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粤星空：山 骁/父亲进城（组诗）｜南粤诗刊◇2021年7月刊◇总第49期
南粤诗刊
（一）
父亲的固执
终于老了
人生最傲气的那撮黑发
被岁月毫不留情地
征收了
嘴里象村南的南门岭
豁开了几道口子
任由风横冲直撞
那颗耀武扬威的门牙
在那个著名的黑夜中
被鸟枪拦腰折断
终于在去年光荣下岗
但那英勇的事迹
还常萦绕在故乡的耳畔
父亲终于象我一样
有张
没把门的嘴
（二）
父亲第一次踏上
他儿子生活了近二十年的城市
解放鞋带着家乡温润可爱的土气
几十年前的白色的确良衬衫
被广州潮流的风
扇得站不住脚跟
父亲杵在路边
还有旁边发呆的编织袋
脚不知所措地左顾右盼
欲行又止? 拘谨而又滑稽
就象乡下相亲的女仔
我绕道天河北路
三姐告诉他这里的繁华
我瞥见了他嘴里的那些残兵老将
正肃然起敬地仰视着中信大厦
"大城里就是大城里
这楼可住下几多个游埠李家村……"
三姐银铃般的笑声
撒了一路
（三）
父亲一口气爬上五楼
还有他窝在心口的
山肴野珍
父亲的化肥袋子
象极了儿时多啦A梦的口袋
这些故乡的精灵
吵杂地站满地板? 沙发
热情地和我打招呼
和我拉家常
告诉我家乡的气候 植被 水况
还有和土地恋爱的恩爱情仇
我把最想念我的
找个干爽的地方藏好
这得有多想念啊
从寒冷的深冬走入老屋
任阳光把思念一点点铺就成来时的路
才能瘦得像父亲一样
亲切
（四）
时令联合土地
在暗夜里撕咬着父亲的梦
一双老茧
象万千只蚂蚁噬咬着
痒痛难忍
他坐立不安
象极了老家横蛋的母鸡
他的旧爱? 磁场如此强大
我得为他
寻找新欢
城市的土地金贵
小区的后山沟一块近水向阳的坡地
还未出嫁
蛮荒的三分二尺70度
野芦苇占据半壁江山? 盘根错节
黄沙土拥大石为王? 碎石遍布站岗
蚂蚁雕堡星罗棋布? 蚁道穿流不息
母亲一句水好 能起菜
象道圣旨定了乾坤
父亲怀揣着这块粗木料
弹线 起斧 粗刨 精修
我隔三差五来偷师
一番时日
沟垄错落有致? 墒土平整精细?
溪水潺潺清冽? 菜苗勃勃生绿
邻居的赞许
春风一样吹拂着他苍老的皱纹
在暖阳中悠然地
舒展开来
（五）
我总要把时间从日子的牙缝里
挤点出来？
去菜地看看
八卦一下豆角丝瓜苗不畏艰难地创业抢地盘
挺而走险迎风攀高枝
和辣椒茄子树谈谈心
分享下成长中的欢与喜? 叛逆与顺从
听听番薯和毛豆的吵吵闹闹
我最欣赏花生的亭亭玉立
就像我年少时没能追上的班花
有时我会想起那个外号叫东瓜的同学
还没长开就在水泥地上碎了一地
后来蹩脚的班主任常为我们的思想
除虫？拔草
象极了我在菜地碎碎念的父亲
这些向阳生长的精灵
总能给我惊喜
土地搭台? 星辰相随
逐光饮露? 竭力茁壮
长成自己的模样
作者简介：山骁，原名李再昌，江西临川人，诗文集《一个人的村庄》，现居广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