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风华：皇帝们穿错的新装
最近，《大明风华》热播。开播前，剧方豪情万丈，想要全景展现明前期君王治下的壮丽生活画卷。开播后，天不遂人愿，剧方的豪情被观众们吐槽的无情。除了王学圻、梁冠华们的演技稳定输出，无论是剧情编排还是服化道设计都乏善可陈。尤其剧中的大明第一家庭的皇帝们，所穿服饰漏洞百出，与本剧历史正剧的定位相去甚远。
《大明风华》剧照
事实上，明代是我国古代汉民族服饰制度发展的巅峰。自大宋实业破产清盘之后，辽夏金元等少数民族实体经济猛烈冲击中原大地。随之而来的是服饰更迭，传统汉人服饰逐渐凋零。
大明的创始人朱老板在建国伊始，就决定“恢复汉官至威仪”。这位创业明星，终其一生创建了森严的服饰等级制度。上至九五之尊下至黎民百姓，服饰制度齐备，款式繁多，精湛工艺层出不穷。时至今日，明朝服饰都有着十分详细的图文资料，这给现代影视剧创作提供了丰富的素材。
然鹅，某华睿智的设计师们偏偏视而不见，给吃瓜群众们集齐了错误范例。
冕服
冕服是一套起源自周朝，从头到脚十分完备，规制极高的制度服饰体系，包括大裘冕、衮冕、鷩冕、毳冕、絺冕、玄冕等六种形制。草根英雄朱元璋同志创业成功后，虽有心复古，但面对沿袭千年的六冕制度，这位实用主义者顿感头大，仅采用了衮冕作为自己的最高礼服。
汉武帝像
于是，明朝皇帝穿着衮冕出现在祭祀天地、宗庙、社稷、先农及登极、正旦、冬至、圣节、册拜等重大礼仪场合。这种由朱元璋制定的礼服，在大明的时尚进程中并非一成不变。在洪武十六年、二十四年、永乐三年又数次修订，日趋完善。其中，永乐三款冕服流行最为长久。
衮冕采用传统汉服的上衣下裳制，由首服、身服、足服、配饰等组成。以永乐三年款为例：头戴冕冠，前后各垂十二旒，每旒穿有五色玉珠十二颗；上身最外穿玄衣，玄衣上织日、月、龙、星辰、山、火、华虫、宗彝八章，内着交领中单；中系大带，下着纁裳，上织藻、粉米、黼、黻四章；外悬蔽膝，上织藻、粉米、黼、黻四章，足穿如意云头赤舄。
此外，这套寓意丰富的服饰还需佩戴一系列配件，如绶，玉组佩，佩剑等，手持圭。请看卖家秀，朱棣冕服想象图。
冕冠是帝王的礼冠。与衮服配套穿着，是皇帝最高等级的服饰。冕冠自周代就已经形制完备，并一直延续到明代。
剧中太子爷朱高炽登基时穿着衮冕，乍一看很能唬人。实际上完全是一件翻车现场的买家秀。
《大明风华》剧照
冕冠上恨不能铺满的金饰、原本自右向左插在冠武的玉簪，也被粗暴处理成自左向右的疑似金簪，簪首造型是则在致敬敬老院老人龙头拐杖。
《大明风华》剧照
这套服饰最大的硬伤是原本上衣下裳的形制也被处理为一体化的长袍，更遑论章纹、放量等细节，如此混搭实在有失大明统治者的体面。对比隔壁的鹤剧，皇帝爸爸的冕服则顺眼了很多。
《鹤唳华亭》剧照
常服
常服是明代帝王的基本款礼服，如常朝视事、日讲、省牲、谒陵、献俘、大阅等场合均穿常服，并非字面理解的日常穿着服饰。
皇帝的常服由翼善冠、四团龙圆领袍、革带、皂靴等组成。早在洪武三年，事必躬亲的朱老板便制定了皇帝的常服制度。
永乐三年，朱棣又更新了具体款式：头戴乌纱折角向上巾（因造型像善字，因此得名翼善冠）；身着四团龙袍，即黄色圆领窄袖袍，前胸、后背、左肩与右肩处皆饰有织金团龙纹样。腰带以金、玉、琥珀、透犀为饰，脚下为皮靴。皇太子、亲王、世子、郡王的常服形制与皇帝相同，但袍用红色。
朱元璋常服像
这种服饰由于使用范围广，也得到了以往影视剧的钟爱。但从头错到脚的买家秀比比皆是。
《朱元璋》剧照
就像我们经常能在电视剧中看到以朱元璋为首的明朝皇帝，头戴金灿灿的翼善冠，举手投足散发不差钱的光芒。但明朝流行最广的翼善冠为乌纱所制，历代皇帝的画像中也从未有过金冠。倒是定陵中曾发现金丝翼善冠，用于万历皇帝入葬时的穿戴，可视为冥器。
万历金丝翼善冠
《大明风华》中虽并没有犯给活人戴金丝翼善冠的错误，但也没有完全正确。明初的翼善冠只是简洁的乌纱帽，类似幞头的变体。到了明穆宗隆庆皇帝时，翼善冠的后山处开始嵌二龙戏珠金饰，并镶嵌各色宝石，是明代金银制作工艺的杰作。
明穆宗画像
但是剧中朱棣已经提前一百多年抢先戴上了二龙戏珠翼善冠。
《大明风华》剧照
衮服（衮龙袍）
明朝中后期开始，皇帝常服开始变得更加华丽，袍身与两袖逐渐宽大。明英宗时在两肩团龙之上又加饰日、月二章纹，此后冕服上十二章纹便出现在常服之上，这种服饰被称为衮服，也称衮龙袍。
万历帝的定陵共出土了五件袍式十二团龙十二章衮服，我们可以从中看出它的形制。它的前襟和后背中部上、中、下各有三个团龙。两肩部各有一团龙，左右两侧横摆上各有两个团龙，共十二个团龙。
明神宗画像
衮服左肩饰日，右肩饰月，背部为星辰、群山，两袖各两华虫，宗彝、藻、火、粉米、黼、黻六章对称分布于前后中部三团龙两侧。而《大明风华》中，朱棣和他的继承者们又一次提前穿上了后代们的服饰。
《大明风华》海报
实际上，此时的朱瞻基依然穿着的是前辈们的常服。下图这位大汉正是朱瞻基。
明宣宗常服像
当然，《大明风华》中的的衮服并非一无是处。抛开时代的角度，这种现代服饰制作工艺依然可圈可点，比当年的明穿鼻祖《穿越时空的爱恋》进化了很多。可徐峥，已从当年满头秀发的小鲜肉变成头皮锃亮的中年囧叔，这中间已隔着十八年。
《穿越时空的爱恋》剧照
皮弁服
皮弁是古代礼冠的一种，与其搭配的礼服称为皮弁服，为古天子的朝服。朱元璋同志执政晚年，忽然想起注意个人形象，于是依照唐制制作皮弁服作为个人的职业套装。到了永乐时期，皮弁服又进行了升级，此后被历代执政者所沿用。
明朝的皮弁服穿着场合依然十分广泛，皇帝在朔望视朝、降诏、降香、进表、四夷朝贡、外官朝觐、策士传胪时穿皮弁服。
皮弁服的精华在于皮弁冠，它用黑色丝纱制成，冠顶分布前后十二条缝。每条缝用十二个五彩玉珠装饰，依照赤、白、青、黄、黑的次序排列。
鲁荒王皮弁·山东省博物馆藏
这种套装的上衣则采用绛色的交领右衽大袖衣，下裳为红色，自上而下打有数条襞积，内搭素纱中单。蔽膝同样为红色，不施章纹。白袜黑舄。这套红色套装最为醒目的是大带，大带形制与衮冕服相同，外白内红。此外，同样有玉佩、小绶、大绶等附件。
剧中张艺兴饰演的朱祁镇同志难得的穿着皮弁服，但却搭配了翼善冠，典型的张冠李戴，也有可能是剧组的翼善冠储量充足。但这件翼善冠同样是错的，明朝的乌纱帽上可没有那醒目的帽正。
《大明风华》剧照
武弁服
皮弁服有两个孪生兄弟，一个是武弁服。武弁冠同样由来已久，汉朝时武弁为武将所戴之冠，形似笼冠。明朝开国之初便制定武弁，当遇到皇帝亲征遣将时会穿着此装。
现在关于武弁最详细的记载出自嘉靖时期。武弁冠类似皮弁，只不过是红色，上有12缝，其中缀有五彩玉珠；身服同样为赤色，舄也是赤色，一身赤色红得恍恍惚惚，似乎在祈祷旗开得胜。穿着武弁服，需手执玉圭，上刻“讨罪安民”，昭示着大明天子的神圣无双。
《大明会典》武弁服
燕弁服
皮弁服的另一位孪生兄弟是燕弁服，为大明皇帝宫中燕居时所穿。
燕弁服为大明著名宅男嘉靖所开创。和它的兄弟皮弁冠一样，燕弁冠用黑纱装裱，分成12缝，每缝用金线取代玉珠装饰。此外，冠前正面装饰五彩玉云各一，后列四山。
燕弁服的身服名为玄端，玄端是古代中国的玄色礼服，这也是嘉靖热衷复古的表现。玄端服最大的特色是龙多，前胸绣团龙1个，后背绣方龙2个，衣缘加小龙纹81个，领与袖口纹小龙59个，衽小龙纹49个，典型的以龙为主题的服饰，以至于素带之上也装饰九片龙纹玉带銙。
《大明王朝1566》剧照
燕弁服在古装剧中鲜有出现。即便是一代神剧《大明王朝1566》，也没让嘉靖皇帝穿对衣服。
便服
除了上述衣冠，大明朝的皇帝们日常活动的主要穿着还是休闲款的便服，如曳撒、贴里、道袍、直身、氅衣、披风等。
以明朝皇帝钟爱的曳撒为例，它的形制较为独特，为衣裳相连的上下结构。腰部以上为交领右衽，腰部以下为马面裙，形似动物界的大长脸马脸，正中光面，两侧作褶，左右接双摆。
《明宣宗行乐图》局部·故宫博物院藏
曳撒、贴里等服饰可甜可盐，其上可以纹饰蟒纹、斗牛纹、飞鱼纹等威武纹样。其中最为人熟知的一款便是飞鱼服，所谓飞鱼是一种蟒形、四爪、双翅、鱼尾的神兽，深受影视剧中各大厂公的喜爱。
《大明风华》中朱瞻基给人印象最深的服饰是飞鱼服，也因此被很多观众诟病为厂里厂气。但这一次剧组确实有些冤枉，飞鱼服形制的曳撒或贴里在明朝宫廷穿着广泛。而且这一套飞鱼服做到了纹样正确，并没有把蟒或斗牛穿在身上。
《大明风华》剧照
可惜这种可圈可点的穿着在剧中只是偶尔乍现，剧中更多的是设计师独辟蹊径的天才发挥。如太子爷这件上班和居家频频亮相的衣服，竟别出心裁的将衣服设计成左衽。还好太子爷头发还在，要不然真的以为少数民族又一次入主中原了呢。
《大明风华》海报
中国的电视观众实际上很容易满足。他们嘴上说着早已厌倦了清宫戏中的后妃争霸，但魏璎珞们一出场依然能吸粉无数。只要剧组们稍微用心，就有西安反恐24小时的现象级口碑。原以为标榜历史正剧的《大明风华》能在剧情引人入胜的同时，重现汉人衣冠风度，但观众们又一次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