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我曾在河北邢台一个叫奕卸的村子里教书。虽然是个山村，却有着邢台第一村的名头。学校是新建的，所有设施都用架空的廊桥连成一体。脚不沾地，你可以走到学校的任何一个地方。走在廊桥上，真的有一种“复道行空，不霁何虹？高低冥迷，不知西东”的感觉。那是一个周日的午后，我沿着村道上了学校后面的小山，那是一条很宽的水泥路。到了半山腰，一条小路旁逸斜出，我便转向小路，朝前走去。刚踏上土路，便有一种身心松弛下来的感觉，尤其是踩在柔柔的衰草上，心里觉得很踏实，就像躺在大地母亲的怀抱里，有一种家的感觉。
这个山村有一个制药厂，山上山下都种满了银杏树。在这深秋的季节里，放眼望去，“万山红遍，层林尽染。”再往前走，又斜伸出一条比小路还要小的路，我顺着这条小小路往前走，两边是密密的银杏树，我漫无目的地走着，就想起了苏联时期的一首民歌《小路》：“一条小路弯弯曲曲细又长，一直通向迷雾的远方。”这种意境，想想都令人神往。现在，我正是走在这样的小路上，就觉得自己是一个自由的人，你可以由着自己的性子来，想怎样就怎样，没有人会干涉你。边走边想，不知什么时候才发现已到了小路尽头，来到了一条断崖边，一道深沟横亘在面前。看看四周全是密林，不知到了什么地方。我瞻前顾后，东张西望，不停地左冲右突，试图冲出这片密林；但走了半天，眼前除了密林，还是无尽的密林，真有一种“正入万山圈子里，一山放过一山拦”的感觉。这时，一只野鸡受到了惊吓，朴楞着翅膀从头顶飞过，吓了我一跳。我爬上一处高地，透过密密的银杏树，看到远处有一座比较髙大的楼房，那是学校的教学楼。我放下心来，只要不迷失方向，朝着教学楼的方问走就行了。于是，我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时儿朝前，时儿朝后，终于下到了沟底。再往前走，远处隐隐传来汽车开过的声音，大约离路边不远了。经过一处崖畔时，看见几株硕大的野枣树，这里人迹罕至，红透的小枣落了一地，我检了些边走边吃，甜甜的、酸酸的，意味很深长，是生活的味道。
终于走出了密林，走出了迷惘，忽然就有了一些体会。迷路的时候，你会急得团团乱转，你会四处张望，踟蹰搔首，寻寻觅觅，甚至登上高处，“望尽天涯路”。这时，你的头脑是最活跃的时候。为了找到出路，你会试图作各种尝试。为了前行，你有时不得不后退；为了向东，你不得不西行。千岩万转，寻寻觅觅，“踏破铁鞋无觅处”。这个时候，你千万不要以为这是白费力气而放弃寻觅，这其实是曲折中的前进，前进中的曲折。宋代诗人杨万里有一首写乘船涉水的诗：“蒿师只管信船流，不作前滩水石谋。却被惊湍旋三转，倒将船尾作船头。”你看，在急流险滩中，即使小船被冲得首尾倒置，原地打转，但它依然是在不断前行的。如果没有坚定的信念和艰辛的付出，你是很难从这“万山圈子里”突围的，很难从这“惊湍”中脱险的。
由此想到，学习中的问题，工作中的困难，日常生活里的种种不如意，都是一种“迷路”现象。这样的时候，一定要坚定正确的方向，坚持寻觅，不言放弃，尽管道路曲折，终会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经历了“山重水复疑无路”的困惑，人的思想才会上升到“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新境界。我想这正是“迷路”的意义所在。
吟味中我颇感得意，尤其是末尾两句，真实地融入了我在迷路时的感受与体悟，表现了一种积极探索的人生态度。“生活虐我千百遍，我待生活如初恋”。何谓名句？我以为名句就是寻常句子里透着某种人生体验的话。“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只要蕴含着人生体验，就可以化腐朽为神奇。不揣冒昧地说一句，“最喜无路处，踟蹰辨西东”如果是出自名门，或许能流传千古，而它却出自于平庸如我之手，就只能是“或可自赏，莫付流觞”了。
作 者 简 介
作者简介：李东方，义马市东区办事处石佛村人。1965年参加教育工作。中小学髙级教师，省特级教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