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靠谱的人

在一个散漫的时代，做一个严谨的人，大概会很痛苦，像曾国藩、李叔同。有一个李叔同出家前的故事。一次，李叔同和欧阳予倩约好了早晨八点钟见面。但是两个人的住处距离非常远，欧阳予倩迟到了十分钟。到了李叔同寓所，递过名片，欧阳就在门外等着。当时李叔同已经开始练琴了，看过欧阳予倩的名片，心里颇有怪意。于是，他走到窗边，看到欧阳予倩正在仰头向上，焦急等待。看到李叔同，欧阳予倩连忙喊道：“叔同，是我！”李叔同并不作答，却反问道：“欧阳兄，我们约定的是几点？”“八点啊。实在对不起！”李叔同探出身来，一字一句地说，“欧阳兄，你迟到了十分钟。我没有工夫了，你明天再来吧。”当时欧阳予倩的心里肯定非常不快，但李叔同的内心一定痛苦更甚。他出家后，修的是持戒最严的“律宗”，在我们看来，简直是“精致的自虐”。


但是随着社会的发展，像曾国藩、李叔同这样“靠谱”的人，成了我们所尊敬的“精英”。而“不靠谱”，越来越不受欢迎，甚至成为笑谈。金承艺先生，早年也曾满腔热血，曾任《自由中国》编委。《自由中国》停办后，金先生先是任胡适的私人助理，后来受聘于澳大利亚墨尔本大学。1983年，历史学家唐振常访问澳洲，金先生接待。一天下午，金先生说要陪唐先生去墨尔本美术馆参观，又说时间尚早，不妨到公园小坐。坐在湖边谈了很久，唐先生几次提醒他是否该走了，他总说不急，关门之前赶得上。但等他们到了美术馆，却已经关门了。于是唐先生“感到他有些漫不经心”。“不靠谱”的金先生在墨尔本大学确实也很难混下去。他在系里无法开课，只是懒洋洋地讲《三国演义》，不时有几个学生坐在下面，也是懒洋洋地听他讲故事。
科学家说，随着单摆被运用于时钟，时钟的精度越来越高，到了17世纪中叶，时钟的最小误差已由每天15分钟，减少到10秒钟。最初的钟表只有一根时针，1550年左右增加了分针，1760年左右出现了秒针。从前某件事情被指定在某个时辰完成，现在则被指定在几点几分完成。于是我想，在这个越来越精细、越来越马不停蹄的时代，偶尔“不靠谱”一下，也是一种了不起的浪漫。（图片来源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