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不懂

我看不懂

一)

它好像不认识我了。

也可能是生气了,因为我惊扰了它的晨梦。

主人说,它昨天淘气,在院里待了一夜,今早一开门,进屋就睡。我说,怪不得呢,往常都是在小院门口见到它。

我有好长时间没见过它了。

从前,每个周末的早上,我打球回来路过这个花店,就会在门口停下来,听一会儿歌,等着它们出来,摸摸它们的小圆脑袋,撸几遍顺滑柔软的身段,摩挲够了才回家。偶尔我也会跟着它们进到屋里去,看看各式的花束,临走带上一扎。

那时候,它们在花丛里毫无顾忌地追逐跳跃,灵动活泼,欢喜至极。哪怕它们立起身子扒着花瓶的口子,花瓶也安然无恙。主人说,它们懂事,知道轻重。

我赞叹,像这样既漂亮又乖巧、还通情达理的猫不常见。我说,等我退休了,也要养一只它们的后代。

主人笑笑,那说不好,你退休还有七八年呢。

好吧,你是老板,你说得对。

它现在孑然一身了。

它长得太快了,今天第一眼见到它时,我把它当成了它的爸爸。我问主人,那个小家伙呢?主人说,就是它啊!它的爸爸妈妈都不见了,有一天出去之后就再也没回来,不知道在谁家思念着它。

“在谁家也没事,只要给好好养着,别受罪就行。”

是谁,也这样喜欢它们呢?

哎,接下来,我是不是该张罗着给它找个朋友,不然,我连个梦想也没有了。

2021年8月21日。

二)

因为打球的缘故,我常常对着那些废弃的高大厂房叹息。

如果不拆,改造成球馆多好,这个可以铺六块场地,那个铺九块没问题。

我知道,我所处的环境和站立的位置决定我看问题的高度和角度。

就像这只狗看这棵树。

运河这边的房檐七零八落,对岸的新楼屋顶正铺着旧式的瓦片。我看着它们,各有各的悲哀;实际上,它们各有各的欢喜。

2021年8月22日。

三)

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他一眼。

好几天了,早起经过路口的时候都会看到他。那个路口,总有这样的场景,只是主角不断地变换。

和以往那些一样,他也是竖一个牌子,蹲一个音箱,放出过去或者现在正在流行的歌曲,面前是一张绿框黑纹的微信收款码。以前的主角们,或跪或站,或说或唱,他不一样——坐在那里,仰着头,接受人们的质疑、鄙视或怜悯。

我没有正视过他,每次只是用余光扫一眼,不等看清楚他脸上的表情就将视线移开走掉。怪就怪在今天是周末,我不用急急忙忙赶着去上班。

是红灯止住了我的脚步,还给了我四十秒的时间用来读完牌子上的文字。牌子说孙子得了病,手术费3万多块,欠下了信用社的债。这应该是我见过的最小数额的牌子了,我想要么是给他做牌子的人太马虎了,少写了一个或者两个0,要么就是他的欲望真的只需要这么多就能满足。

他应该有七十来岁,皮肤黝黑,不知道是经年的田间劳作还是日夜行乞所致,头发斑白凌乱,分不清是平头还是短寸,身材瘦削,没有优渥富足的肚腩。我看不懂他的表情,不是愁困忧虑,也不是坦然心安,没有渴望期待,也没有颓唐沮丧,真的让人琢磨不透。

红灯的时间好长,绿灯久也不亮起。我抬起头,又低下头。又抬起头,又低下头。

想不起来那一刻是什么心情了,只记得打开手机欠身的时候,他拿起收款码配合了一下。

唉,又没控制住。

2021年8月29日。

作者:苇子

◆苇子:龙科马第三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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