钩槐花
前天下午下班刚回到家,父亲就打来电话:“槐花我钩好了,明天休假回来给你们带些。”
槐花是老家山岭沟坡四月底五月初给我们的特殊馈赠。这个时候,桃花梨花杏花刚过,杏子桃子梨子未熟,在没有什么水果吃的时间里,我们可以在山坡上随便一下就可以弄一满筐槐花,拿回家蒸麦饭吃。
老家的麦饭用料很简单,就把槐花淘洗一遍,把水空干,洒点面粉,拌一下,然后放在锅里焖蒸。闻到甜丝丝的香味儿的时候,就可以揭锅动碗筷开吃了。
老家那里的洋槐花是纯天然生长的,钩下来的槐花正鲜嫩,蒸出来的麦饭先是甜再是香。我吃麦饭,一顿可以吃一大老碗,吃的坐在凳子上要坐十多分钟歇口气儿,才能起来搁碗。
喝稀饭吃麦饭,是我小时候经常干的事情,上学走的时候口袋里揣个油炸馍。——麦饭这玩意儿胀肚子,不耐饥。半上午就消化完了,我赶忙拿出油炸馍接上。
老家的槐花可以持续半个月左右,先是向阳处盛开,然后背阴坡;再然后呢,可以去竹沟峪水库里面沟道里摘槐花。为了能让吃的时间长些,我们会把弄来的槐花叫家里人做好麦饭,保存上慢慢吃。
小时候记忆比较深刻的,就是爬树钩槐花。低处的槐花拿钩子拽过槐树枝,——洋槐树枝细的比较脆,稍微用力就会“吧嗒”一声折断。——我们比较小心,只摘花,不伤枝。
老洋槐树枝干韧些,弯而不折。高处的洋槐花繁密,我们必须要爬树。洋槐树满身的长刺,坚硬锋利,刺一下烧疼,那个滋味儿可真不好受,一般人会疼得直接流出眼泪的。我们爬洋槐树有了经验,手脚拣着少刺的地方攀爬,猴一样的上去,骑在粗壮枝干上吃美,然后再摘下一串串的洋槐花,让底下的人装袋子。
——钩洋槐花,爬洋槐树,练就了我们爬树的本领,也给了我们机灵的天性。
现在的人,聪明多了,但是也野蛮多了残忍多了。钩槐花的时候提着砍刀,还发明了杆子顶端安装一个小果树剪刀一样的东西,人站在底下,伸过长伸缩杆,对着槐花拽一下手里的绳子,就钩下来了。有那些贪嘴野蛮的家伙,直接把槐树拦腰砍断,有的把白生生的树皮剥下来。所过之处,满目疮痍。
所以,遇到城里人来我们这里,我们的心里都打“咯噔”,不知道他们又要祸害哪里的槐树。好在,现在村口都设置了检查点,外来人不允许进山了。
父亲大概觉得我们现在爬树本领不行了,或者就是怕我们没时间,自己给我们钩好了槐花。下午回到家,父亲还说咋没见放假同事朋友们来钩槐花呢。我说,人家都跑远处游玩去了,咱这里的槐花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了。
父亲已经把弄好的槐花分成几个袋子装好了。我们顺便了些蒸麦饭,熬了点稀饭。麦饭还是当初的做饭那时的味道,我发现用料简单的老家麦饭就是好吃,两盘子我肚子吃掉了一整盘,只喝了一点稀饭。
在城里,也经常能吃到麦饭,但是味道总有点不对胃口。我百思不得其解。后来留意了一下,发现是用料太复杂了:加了很多佐料,麦饭没有了本该的颜色,又多了些稀奇古怪的味道。
我恍然大悟:所谓的家乡饭,所谓的家乡味道,不只是在材质上,还在用料上。复杂未必就是丰富,简单未必就是寡淡。
看来,一个人最强的记忆不是大脑,而是他的胃。无论什么时候无论走到哪里,都不会忘记家乡饭菜的味道。
还跟小时候一样,走的时候提着槐花,把嫂子烙的锅盔拿了好多片,——明天继续蒸麦饭吃锅盔喝稀饭。
每年四五月,都会想到钩槐花。每次钩槐花,都能钩起很早时候的记忆。
(作者简介:陈启,陕西西安人。乒乓球初级爱好者,写作初级爱好者。散文《吃麦饭》入编《2019年中考冲刺卷陕西语文专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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