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采雨夕:那曾经的绿罗裙
远山之巅,星穹之下。
邂逅君子,温其如玉。
那曾经的绿罗裙
作者:采采雨夕
玉楼明月长相忆,柳丝袅娜春无力。门外草萋萋,送君闻马嘶。
画罗金翡翠,香烛销成泪。花落子规啼,绿窗残梦迷。
——温庭筠《菩萨蛮》
春山烟欲收,天淡星稀小。残月脸边明,别泪临清晓。
语已多,情未了,回首犹重道: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
——牛希济《生查子》
总是把这两首词弄混,是因为一个颜色词么?绿罗裙、绿窗?是因为都有萋萋芳草么?离恨恰如春草啊!场景是那么相似,季节一定是春天,时间一定是清晨,别离一定是黯然销魂。
细加品味,花间鼻祖温庭筠的作品到底甜腻些,色彩也繁复些。同样有月的出场,但温词中是“明月”,既然明亮,便不是一夜将尽的落月了,可能还是圆月。首句的“玉楼明月长相忆”,可以有两种读解。其一,这是个倒装句,长相忆的是那一晚,明月下、玉楼上,是相聚的欢愉。 其二,“玉楼明月”是主语,那一轮明月见证了相聚的欢愉与别离的销魂。
温词中没有出现女子,却又处处有女子的声情。“柳丝袅娜春无力”是写春风无力么?李商隐诗云:“东风无力百花残。”还是写人无力呢?白居易《长恨歌》写贵妃“侍儿扶起娇无力”。而袅娜的形态似是描摹柳条,又不一定仅仅指柳条。至于“送君闻马嘶”一句,应该是没有悬念了,主语就是送行的人,也是别离后独对绿窗的伊人了。至于下阕“香烛销成泪”,也是暗藏了一个对象。杜牧诗云“蜡烛有心还惜别,替人垂泪到天明”,相思谁能代替,流泪同样不可能,诗词的语言正是如此无理而妙。“画罗金翡翠,香烛销成泪”比起作者同调词中的“新帖绣罗襦,双双金鹧鸪”来,情感的表达已经要明确多了,至少从蜡烛的泪点中可以折射出独剪灯花女子的身影。从春风无力、柳丝袅娜的初春到花落子规啼的暮春,是一个季节的等待,还是一年一年的失落呢?剩下的只有梦了。可惜的是,这梦也不圆满,“绿窗残梦迷”,一个“残”字,蕴含了多少不甘!让人想起唐诗中的那位追打黄莺鸟的小女子:“打起黄莺儿,莫教枝上啼。啼时惊妾梦,不得到辽西。”不到五十个字的小令,描绘了几个场景,顾盼之间,仿佛就是一辈子,从缠绵到肠断,从期盼到失望。而这个过程,似乎已经被牛希济词中的女子所预见,或者是她心中的隐忧。
牛希济的词着色要淡雅些,如果说温词如同金碧辉煌的工笔画,那么牛词更像一幅水墨画。月虽然也是明亮的,却是即将退场的一钩残月,而春山在晨雾中也是若隐若现。但这首词中对人物的勾勒却是比较清晰可感的。包括首句的“春山”,未尝不可以理解为美人的“似蹙非蹙罥烟眉”?有泪也不是别后的独对孤灯而泣,却在惜别时不加管束地流淌。女子的深情不仅在泪水中流露,更以絮语加重,下阕全写别离时的交待:“语已多,情未了,回首犹重道: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令我不禁想起黄梅戏《小辞店》之叮咛反复,十里相送。但牛词的歇拍还是没有任情感一泄无余,明明想说勿忘我,却转而要对方怜芳草。因为,萋萋芳草,一重重的绿色正是伊人罗裙的裙幅啊!
赞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