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之美 | 方寸篆刻,究竟美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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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习篆刻者,一般都知道要掌握字法、章法和刀法三法。
字法和刀法比较具实,训练的着力点比较好找,基本都可以熟能生巧:多写多识,字法即可日臻娴熟;多刻多练,刀法亦能迅速提高。相对来说,章法则显得更为抽象,更不易于把握,因此章法的水准想要大幅提升,除了需多看多试,更需悉心揣摩、反复推敲、精心设计。
所谓篆刻的章法,最简单的理解就是指印面文字的布排格局。尽管篆刻艺术的承载空间很小,方寸印面之上汇集着字法、章法、刀法等各种影响因素,共同决定着一方篆刻作品的品位与质量,但其中起支配作用的,是章法。
因此,在篆刻创作过程中,如何设计印面的文字排布、构造出最佳的篆刻章法效果可谓是最重要的一环,这将直接影响到最后呈现的篆刻作品成败与否。
但凡优秀的艺术作品,除了完美的造型之外,必然还具备独特的“气韵”。篆刻作品亦不例外,每一方篆刻都有着自己不同的气韵、气息、气势和气场,如何通过印面的布局,来营造气韵、制造气息、贯通气势、疏导气场,是篆刻章法必须考量的问题。
靠疏密来营造气韵
艺术讲究虚实,正是因为虚实之间流动着气韵。如何使印面文字产生虚实,进而产生独特的气韵?一种最常见的手法就是在印面制造疏密的效果,因为疏能产生虚的效果,而密则能产生实的效果。
因此在设计篆刻章法的时候,我们应该充分利用文字笔画固有的繁简特质,将其合理地进行组合排布,从而在一方印面之中实现或上疏下密、或下疏上密;或左疏右密,或右疏左密;或中疏周密,或对角疏密等多种疏密对照关系,进而通过这种疏密虚实的奇妙关系,在印面上营造出独特而流动的气韵,使作品焕然有神。
靠做眼来制造气息
在中国围棋中,棋手靠“做眼”来抢占地盘,维持己方势力的不断扩大,因为这“眼”是己方棋子围成的“气息”,表明己方已获得相应的地盘,这是己方棋子赖以生存的一种特殊条件,每片孤立的棋阵中只要有了两个“眼”,就有了彼此呼应的“气息”,让对方再也无从攻击,从而确保了自己在棋盘上的绝对生存条件。
篆刻的印面和棋盘上的棋阵有着同样的道理,为了使印面上的文字获得一种生机,必须在印面上做出一些“气眼”,例如在创作满白印时,不仅要将白文笔画大胆刻粗,使大部分红地仅留一线,也要注意利用文字固有的笔势,在印面的不同位置适当留出若干红块,才能制造气息、生动印面;
又如在创作元朱文古玺印中,若满目皆是线篆,便会显得软弱无力,与古玺印风格格不入,可在文字笔画的节点上加粗成点,就能达到“做眼”的效果,产生意想不到的“气息暂顿”的效果。
靠留白来贯通气势
留白是艺术家营造作品意境常用的手法,具体做法就是在其作品中留下相应的空白。文学家在作品中留白,可引起读者的遐想与思考;绘画家在作品中留白,可在有限空间里产生方寸之间天地宽的奇妙效果;而高明的篆刻家,则可利用作品中的留白,将一方篆刻之中的气脉悉数贯通,进而形成一种浩荡的气势。
战国古玺《日庚都萃车马》便是依靠留白的手段来贯通印面气势的杰出代表,这方燕国朱文烙马巨玺通过对印面文字大开大合、纵横错落的布局处理,在印面的上中方制造了大块的留白,将印面的气势有效地凝聚了起来;
同时,又借助印面的左下、右上和中下方的几个小块留白,将整方印章的气势成功地贯通起来。
靠残破来疏导气场
印面残破的现象在古印中尤为常见,这本是长年风化造成的结果,而非人为刻意制造,但是自然乃造化神功,这些出现在古印上的残破痕迹,却使古印拥有了一种舒朗的气场。这便给我们现在的篆刻创作提供了有益的启示,那就是将残破的手法合理地利用于章法之中,可巧妙地平衡布局的虚实重心,使原本可能因文字郁结而窒息的气场,得到有效的疏通,瞬间产生流动的气韵。
通常的做法,是在笔画密集处适当做残破,使其变得舒朗;或当紧靠印边文字的长笔画与印章边框平行时,可将边框适当做残破,使其通气;而在近边框过于空旷的空间处,可增加少量大小不同的残点,可平衡整体虚实。
一方篆刻就是一个独立的整体,印面上所有文字的风格、大小、笔势、粗细等要素可以不必完全一致,但相互之间必须协调,给人以舒服的感觉,这个整体方能成立。因此篆刻印面虽然不大,仍需着眼全局,精心设计构造,方能将印面文字合理排布起来,呈现出一种和谐统一的整体美感。
在布局印面、构造章品中将古玺、汉印、鸟虫等不同风格的篆刻元素拿来东拼西凑、随意组合,更会令人感觉张冠李戴、不伦不类。
虽然印面只是一方小小的空间,但要使这个空间传达给人美的感受,就必须将印面的各组成要素适当而匀称地调配起来,使之成为一个有机的整体,才能产生一种和谐之美。因此在设计章法、布局印面的过程中,要充分通过对印面文字的设计,使印面的空间得到较为均匀的安排,从而产生平实稳重的美感。同时,也可以在布局印文的时候,将中轴两端的笔画繁简度做基本接近的处理,使相互对应的两个部分达到虚实和力量对比上的相称,从而产生平衡的美感。
呼应是平衡印面空间、统一整体风格的常用手段,一般都是通过在印面的上下、左右、对角等相对应的部位,设计一些具有某种共同特征的笔画线条、结构造型、留红留白等,使局部的线条、造型和空间不再孤立存在,而是形成一种相互照应的关系,呈现出某一种特色,从而避免作品的平淡单调,增强全印的紧凑感和整体韵律。在实际操作中,除了上下、左右、对角的基本对应关系外,还可根据印面的设计需要,将呼应的方位靠近、拉远,或在两两呼应的基础上,增加呼应点,形成不拘一格的多重呼应,造成既错综复杂,又交相辉映的美丽图画。
在实际篆刻中,穿插的形式也是多种多样的。在不违反六书原理的原则下,可将印面文字的某些部首位置做局部的移位,使印文形体阔窄相互一致,呈现出和谐统一的面目;或将印面文字的某个部首乃至全字做适当的挪让,使印面文字之间更加平衡协调,体现出顾全大局的风貌;或将印面文字的某些笔画做合理的伸缩,使原本独立的每一个印面文字之间,巧妙地串联起来,展现出精诚团结的气象。
篆刻的章法,和谐是根本。但如果只一味追求和谐,就可能会造成风格上的四平八稳、单调乏味。为了使篆刻作品生动活泼、富有情趣,还需要在保持整体风格基本协调的基础上,大胆地制造矛盾冲突,求新、求异、求变,在变化中不断丰富作品的意趣和内涵。
元朝的九叠文官印,刻板枯燥、意味单调,横竖画格、等分盘曲,盘竖不盘横等等几成定律,与其说是艺术,更不如说是一门有着严格标准的技术;曹魏时代的私印,则又呈现出另一番窠臼,每字的上部都一般密集,而下部又同样垂下长脚。这些单调乏味的程式化章法,在篆刻中都是不足取的。要想提要作品水准,就要时刻牢记变化原则,每遇近似笔画,就不可匀整排布,必须做到每笔的长短不齐、姿态不一、间距不等、粗细不均、起收笔不同,使之呈现出千姿百态的参差美,以达到同中求异、正中求变、板中求活之效果。同时,还要时刻关照印面留红留白的形状,不可使之雷同。
在同一方印中,不同印文的粗细不同,以及同一印文中的笔画粗细不同,都能产生不同的轻重感。笔画粗者为重,笔画细者为轻。这种由粗细而产生的轻重,就好比是朗诵诗词时的抑扬顿挫、表演舞蹈时的飞扬起伏、演奏音乐时的舒缓激昂,是一种美丽的矛盾现象,既表现了虚实,又平衡了虚实。在篆刻时同样要考虑轻重节奏,通过主观的调节,使印章布局的虚实关系变得更为完善,给人一种整体上的节奏感。
例如邓散木先生,就是篆刻笔画粗细运用的高手,在他的作品中,横画多于直画的时候,他大都会将文字的粗细处理成左右重、中间轻;而当直画多于横画时,则多会处理成中间重两边轻。这样,他的作品往往就给人一种富于韵律节奏之感。
有时候我们为了丰富印面文字的变化,制造出一种出奇制胜的效果,还常常会用到将文字拆散再重组的手法。比如离合,即将某字的部分结构安排到远离本字的空间位置上,去跟另外一个字作组合,从而平衡印面的虚实关系,让人在乱花渐欲迷人眼的情境中感受到一种新的平衡关系,这在古玺印中特别常见;又如并笔,既将相邻的两个同势平行笔画合并成一个笔画,或者干脆将两个相邻的字粘连镶合成一体,通过给人造成视觉上的误差,增添了印面的平衡和意趣,这在浙派白文印中也是屡见不鲜。
方和圆本是相互对立的两种不同形状,其传达给人的感受也是截然不同的。方笔画给人以硬朗的感觉,而圆笔画则显得婉转流利。不同流派的篆刻,对方圆的运用也是各有所长,如皖派篆刻圆笔运用出神入化,而浙派篆刻将方笔应用得炉火纯青。但若仔细观摩,就可发现无论浙派皖派,对方笔或圆笔的运用也是相对较为明显,而且绝对化。如果是清一色的方,或清一色的圆,作品必然会显得单调而无惊喜。只有将方圆巧妙结合,在整体方圆风格基本确立的前提下,通过巧妙变化局部文字或边框的方圆笔画,方能增加韵味,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转自:国石文化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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