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我的父亲母亲”全国散文、诗歌有奖征文大赛陈志翔作品

陈志翔(河南)

我的家乡称母亲叫娘。

娘一共生育五个孩子,吃、穿、用、住全靠她一个人操办。过去农村没电,娘就用一盏煤油灯照明,纺花、捻线、做衣服,熬得两眼红肿。尤其是纳鞋底,那可是个功夫活儿。二指厚的鞋底,用一根大针穿一根长线,一只手指头带上顶针儿,一针一针的穿透。鞋底纳好后,还要上鞋帮。一双鞋做下来,至少要七、八天。就这样,她做了一双又一双……总有纳不完的鞋底,上不完的鞋帮。

白天,娘参加集体劳动。她个子矮,但很能干。秋天锄玉米,别人都把两耧,可她非把三耧,为的是多挣一耧的工分;麦天,在地里收割麦子,一里多长地伸子,她手持镰刀,弯下腰,一捏气割到头儿;冬天,天不亮起床,挑着担子沿路拾粪。天亮后,将一大挑子牛粪倒进生产队的粪坑里。记得有一年,娘被评为“五好社员”,还获得了生产队的最高奖赏——一张明晃晃的大铁锨。

到了开春,早上没有面食,每人只有一个野菜团子。中午,我和弟弟放学一到家,赶紧爬上桑树或榆树构树叶。然后,把大米捣碎,和树叶放一块儿炖煮。那大米是公社发放的救济粮,每人每天二两。一大家子人仅靠一斤多大米,怎能吃得饱?吃不饱。就得把大米捣碎,放到树叶里才有一点儿混汤。

晚饭,这里叫“喝汤”。“喝汤”是一天中最奢侈的饭。就是把几片红薯干放进锅里,添上白水,然后再放点儿碱面,一直把红薯干煮得像烂泥一样,再盛到大海碗里。因为红薯干少,煮烂后不过是改变一下白开水的颜色。喝完汤后,夜尿就多。有一天夜里,我喝完汤睡到床上就想尿,可天气寒冷,一直不想起床。一会儿,又睡着了。就在睡着那会儿,我美美的做了一个梦:在课堂上,我憋了一泡尿。下课了,我跑到厕所里“一泻千里”……娘发现我尿床了,一把把我拉起来,用一根钢针一边扎我的嘴,一边咬着牙问,还尿床不?我哭着说:不尿了,不尿了。这时,娘铺开尿湿的被子,严厉地说,不暖干,不能起来……等了一会儿,娘看见我嘴角嘀嗒嘀嗒地流血。又一把把我搂紧怀里,哭道:我的儿了……

高考制度改革后,我在县城复习。当时,娘已是50多岁了。由于她长期在煤油灯下做活儿,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皱得像柳叶。因劳作过度,她患上了严重的胃病,恶心呕吐。一遇身体好的时候,便来县城看我。她来时,身上背个用麦秸编的小背篓,篓里放着几个鸡蛋。还给我捎几个零花钱。

我大学毕业后,把娘接到了县城。可是,娘在城里住不习惯。她说,县城到处都是水泥地,乡下是一眼望不到边的绿色。再说,在城里整天闲着,抓剩下田干活儿。我阻止不了她,只得送她回老家。

农村实现了责任制后,老家建起了新房,拉起了院墙,修筑了公路,用上了电灯。过去那种“大集体”生活方式,一去不复返了。但是,娘仍不忘大集体时的生活。每到收秋季节,自家的玉米还没收完,就忙着到别人家地里捡玉米。她觉得自家的啥时候收都行,可人家撇到地里的玉米不拾回来怪可惜的。那年秋天,她又去拾玉米,在横穿马路时不甚被汽车撞倒,一直没有醒来……

我的娘与世长辞了。在那个贫穷的年代里,她苦苦挣扎,可还是摆脱不了贫穷的束缚。改革开放后,她像“凤凰涅槃”一样,每天脸上的“菊花”大放异彩。她那慈祥的面容和长满老茧的双手,永远镌刻在我的脑海里。

作者简介陈志翔,实名陈志祥,艺名南北,河南省驻马店市人。1982年毕业于洛阳师范学院,先后在遂平县文联、县委办公室工作。1995年调省报社任编辑、记者。现专业从事文学创作。曾出版长篇小说《疯狂人生》、《嵖岈魂》、中篇小说《一条恶魔和九个冤魂》、长篇报告文学《写在中原大地上的诗篇》、《天广交响乐》、《天翻地覆慨而慷》以及剧本《果园会》等。并在《中国报告文学》、《奔流》杂志发表报告文学《华夏盆景 天下奇观》和短篇小说《二姥爷的旱烟袋》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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