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华荣:“春”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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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姑娘
佘华荣
看“春”姑娘，还是到乡下去。早春二月，冻了一冬天，气温慢慢回升，泥土里、空气中、山野间到处都弥漫着春的气息。你看那泥土，听到蚯蚓松土、嫩芽破土、草尖拱土、鸟儿啄土的声音了么？你随便在哪儿抓一把土，湿且带着不一样的温暖，甚至还有你从未见过的芬芳呢！即便你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心弦拨动，心尖颤动，心灵震动！黑黑的，黄黄的，瘦瘦的泥土，养育了你生命的泥土啊！你能无动于衷，能不视若珍宝，爱不释手吗？不住在乡村的人会认为泥土很脏，很粗野，很不雅观，若看见满身泥土的人会很讨厌，会从心底里咕噜一句：土包子！甚至捏着鼻子一闪而过。不过，你误会了，春天里的泥土真的很美，很香，很有底蕴，很好闻！你看刚从秧田里，或者湿土里归来的少女，高卷着裤脚，露出了雪白的，比葱白，比萝卜还好看的大腿，更绝的是白里透红的肌肤还沾满了泥土，带着青春的气息，泥土的芳香，春天的温情，还有她那湿漉漉的刘海，红扑扑的脸蛋，清亮亮的眼睛，勾人魂魄呢！你不想扑上去抱着那蒜白大腿咬一口吗？
当然，说到乡下的“春”姑娘，不能不说到乡下的雨。惊蛰一过，轰隆隆的春雷不时滚滚而来，大概在昭告天下，春天来了！伴随着这“不速之客”的造访，雨来了！温柔的，有春的温度、春的自豪、春的情感、春的浪漫的雨连绵不休，从早下到晚，要么是和风细雨，要么是倾盆大雨，还有不急不躁的雨。乡下的老农欢呼着呢！经历了秋冬的干旱，泥土早就干透了，就像离开了水的鱼儿一样大张着嘴巴喘气呢。小孩子似乎更欢快了，有疯玩的，有看雨的。当然，这个时候的雨最好看了，烟雨蒙蒙，亦真亦幻，颇有海市蜃楼般的奇妙；虽然没有戴望舒《雨巷》中的撑着一把油纸伞，有“丁香一样的颜色/丁香一样的芬芳/丁香一样的忧愁/在雨中哀怨”的丁香姑娘，但却有披着蓑衣，戴着斗笠，扛着锄头的老农在雨中穿梭忙碌，他们的身影与春雨，与山野，与山峦融为一体，重叠一起，不是更生动，更有春的气息么！
有了几天几夜，或者十天半月无处不在的雨，大地似乎喝饱喝足了，似乎打着饱嗝，大概要饱得往回吐了吧？于是到处是溪流，流水潺潺，塘边，塘满地满，水溢出来了，甚至形成小瀑布；田间，经历了一个秋冬干旱的梯田不再是干涸干咧的样子，水满丘！地头和山腰也到处是水，到处是淙淙的流水声呢！这水流声交织成最柔美、最粗犷、最激昂的春天交响曲！天地间还有比这更美更悦耳更动听的声音么？大概只有乡下的“春”姑娘才有这美妙的歌喉，唱着这很自然、很纯粹、很和谐，毫无功利色彩的天籁之音吧？要是你有兴趣，随便你把脚伸到一条小溪中，哦！那份舒爽、那份温暖、那份通透、那份新鲜，啧啧，无以言说！那温柔体贴的水从你脚背上流过滑过，你会酥爽得如痴如醉！姑娘是水做的，“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有了雨水，“春”姑娘果然非同凡响，丰胸翘臀，酥胸软腰，眼波盈盈！手指一弹自然弹得皮破，手指一捏自然捏得水出哟！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有雨水的滋润，山野变绿了，变生动了，真的变成可爱的、既爱红妆又爱武装、飒爽英姿的“春”姑娘了！绿色的麦苗，绿色的秧苗，绿色的油菜花苗和黄花菜苗齐齐登场，破土而出！是的哟，在这一年一度的春风春雨春雷的大合唱中，谁想错过，谁不想登场呢？谁不想“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呢？虽然生命只有短短的几个月，但即便是流星划过，也要放射出万丈光芒来！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是田间那种叫“苕子草”，开着紫色的小花，像薰衣草一样，生长得特别蓬蓬勃勃，一根根绿色的藤蔓，通体晶莹剔透，照得出人影呢！绿得发亮，绿得像翡翠玛瑙！若长到一定程度，脚踩在上面比厚厚的绿地毯还舒服，还松软，还有劲，“吱吱呀呀”的声音真的好听，天籁之音哦！一两个月后，这种肥田草就被犁了，就“牺牲”在一大块一大块的泥土下面，悄无声息地贡献了自己的生命，“寿终正寝”了。绿是“春”姑娘的盛装，纯粹的绿，不含杂质的绿，漫山遍野的绿，甘当红花陪衬的绿浸染得你五脏六腑都变成透明的绿了！
“野火烧不尽 ，春风吹又生。”那时乡下对草格外垂青，要填肥，要垫栏，要喂鱼，要当柴，所以田间地头，路边山边的草割得干干净净，甚至现出剃光头一样的白来，即便没割干净也要用火过一遍，但无论人们怎样“残忍”，怎样折腾，到了来年的春天，生命顽强的草又长出来了！又用自己本色的绿来衬托山野，装扮田间地头，即便当不了盛装出席的主角，也要当好陪衬的边边角角！“春”姑娘自然不会嫌弃，天地万物，该来的自然要来，该去的自然要去，都当主角，谁来当配角呢？红花需要绿叶扶啊！
乡下的“春”姑娘虽然比较土，但却比较野，比较有活力，比较热情似火，大概有“汉子”的缘故罢？山峦叠嶂，树木葱茏，草木葳蕤，威武挺拔不是精壮威猛的汉子么？有了肌肉鼓鼓，孔武有力的汉子，“春”姑娘羞羞答答，羞涩满面，脸若桃花，能不把自己最美的一面，像孔雀开屏一样尽情地展现出来吗？能不春心荡漾，眉是山黛，眼是绿波，嘴是樱桃么？有了孔雀开屏的美，即便是最稳重的汉子也会心迷神醉，心猿意马，流连忘返，七魂丢了六魄，能不拜倒在“石榴裙”下么？“牡丹花下死 ，做鬼也风流！”有了挺抜硕壮的“汉子”，有了微熏馥郁的“春”姑娘，乡下的春天美不胜收呀！难怪大词人秦观说“树绕村庄，水满陂塘。倚东风、豪兴徜徉。小园几许，收尽春光。有桃花红，李花白，菜花黄……正莺儿啼，燕儿舞，蝶儿忙”呢！
念兹在兹的乡下“春”姑娘也不能说十全十美，甚至不能说是“满园春色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但那独特的春意盎然叫人无法释怀，尤其是那一片金灿灿的，随风摇曳生姿的油菜花海叫人魂牵梦萦！离开家乡几十年了！蜗居在小县城，大概是麻木的缘故罢，总感受不到春的浓郁，春的脚步，春的美好，感受不到乡下“春”姑娘的婀娜多姿，热情奔放的野性美来。也不能说城里没有春风春雨春雷和“春”姑娘，但给人的印象就是“半老徐娘，风韵犹存”而已，倒是城里的热和冷更给人印象深刻许多，完全掩盖了春的风采，春的气息，春的飞扬青春。“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难道“春”姑娘真的像爱情一样离我而去，渐行渐远，甚至连模糊的影子也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