,没啥好的,就捎了这个小东西。”——礼物大多不贵,但很趁心。
“如果人家给咱拉脸,或者跟咱吵架都好办。偏偏对咱好的不行,咱咋张得开口呀?”官道上,年龄敏感得跟大龄女青年一样。最悲催的就是:机会来了,年龄到了。马钰已经被“班长”拍胸脯拍掉一次机会了,“班长”要是再拍一次的话,他的前途基本就没多大戏了。——重要的岗位,机会往往是唯一的。
后来呢?哈哈哈,都说“机会是给有准备的人提供的”,这话说直白点儿,就是机会是被你的能力吸引过来的。
武汉疫情最严重时期,县城要派第二批医护人员赴定点疫区协助防疫,需要一位领导带队。
常委会上,领导们一致推荐马钰。“无论领导能力,决策应变能力,还是大局观和担当,他最合适。”
接到指令的第二天,马钰简单收拾行李,带队登机直接奔赴疫区。
他在武汉的工作情况,媒体上做了长篇报道:我们医疗队负责的22名新冠患者,全部康复出院。报道特别指出的是,“该医疗队在救治患者的同时,把有当地特色的广场舞和秧歌,带进了病区,活跃了病区气氛,对治疗起到了意外的积极作用。”
再后来呢?从疫区回来后,他被任命为县卫生局局长。
(作者简介:陈启,陕西西安户县人。文风力求散淡、干净、质朴。2008年,歌曲《因为有你,因为有我》(词曲)发表于《中国音乐报》;散文《酸汤挂面》、《一件棉袄》《吃搅团》等发表于《教师报》。诗歌《船夫之歌》《向往北方》等发表于文学陕军。散文《吃麦饭》入编《2019年中考冲刺卷陕西语文专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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