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果娘娘
月儿亮,月儿圆,
月亮山下是故园。
白果黄,白果青,
白果肉里长着我的心。
白果娘娘
文/袁国奇
2018-42
总171期
1
洪家坳,一个古老的村落。
村中有三株上了千年的白果树,每年处暑过后,会有群群的白鹭,如祥云,落在树冠上,甚为壮观。而更为奇怪的是,有人在月圆之夜,看到一个绿衣女子坐在白果树下,高高的发髻,细细的腰,肌肤素白。那女子手中握着一把苍绿的蒲扇,不停地摇摆着,但凡有风拂过,她就张开樱桃小嘴,对着月亮唱歌。
月儿亮,月儿圆,
月亮山下是故园。
白果黄,白果青,
白果肉里长着我的心。
绿色浅,绿色深,
绿色深处有我的心上人。
……
村中有一位老巫婆,她说,那绿衣女子是“白果娘娘”,是仙女下凡。谁要是对白果娘娘不敬,是断然不能吃白果的,如果吃了白果,男人会疯疯癫癫,妇女因此而怀不上孩子。
果然,村中“酒癫子”的媳妇荷花,曾经在白果树下对着白果树屙尿,并说了几箩筐大为不敬的言语,如今三十好几了,还未曾有过一男半女。酒癫子带着媳妇去了不少医院,抓回一大堆中草药,就是不见凑效。
六月十九日,善男信女都去庙里敬奉观音菩萨。酒癫子喝了大半瓶二锅头,犯了浑,竟然拿着柴刀要去砍白果树。
他来到树下,老巫婆刚好也在,她正在点香烧纸,跪拜白果娘娘。
酒癫子气不打一处出,晃着柴刀,说:“老巫婆,你这个屁眼口,下了什么咒?害得我连个崽女都没有。”
“都怪你那没规矩的老婆子,玷污了娘娘清修,活该!”
“不是你这张泻疾口,我的崽都快要上高中了。短命x,你用了什么妖术,我一刀剁死你。”
酒癫子扬起刀子,装作要砍人的架势。老巫婆收起祭具,提起筛子颤巍巍地走了,嘴里少不了骂。
“报应,会遭报应的,你这个绝子灭孙的酒癫子,就是生个儿子,也没屁眼。”
酒癫子气得直翻白眼,见老巫婆走开,乘着酒兴,用刀去砍白果树,砍了几下,觉得全身乏力,于是坐在老巫婆摆过祭品的石头上。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油纸包,放于膝盖上摊开,然后从里边取出一张约二寸长,三指宽的小纸,并捏出一小撮淡黄的烟丝,卷成喇叭形状,而后用舌头舔了舔烟纸边沿,随则在手中旋了几圈。
卷好烟,酒癫子发现没带打火机,他显得很为烦躁,正准备离开,见老巫婆点的香还燃着,于是坐了下去。
点燃烟,美美地吸着,阳光照在他酱紫色的脸上,满脸的沧桑。这时,酒癫子看到有人朝白果树这边走来,身后还跟着一只狼狗。刹那慌了神,他赶紧提起刀,准备离开。
“娘x×的,酒癫子你喝了尿,到我这里耍横,不想活了?”
“老侄呀,是老巫婆那短命鬼,又在这里兴风作浪。”
“你不是来剁我的白果树吗?剁呀,看我不剁乱你老娘的xx。”
来人叫石脑壳,他家离白果树不到一里的路程。父亲去逝后,他母亲就同一个外地来的杂货客私奔了,至今一直没有消息。他孑然一身守着那栋破旧的木房子,无比的空虚、孤寂。木屋东倒西歪的,用木桩支撑着,苟延残喘地立在风里,宛如几个腿脚不太麻利的老妪,支着拐杖相互搀扶着,眼里尽有了苍老,身上尽有了伤残。
那三棵白果树,是石脑壳祖上留下来的家业。
据说很早的时候,白果树下住着一条黑蛇,有水桶那么粗,长约三丈有余。说也奇怪,黑蛇从不食荤,也不出去伤害人畜,只以白果为食。
石脑壳的远祖父,是一个郎中,一次采药路过洪家坳,见那三株白果树枝繁叶茂,成品字形,活像一把龙椅。最大的那棵白果树上,长着一株巨大的灵芝,他在树下看了许久,正准备上树,只见树蔸上缠着一条巨蛇,漆黑的身子,眼如灯笼,张着血盘大口,特别吓人。
石脑壳的远祖父连忙退了几步,他从身上取出一块玉佩,说来奇怪,黑蛇见到玉佩,口吐白烟,慌忙钻进树下洞中。
这也是因缘,早时石脑壳的远祖父曾到海岛上采药,见一位白发白须的老人身受重伤,被困石洞中,他找来草药,悉心照顾了一二个月,后来老人伤愈,想留他一起住在岛上,被他婉言谢绝,那老者见他常年攀山越岭的,就送给他一块玉佩,说是只要见到蛇,取出玉佩后,便可无事。
果然,黑蛇见到玉佩,惊恐万分,仓皇逃遁。石脑壳的远祖父忙从树上取下灵芝,那灵芝草还差七七四十九天就已千年,十分珍贵,那条黑蛇平日里就是早晚吞食灵芝上的露珠修炼,并衔来奇花异草上的雨露供灵芝生长,只待灵芝草上了千年,便可借仙草之力,修炼圆满。
石脑壳的远祖父,见洪家坳风水奇异,且有灵蛇修炼,想必是一处胜景,于是远从江西携儿带女在洪家坳住了下来。因为他破了黑蛇的修炼,后来患了一种怪病,听说要以千年蛇鳞与千年灵芝磨成粉,放入八月十五的朝露里,和着白酒喝下,方可治愈。
蛇的磷片在树下找到了,只可惜灵芝还差七七四十九天,石脑壳远祖父的病终究没有治好,而到了石脑壳爷爷这一代,病情变成了麻疯症状,须发,眉毛脱落,手脚皮肤皲裂。
那条黑蛇,也终没修炼成仙,自从进洞以后,就没见它再出来过。有胆大的人,点着火把到洞口,洞内黑膝一片,洞壁十分光滑,根本没有什么黑蛇,只有一小堆的白果壳,也不知黑蛇的去向。只是每至月圆之夜,就会有一个貌美的女子,坐在白果树下唱歌,世人称她为“白果娘娘”。
这是当地的一个美丽传说,那三棵白果树下,果真有一个深洞,能供一个大人轻松爬进去,从洞口进去大约六七米的样子,有一道转弯,再过二三米,逐渐宽绰,到末端,竟有半间卧室那么宽,一个人那么高。
民国三十三年冬,日本兵败走洪家坳,一路抢劫,石脑壳的奶奶带着四五个孩子,就是躲在“蛇洞”里,逃过一劫。日本兵找不着人,杀了石脑壳爷爷家的牛,在火上烧着吃,待石脑壳爷爷从大山里回来,到处都是牛骨头,牛肉。气得他找来火铳,要去找狗日的日本兵算账。
2
石脑壳来到树下,见树身上有刀口印,有些恼恨,正准备放狼狗去吓唬酒癫子。
这时,酒癫子的媳妇荷花来了,张口大骂:“酒癫子你这个短命鬼,喝了酒要死了,人家石脑壳不得罪你,你砍他家的树干什么?你这个不得好死的,你没本事生崽生女,来朝白果树出气,世上被车撞死了那么多好人,你不被车撞死?”
石脑壳见到荷花,气消了许多,也没心思去吓唬酒癫子,倒显得难以为情。
酒癫子一言不语地走了,荷花跟在后面还在不停地骂,石脑壳望着荷花的背影发呆,那一扭一扭的屁股,不知在他梦里出现过多少次。
三十如狼,四十似虎。荷花今年三十六,正好是如狼似虎的年纪,只因酒癫子终年喝酒,精子质量无法让荷花怀孕,酒癫子每到行房事,折腾不了几下,就如一朵蔫了的花,张口喘着粗气。他一旦喝酒醉了,哪去管媳妇性福不性福,以至于荷花更多的时候是独自空守着那张双人床。是寂寞,也是折磨。
没有孩子,荷花如一根“无根藤”,心里空落落的,她的日子过的极其不踏实。
石脑壳仅仅三十岁,这头嫩“水牯”,有的是力气,可无处可使。只有在梦里的时候,他才把“力气”使给荷花,他觉得荷花是天底下最美最温柔的女人。
婚姻是什么,婚姻就是变相的嫖娼,只不过政府给了你一个红本子,承认了你的合法性。
可怜的石脑壳,在荷尔蒙暴满的时候,只有去婚姻的体制外寻找刺激,那根本不需要什么红本子。只要口袋里有票子,就可以让他去体验婚姻。只是在发泄以后,他才心痛起钞票,才想起他心中的女菩萨――荷花,觉得对不住她。
老巫婆知道石脑壳稀罕荷花,也许还有石脑壳养的那只狼狗知道。
不幸的事,终于被荷花言中了。酒癫子在一次喝醉酒后,被一辆货车撞死了,满脸血肉,肇事者逃之夭夭。
荷花可怜,荷花成了寡妇。
石脑壳听老巫婆说酒癫子被车撞死了,首先是为荷花忧虑,继而又暗自欣喜,也许是老天垂怜他的孤单,让他有机会与梦中的女人一起去度过后半辈子。
石脑壳随邻里去为酒癫子张罗丧事,酒癫子家徒四壁,众邻里揍了些钱米,石脑壳也挑来了一担谷子,拼拼揍揍的,总算把酒癫子安葬。
荷花娘家没什么至亲的人,就没去报丧,也没有请唢呐以及看坟地的先生,下葬的日子是老巫婆看的,就连棺材也是临时做的。
自此,邻里也很少有人去荷花家,大抵是怕沾上晦气。后来倒是有媒婆上过几次荷花家,还有就是她远房的表嫂也来说过媒,说是男人家几年前死了老婆,吊死的,男人年纪是大了点,可是家里殷富,有享不完的好日子。
荷花都没有答应,大概是因为欠邻里的情还末还清。或许是她厌倦了那种有性而无性福的生活。
自此,荷花每逢初一与十五都要去拜祭“白果娘娘”。有时老巫婆也在拜祭,同为女人,老巫婆很懂荷花的心,毕竟她是守了三十多年寡的老女人。
女人最怕的就是守寡,让一朵花凋零在孤单、寂寞里,无人亲,无人爱,还要为那死鬼男人承受非言非语。
寂寞是一把刀,扎着荷花的心,割着荷花的肉……
后来,有人看到荷花去过几次庵堂,众人都猜测荷花大概是要去当尼姑了。
3
石脑壳这些日子很忙碌,白果开始落了,他从清早到太阳落山都在捡白果,多的时候一天要捡三四百斤。
他把白果堆放在堂屋里,屋内散发着一股怪怪的臭味。等种皮腐烂后,挑来井水,放到簸箕里用水冲洗,只留下两头尖,中间扁的果核。
这种劳动很枯燥,也很费力,最为烦心的是不好卖,因为自己是麻疯病人的子孙。
眼看就要打谷子了,得请木工来把粮仓、扮桶,修理一下,还得买镰刀、箩筐、斗笠,竹席也破了,也该补补了。
想到这些,石脑壳想起了荷花,他知道荷花比他还苦,他有了一个打算,他想找荷花商量商量。
他穿上那件很少穿的衬衣,对着从路边捡来的汽车反光镜刮了胡子,镜子里的小伙子看上去还挺精神的,黑眉大眼,鼻子挺得高高的,瘦瘦的长脸,须发略有些红,远远看去像戴着一顶红色的帽子。
刮好胡须,石脑壳用纤维袋装了一些白果,去找荷花。
荷花不在家,门上挂着一把生了锈的锁,石脑壳有些懊丧。这时,老巫婆刚好路过,见石脑壳如此打扮,心里明白了八九分。
“石脑壳,你这是要去哪?”
“想去卖点白果,换点零花钱。”
“卖白果卖到荷花家了?荷花要买白果?不是吧,她刚嫁到这里时,就是呷了你家的白果,如今肚子瘪得还跟篾撮箕一样。”
“不是,不…是,我只是想跟她商量一件事。”
“是晚上难熬得很,短命崽,你还打着叔母娘(方言,叔母娘则婶婶)的主意,石脑壳,你要死了,怕不怕酒癫子来找你?”
老巫婆尖刻的言语充满醋意,心想自己是几十岁的人了,还没白吃过石脑壳家的白果,不想这贱xx,还在为死鬼守孝,就有人献殷勤来了,啧,啧啧,半纤维袋白果,八元一斤,也有一二百元,这麻疯崽也挺大方的。
石脑壳不理睬她。
老巫婆又说:“老侄呀,让我也尝尝你家的白果,你爸死的时候,我还给他念了半天的经,连饭都没吃。”
石脑壳听了,放下袋子,用手去捧白果,老巫婆连忙用衣襟兜起,末了还把手伸入纤维袋,抓了两把。
老巫婆满意地走了,石脑壳看着她孤零的背影,仿佛看到自己孤苦的生命,他落下了伤心的泪,不只是为自己,也许还为老巫婆,还有荷花。
都是一些苦命的人。
4
荷花很晚才回家,她是去庵堂为她死去的男人祈福。
因为每天晚上她总睡不着,觉得黑暗深处总有一个血淋淋的头,凸起两颗眼珠子盯着她。
她到庙里求了符,把符贴在门上、窗户上、床边,并在枕下放了一小包米,夜晚睡觉果然安稳了许多。
第二天,石脑壳清早就去找荷花。荷花刚打开门,见有人坐在门口,吓了一大跳,看上去很像她那死去的男人,复又把门关上。
石脑壳觉得奇怪,心想,荷花这几天早出晚归,一定是她心里有人了,脸上凸显几许沮丧,甚至还有几许悲伤,他不甘心就这样吃闭门羹。
“叔母娘,开开门,我想跟你商量点事。”
“你,你这死鬼,害了我半辈子,还,还……”荷花把石脑壳当成了死去的酒癫子。
石脑壳听荷花把自己叫死鬼,这是当地女人私下里对自己男人的称呼,是褒义,更多的是出于爱。石脑壳心里一酸,泪差点掉了下来。
“是…是…是我,石脑壳。”石脑壳显然有些激动。
“啊?你是石脑壳。”许久,荷花才镇定下来。门开了,石脑壳还呆在那里。
“叔母娘,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不晓得你同不同意?”
“一大早的,有什么事?”
“我想要你……”
“啊?要死你了,石脑壳,难听死了。”
“不是,我只是想要你,要你帮我卖白果。”
“我还认为是什么大事,现在恐怕不行吧,眼看就要打谷子了,没那个时间。”
“我晓得你没时间,你给我卖白果,我给你把谷子收回家,晒好后给你送来,你放心,我不会要你一粒谷子的。”
“不是这些,就是怕人说闲言闲语的。”
“又不偷人打野(指男女干不正当的事),你一个女人家,连扮桶都搬不动,我只是想与你换几天工。”
荷花想了许久,面带难色,最后她还是免勉强答应了石脑壳的请求,她知道,他这是为她好。
石脑壳高兴的手舞足蹈。
5
自此,大街小巷,农家小院前多了一个女人的身影,挑着担,扁担上挂着一根钩秤,用清脆的声音吆喝:“买――白――果――子――哩。”
村子里的孩子们听到叫卖声,都纷纷走出屋,跟在荷花身后。起初,女人怕狗,不敢上门叫卖。久而久之,胆子渐渐大起来,便把担子放在有人家的屋前,或讨口水喝,或央求主人买白果,主人家碍于面子,往往也买上十块八块。
有些大人们认识荷花,都为她的可怜叹息,也有些老单身汉以买白果为由,用下流的言语挑逗荷花。孩子们听过“白果娘娘”的故事,每每听到荷花甜甜的叫卖声,都欢呼着,与同伴一起喊:“买白果子哩,白果娘娘来了。”三五几人便开始唱歌:
月儿亮,月儿圆,
月亮山下是故园。
白果黄,白果青,
白果肉里长着我的心。
……
中秋节,荷花依然挑着担子去卖白果,石脑壳的稻子也快收完了。
一大早,荷花路经她家的稻田,见石脑壳正弯着身子割禾,胡子拉碴,衣服脏兮兮的,杂乱的红发上满是草屑,虽然石脑壳只比她小六岁,但她一直都把石脑壳当作孩子。这个没爹没娘的孩子,没人帮扶,也没人疼,只如田间的野草,兀自生长,甚为可怜。
正要离去,石脑壳看见了荷花,他直起身子,对着荷花说:“叔母娘,今天是中秋节,到街上给我带点肉回来,记住,要肥一点的,钱到时候给你。”
荷花应了一声就走了,石脑壳看着那熟悉的背影,还有那一扭一扭的屁股,心里痒痒的。
只是荷花还不知道,这头比她小六岁的“水牯”懂事了,他时时刻刻在念叨着她,她是他的女神,是他的菩萨。
从中午一直到天暗下来,还不见荷花归来,石脑壳有些焦虑,心想,这菩萨到哪里化缘去了呢?也就不怕蛇虫,该不会是与什么相好的人干那事去了,心里有些不是嗞味。
左等右等,不见荷花归来,石脑壳只好挑起稻谷回家,回家后他去了荷花家几次,都不见她的影子。
他胡乱地弄了点吃的,因为太疲劳,倒在床上就睡觉了。
恍惚间,荷花提着筛子走了过来,脚步轻轻的,如一朵雨后的风荷,清新,亮丽。她身穿一件花格子衬衫,胸前的二坨肉,随着脚步一抖一抖的,最迷人的还是那扭动的屁股,好像在哪里见过。
我的娘哟!我的菩萨哟!我的心肝哟!
石脑壳赶忙走过去,荷花从提筛里摸出两个月饼,递给石脑壳,石脑壳接月饼时抓住了荷花的手,嫩嫩的,如藕节一样雪白,光滑。最是那低头的温柔,让石脑壳的骨头都酥软了,眼前的荷花像一朵出水芙蓉,楚楚动人。
石脑壳按捺不住心中的骚动,两手抱起荷花,荷花用樱桃小嘴在石脑壳脸上亲了一口,石脑壳赶紧把嘴唇压在荷花的小口上,嘴唇对着嘴唇,让石脑壳有些透不过气来,当他用手去解荷花的上衣钮扣时,却发现怀里抱着的竟然是老巫婆,石脑壳大吃一惊,慌忙推开老巫婆……
石脑壳翻身起来,天已经亮了,才知道刚才是在梦中。
6
中午的时候,村子里的人都在说荷花出事了,石脑壳忙去问老巫婆。
老巫婆就把她听到的一切告诉了石脑壳。她说,荷花昨天下午卖白果回家的时候遭人抢劫,打劫的人是邻村的一个二流子,平日里专干些偷鸡摸狗的事,他本只想抢点钱,不想被荷花的几分姿色迷住,起了丑意。可当他刚撕下荷花的衣服,就被路人发现,二流子慌慌张张逃走,还没走几步就崴了脚,被人押送去了派出所。
荷花受此污辱,她不想活了,后来跳进了暗塘里,幸好被人救起。听说救人的是一位退休干部,他妻子早年就死了,如今两个儿子都在国外。
石脑壳听后咬牙切齿,恨不得立马去撕了那二流子。
老巫婆接着说:“荷花命苦,如今踫上了好人家,老干部愿意娶她,她也该走运了。”
石脑壳只担心荷花的安危,忙问:“她有没有事?”
“没事,人家住在洋楼里,还有保姆守着。只嫌嘴巴生小了,鸡鸭鱼肉哪样没有,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这就是命!” 老巫婆说的轻描淡写,言下之意是让石脑壳死了娶荷花之心。
石脑壳很为悲哀,只是淡淡地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石脑壳是老巫婆看着长大的,她为这没爹没娘的孩子暗自落泪。
多可怜的孩子,不知是哪辈子造了孽。
二个星期以后,荷花回到了洪家坳,身后还跟着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荷花把卖白果的二千六百四十元钱给了石脑壳,钱是退休老人给的。她说这次要随退休老人走了,要石脑壳帮他把稻谷晒好,过些时日再回来取。
荷花走了,石脑壳只是站在远处,看着那熟悉的背影流泪,他的心如在烈火中烧。
有月亮的晚上,石脑壳常坐在白果树下,坐到很晚才回屋,他一直没有看到白果娘娘来过,其实他根本不稀罕什么“白果娘娘”,“黑果娘娘”的,他只稀罕他的冤家荷花。
大半年过去了,清明节那天,石脑壳给他父亲坟上加了几簸箕土,算是对他父亲的挂念。他还特意去看了酒癫子的坟,为这个不幸的男人差点流出了眼泪。
端午节的时候,荷花回到了洪家坳,说是那退休老干部已经死了,她不得不又回来。
荷花胖了许多,走路大不如从前,一里半里的就要停下来歇气。
石脑壳听说荷花回来了,那颗死去了的心又复活了。他知道,老天一定不会抛弃他,他的女人,他的菩提,他的冤家也不会抛弃他的。
石脑壳把他的房子简单地装修了一下,他托老巫婆到荷花那里说媒,荷花只是哭,她的命真的很苦。她只如水上的浮萍,任风把她吹来吹去,她对生活已然失去了信心。
荷花在苦海里挣扎了近半辈子,不知那苦海有没有岸?
佛曰,回头是岸。岸,又在何方?
7
一年以后,荷花有了孩子,是个女孩,清秀,水灵。每到月圆之夜,三口人就去拜祭白果娘娘。
孩子渐渐长大,叫圆圆,聪明,伶俐。她总缠着父亲讲白果娘娘的故事,每每讲到一半,她就在故事里头睡去。
这时,石脑壳就把圆圆抱到小床上,然后就钻进荷花的热被窝里,他们还有一些事要做,还有许多话要说。
窗外,那只狼狗在“吱嘎吱嘎”声里静静地睡着了,皎洁的月光,如一朵奇美的荷花。
农闲的时候,石脑壳就上山采草药,大山是一个胀鼓鼓的钱包。
又过了几年,石脑壳已是三个孩子的爹,他在镇上摆了一个草药滩,生意很为火红。
每当夕阳西沉的时候,荷花就带着三个孩子在屋檐下,把目光放到远处的那条路上,当路口出现一个挑着担子的人影时,孩子们就会唱起他们父亲教给的歌谣。
月儿亮,月儿圆,
月亮山下是故园。
白果黄,白果青,
白果肉里长着我的心。
绿色浅,绿色深,
绿色深处有我的心上人。
……
石脑壳远远地就听到孩子们的歌声,他的脸上挂着醉人的笑。夕阳如蜜,他相信好日子就在前面的不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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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袁国奇 湘江 袁可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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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料来源:湘西美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