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兴诗刊/艾川的诗
早春记（组诗）
艾 川（河南）
变 迁
哪怕你心上压着一座大山
哪怕你伤口里能挖出一堆白骨
故乡如同一个弃婴
产她的人已转身离开
两个没有地址的人
你们说话要轻些，用词要轻
尽量别用麻烦的爆破音
多用一些轻音节词，比如：啊
大风之夜
夜半风起
主人披衣关窗
窗户没有关死
风依然活着
大风之夜
有多少亡灵在旷野上奔走
他们需要一个门缝
需要一个针鼻大小的去处
春宵苦短
圆圆的湖，越来越多的人围着它漫步、奔跑
心甘情愿地被湖水拍打，被湖心亭牢牢拴着
一圈一圈地转，一年一年地转
柳树鹅黄的时候，我也加入奔跑的队伍
但不知从鹅黄到嫩绿要跑多少圈
春宵苦短，美好的事物总是一闪而逝
相对于奔跑，我更喜欢独坐湖心亭，看春光无限
神的旨意
鹰蹲在悬崖上
石头也蹲在悬崖上
鹰有一个尖尖的嘴巴
石头有一个长长的棱角
鹰的嘴巴可以杀生
石头的棱角可以伤人
鹰和石头蹲在一起
悬崖暗暗地陡增了几分警惕、几分胸怀
其实看上去是一块石头蹲在另一块石头上
棱角上的锋芒，是慈悲反射的光
早春记
春色尚浅
春风还不能识别一个人脚印里深陷的忧伤
但早生的草木
已经懂得帮我梳理风中凌乱的思绪了
北风呼啸的夜晚
北方呼啸的夜晚
村里一匹马走丢了
我记得那是一匹黑色的母马
它在夜色中奔跑的样子
不会被人看到
因为它的鬃毛，比夜色还黑
但它眼里的明亮，是炫白的
尽管它眼里的世界
早已沉沉睡去
有人说那匹马
根本就没有走丢
因为拴它的木桩也不翼而飞了
试想，一匹带着木桩奔跑的马
能跑到哪里呢
蹄下风生水起
而木桩，已经生根发芽
河湾记
翘出水面的石头，圆润，干净
适宜一个人坐在上面濯足
芦苇荡里几只野鸭，在捉迷藏
时而潜水，时而凫水
适宜把它们填进一首小词
岸边一处凉亭，不知闲置多久
四根柱子油漆脱落
这样的亭子谁也不知道
还会在岁月里矗立多久
亭子旁边的桂花开了
落在地上的桂花被风吹到河里
顺势，我看见芦苇隐隐白了头
我猛然意识到这样的河湾
适宜等一个人
等他来喝一杯桂花酿的酒
天色已晚
天色已晚，我仍将滞留人间
暂住于灵魂的躯壳，与一个人的肉体磕磕绊绊
备下的灯火，足够祭祀漫长的夜色
备下的马蹄，足够道路反刍
群星灿烂，是因为有人对天空别有用心
而在草尖上我将别无选择地交出一生的晶莹
尘世中的桃花
桃花在枝头上疯够了以后
开始考虑飘落的事情
花蕊里灌满甜蜜的忧伤
如果飘落的姿势不够优雅
会伤及无辜
当一朵桃花
站在尘世的悬崖边
准备纵身一跃时
忽觉心口沉甸甸的
原来它对生活，有了不一样的牵挂
窗外春风吹
春风安抚窗外凌乱的枝丫
我躺在你身边，看着你睡去
看着你的身体慢慢变成一座安静的湖
昔日之潮水，已退去
已成为骨头缝里经年不散的隐痛
好在春风又吹绿了岸沿，草木温顺的样子
恰似当年匍匐的潮水，消失于迷茫的尘世
而尘世万物
也在我的身体里沉淀下来
如若春风不吹，再不会起什么波澜
羞 涩
你喜欢站在桃树身边
桃花开了
你的羞涩不被轻易看见
你喜欢站在花丛里
蝴蝶乱飞
你的羞涩也不轻易被看见
亲爱的，美好的事物
容易心动，更容易心伤
当你站在平淡的日子里
低头削一个土豆
你的羞涩
已被老去的容颜收回
再也无法看到
艾川，本名庞小伟，男，1973年3月10生，，河南省作协会员。习诗多年，曾在《星星》《诗刊》《扬子江诗刊》《青年文学》《解放军文艺》等刊物发表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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