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文库】赵军民:泾水春梦图(九)
长篇历史小说
泾水春梦图
赵军民
时间段 《泾水春梦图》故事时段:大唐盛极走向衰落前夜。时代背景:唐开元向天宝年间转身之际。
拍摄地点 泾水,纸坊,山野,长安,官府,官民私宅。
一句话梗概 天宝年间,宣城丁家纸坊随着安史之乱的不期而至,丁氏家族遭遇生离死别,历经磨难的纸坊少主丁乙通过工艺改进制造出名扬天下的不朽宣纸,本剧演绎盛唐末期宣城泾县人家大悲大喜的人间故事。
书僮:大哥,封山只为对付丁乙一个人还是对付整个泾水人家?
衙役甲:我也不知道大人有什么妙算?想出什么神灵之术。
书僮:您看,咱们大人,吵架没输过,争斗没赢过,跟丁乙想斗出什么结果呢?没见过胜算。
衙役甲:大人想斗败丁乙,占有她的娇妻美妾,咱们大人就是这么固执,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他们听到了脚步声。
书僮小声:不说了。
安生:我听到了,你们说本官找的女人都是妓女,丁乙的女人要么是小家碧玉,要么是大家闺秀,你们想什么我能不知道?我可是做官的,你们那么明白事理怎么不去做官!
青檀树之间的小路。
安生:你们查一查有没有新剥的老皮,如果有,一定要查清楚。
兵甲:没有,大人放心,我们兄弟都在这里守着呢,不会有人上山。
衙役甲:大人,咱们得耗多久才能把丁乙搞得没有饭吃?三年,还是三个月呢?
安生:这不是你当衙役想的事儿,我是县令。
衙役甲:既然大人心里有数,小人不便再说什么。
安生:好好干好你们份内的事,大人心里自有盘算。
书僮:大人,我看,咱们不如伐木修大船,这才是长久之计呀。
安生:你想驾船跑呀?
书僮:是咱们跑。
安生:你懂什么?
书僮:当然不懂,正是不懂,才会生死追随大人。
安生:你们都是跟着我混饭,哪天本官让人杀了,你们个个得重觅新主子,转脸就会把老爷我忘了。
书僮:大人是读书人,说话别那么直,说得太真实了,大家都怪为情的。
安生冷笑:戳你们心肺了吧?
书僮:那到没有,人活的世上,脸面不值钱,活着才值钱。
安生:你们是一群不忠不孝的东西。
书僮:不敢跟大人顶嘴,我们就不是个东西,还得大人海涵,没有您这样的君子,谁养我们这些小人?大人千万别生气。
安生和衙役甲及书僮汗流浃背走来,累得大喘气。
粥棚已经没人了,只有几个士卒在刷锅。
安生:这里有人愿到募兵营去吗?
兵甲:有,不多。
安生:不多是多少?
兵甲:有个几十个吧。
安生:打明儿起,你们要为衙门招人,看守衙门,守备县城,巡视山口,以后我要招泾水的兵。
兵甲:大人还是贴张公告吧,百姓对衙门的信任高于口头喊话。
安生:太麻烦了,你还是对他们喊话吧,只要他们知道是县衙募兵,一定会争先恐后。
兵甲:大人,您怎么知道这些流民一定会争先恐后?
安生:县衙是大唐的县衙,而且还能吃饱饭,做的是太平兵,他们岂有不来的道理?所以,你们一定要挑精干的人进来,不许有老弱病残混入。
兵甲:大人圣明,我们按大人说的办。
汪伦招待大家入坐,丁乙已经携酒而来。
李白相拥:以车载酒迎青莲,当赠名马与丁乙。
丁乙:宝驹只配太白有,朝夕来往探朋友。我要您的白马没有用呀。
众人大笑。
汪伦:真是妙对啊,与诗人相谈,村野之夫也能吟赋啊。
丁乙:大人所言极是。
李白:丁乙,近来可好?战乱不染泾河水,清澈日月似故人。
丁乙:太白奔波半山河,不忘宣城酒与鱼。您回到我们泾水人家做客,情缘于故人友情,也得益于此地的文房四宝。
汪伦:君爱游乎?此地有十里桃花。君爱饮乎?此地有万家酒店。
众人哄堂大笑。
李白:听说,你的丁宣越造越好了,远非惜日可比?
丁乙:先生说的是,汪大人曾给我家丁宣题诗,绵薄涂风月,丁宣落乌鸦,星辰经天纬,纸坊漫星河。
李白:宣城泾水多才子,李白趋来求酒喝。汪伦多情歌留客,丁乙如蚌吐珍珠。好才情!
汪伦和丁乙连忙向李白敬酒:有先生在,我们都是俗品。
董刀儿一边陪着佣工干活儿,一边发着牢骚:养儿如驴,养女如猪,瞧我这命吧,造纸不及丁家,养女不如黎家,你们说我怎么这么倒霉?
佣工甲:董坊主,您这么说就不对了,您的女儿斯文有礼,会弹琴能吟诗,多少富户家小姐不如您姑娘端庄秀丽,您得知足啊。
董刀儿:唉,现在,她算是掉进了染缸里了,那个安生,这个丁乙,都是一路货色,他们憋着坏就是想把我女儿拐跑,教坏。
佣工甲:其实,您也过份了,孩子大了是要成家的,不管儿女都一样,走了就走了吧,不能管的事儿太多,你不当管就不能管了。
董刀儿:你的意思是我不该管?
佣工甲:您真不该。
董刀儿:女儿不听话,惟一的朋友黎叔还不爱理我,你们还帮腔别人,算了,我真不如去躺着。
佣工甲:您要是累了,就去歇会吧,抽空看看女儿,爷儿俩好好唠唠,别吵架。
丁家纸坊上房。
董娇:妹妹,你说,我爹回家后会不会真的很生气呀?
黎花:哪有爷儿俩还会动真气?过两天就好了。
董娇:你说,他还会来看我吗?
黎花:那可没准儿,我跟爹也闹过别扭,不出一个时辰就会讲和。
董娇:黎叔跟我爹真不一样,黎叔是个多宽厚的人呀。
黎花:您还不知我爹的脾气呢,他可倔了,不然,官府的人也不会夸他是个硬汉,他受伤不知疼痛,说起我和他,爹是个可怜人。
董娇:妹妹,我没听说过有不知疼痛的人呀,黎叔真的不知疼痛吗?
黎花:我小时候,爹一人修房,一个不小心,从房顶上摔下来,我当时就吓哭了,当时,爹就晕过去了。
董娇:后来呢?
黎花:后来,他醒了,起来后继续摇晃着身子,继续上墙,一个人接着干,当是我就认定,爹是个干活儿到死的人。他有点傻,我也像爹,骨子里透着一股傻劲儿。
董娇:其实,丁家人也是这样,爷爷和公公也都是这种品性,只有丁乙哥哥不像他们。
黎花:丁乙哥哥?你怎么不说咱家汉子?
董娇:一时这么叫还有点拗口。
黎花:天快黑了,他也该回来了吧?
董娇:你想他了?
黎花:习惯他总是待在家里,半日不在家,我心里就觉得空落。
董娇:要不要派人叫他回来。
黎花:算了吧,男人是要体面的,他陪朋友喝酒,说走就走,会让人瞧不上他。
董娇:妹妹,你真是个懂事的孩子,这么善解人意。你接着说,咱丈夫咋不像父辈,祖辈?
黎花:咱男人敢惹祸,自己也能平息祸端,上辈人,上上辈人不敢干的事儿,他敢。
董娇:他不仅敢,而且敢得干净利落,犹如手起刀落。
黎花:还是姐姐会说话,姐姐,我很爱他。
董娇:我更爱他。
黎花:您总是压我一头。
董娇:别计较,咱俩姐妹心思一样。
大家都忙碌,董刀儿从他们中间穿行而过。
众人纷纷打招呼:董坊主!
董刀儿顾不上回应,直奔上房。
董刀儿:我过来可不是瞧姑娘的,我来看看姑爷在不在?
黎花:坊主大人,我家男人去会朋友了,也许,夜里回不来。
董娇噘着嘴:他就是回来,我也是陪着妹妹睡。
董刀儿:我又不是来找你!
董娇:来不来找我,也不喜欢有人夹在我和丈夫中间睡。
董刀儿:谁稀罕在这里睡,我就是把姑爷当儿子似的,一天不见他就想得慌。
董娇:这才半天。
董刀儿:我不知道他在不在,过来看看,我回去等他。
黎花:坊主大人,您急什么,坐会儿,这里都是您闺女,不是亲的也胜似,我和姐姐比亲姐妹还亲呢,坐,来,喝点茶。
董刀儿:瞧,真比亲闺女还亲。
董娇:行,您又多了一个亲女儿,以后,您只管跟黎花说话。
董刀儿:我现在就是在跟黎花说话嘛,黎花姑娘,黎叔最近来看过你吧?
黎花:这个,还真没有,没事儿他不来。
董刀儿:你去看你爹的时候多吧?
黎花:有时候我丈夫带我回家看看,多数是丈夫催我回家。
董刀儿:得,我去找黎叔,问问他是不是这么回事。
黎花:哎,坊主大人,您慢走。
董刀儿已经出了门。
黎家纸坊上房。
董刀儿:你说,黎花多久没回来了,她回一趟家要多久?
黎叔:没准儿,一般她也不回来,哪次回家都有点事儿。
董刀儿:她不回来,你不想她?
黎叔:夜里睡不着的时候,想的都是女儿,她是在我的怀里长大的,肉贴着心,能不想吗?哎,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扯起了女儿?
董刀儿:我家董娇刚嫁出门,她就嫌弃起我这个爹了。
黎叔一笑:这事儿我知道,打头一天起我就觉得你不像那么回事,哪有娘家爹跟女儿女婿挤一个大炕睡觉的?你还睡在人家中间。
董刀儿:董娇可是我女儿。
黎叔:是你女儿又怎么样?
董刀儿:她不能烦我呀,我是她亲爹。
黎叔:董娇烦你?
董刀儿:嗯,就是她烦我。
黎叔:该!
董刀儿:你!
黎叔:你这样,我也烦你!
董刀儿:你——
黎叔:咋得?说个真话不行啊。
董刀儿:我就说了嘛,我跟你聊不到一块儿。
黎叔:你总是这样做事,当爹,我跟你也聊不来。
丁乙扶醉出门,口中哦吟:我自推门大笑去,我辈岂是篷篙人!太白先生好诗句啊。
书僮相扶:丁坊主,我送您回去。
丁乙:我欲乘舟将欲去,汪伦踏歌送我行。
后面相送的人们不禁笑:诗都念错了,真是醉了。
李白出门相送。
丁乙:扶醉而去,不醉不归!
汪伦:书僮,送丁坊主进家门再回来,还是乘船好一点,千万别有闪失。
宋贵摇船,丁乙趴在船舱中,书僮扶着丁乙的头。
丁乙醉态毕显:斜阳灿如火,浮舟载我行。同醉一知已,李白与丁乙!好诗,好诗啊,我丁乙也会吟诗,吟的妙不妙!
宋贵:好,吟得好,挺顺口呀。
丁乙:你们看,这天——,多蓝,这云,多白——
宋贵再看,丁乙已经睡着了。
仇耆等几个门徒抬着丁乙下了船。
大家与书僮和宋贵挥手告别。
众:慢走!回见——
匝道西边,安生带衙役甲和书僮走来,看到丁乙醉得不省人事被人抬下,不禁打趣:这不是丁乙吗?怎么醉成了死狗!
众门徒没有答理他,直接把丁乙抬进了大门。
安生欲跟进看热闹,被大门关在了外面。
衙役甲和书僮偷笑。
安生愤然:你们没想到吧?这个人就是丁乙啊,你们瞧见没有,就是一条死狗!
这里,远处有在喊:造反了,杀官兵了!
叫喊声一片。
安生引颈张望,衙役甲拉起安生就跑:快跑,等人杀来就晚了!
衙役甲和书僮夹着安生沿匝道狂奔而去。
上房。
丁乙被抬到炕上。
董娇和黎花大吃一惊:怎么醉成这样?人事不省啊。
黎花急忙帮丁乙脱鞋,解衣,取热巾揩拭。
众门徒茫然失措。
黎花笑着对大家说:你们忙吧,我一个人可以照顾好他。
大家依次退出。
仇耆:二位师娘,有事叫我们,多给师父喝点热茶。
黎花:知道知道,你们瞧,他醉的样子就像个孩子,还流口水,好想亲他一口。
董娇瞥嘴,哭笑不得。
场院的弟子们担忧的议论着:外面怎么乱哄哄的,快,抄家伙!
仇耆:刚才,那个狗官看师父的笑话,现在,让人撵得比狗跑得还快——。外面的动静不小,坏事了!
伍正:那个狗官不会安好心。——外面怎么了?
仇耆扒墙张望。
丁乙梦呓,吐字不清:外面怎么乱哄哄的。
黎花帮他脱衣,盖棉被:不干你的事儿,你睡会吧。
董娇:黎花,他平时醉过吗?
黎花:平时不喝酒,偶然喝也喝不多,这可是第一次。
董娇:照料他这么麻烦,换上我真不知该怎么办。
衙役甲和书僮架着安生,三人上气不接下气,上了桥,紧喊:来人,堵桥,不让他们过来!
营所内,冲出几个人,抬着大木杠拦在桥上。
众流民沿匝道向这里奔来,前面的几个人抡刀枪狂奔面来。
安生惊魂未甫,拉着衙役甲:快回县衙!
衙役甲提醒守卒:快击鼓鸣锣,招呼救兵!
守卒甲神色绝望:哪里有救兵啊,哪里有啊。
话音未落,锣鼓声已经鸣响。
泾水县衙 日外
安生跑在最前面,后面跟着衙役甲和书僮狼奔豚突。
衙役甲喊:快打开门,放我们进去!暴民杀来了,准备封门。
说话间,安生一头扎进了仪门,接着,衙役甲和书僮跑了进去。
守门的仪兵急忙关门,门内传来笨重的闩门声。
暴乱的民众已经围住在大门,众人用力砸门。
安生大喊小叫:快,召集府内所有人,守好大门,后门,院墙,千万别让他们闯进来。
大门很快传来檩木撞击声,声音颏人。
安生连忙推衙役甲:问一问他们要干什么?要杀人解闷儿,不怕死人也要闹开心!
甲:开仓放粮!不给粮食不能活——。
乙:要死一起死!
安生大喊:你们先退回去,赈济加一倍,有粮也得慢慢吃,吃光眼前的,明儿呢?
甲:狗官,你贪了多少银子心里没数吗?全部交出来!
安生:那是风传,本官是清官啊。
乙:你放屁,再说浑话今儿就得杀了你。
部分饥民纷纷跳入院中,丁耆和众门徒持棍棒和刀枪聚在上房门前。
甲:这是纸坊,造纸是要用米浆的,我们都是快要饿死的人,能不能借我们点救命粮,待太平年时我们再还你们。
董娇出门:各位父老,大家流离颠沛,饥馑漂泊,既然到了泾水,咱们就不能看着大家再饿着,我家里造纸的米全部捐出来给你们。
甲:拿出来吧,我们会视你们家为救命恩人。
董娇:这个院,东西两个院都是我家的,米都在门厅房,你们自己可以取了。
仇耆:师娘,那不仅是咱们的纸浆用米,也是几十口人的口粮啊。
董娇:救命要紧,父老不是没路可走,也不会上门要粮食吃,全给,咱们守着河,守着山,河里有鱼,山有野菜,大不了还可以吃树皮,粮食全给父老吧。
内院。
架在墙角的的糯米一袋一袋被扛了出去。髡头大喊大叫,舞着大刀;谁也不许靠近,我家娘子要生产了,我们丁氏纸坊也有几十口人呐,你们吃饱了,我们一门得饿死。
隔院传来董娇的喊声:髡头,让他们拿走吧,大家都没饭吃,让客人们先吃饱,咱们自己再想办法!
髡头:不!师娘,咱们不能都饿死,不能不留一点粮,谁敢抢西院的米,你们先杀了我!
偏房走出挺着大肚子的真子,她的手里抡着一把菜刀:你们抢粮可以,但是要给别人留条活路。
饥民扛着米袋,络驿向外走。
董刀儿趴在地上嚎啕大哭,不敢上前阻拦:天杀的,你们想活别人不能活呀。
院内,许多人跪下叩首:女菩萨,谢您的阴德,我们走了,青天常在,绿水长流,日后必有厚报。
董娇:不用谢,能积点善事,也是丁董两家积德行善,大家快起身走吧。
安生和衙役,兵卒,胥吏们紧张得脑门淌汗。
他们突然听到一阵奔跑声,声音渐远。
门外,阒于宁静。
安静至极。
安生示意衙役甲上墙看一看。
有人搬来梯子,衙役甲上去,伸头一看,一脸惊异之色。
安生焦急:外面怎么了?
衙役甲:人走光了?人影也不见一个。
大街,突然有人大喊:仓廩被抢了,出大事了!
站在院中的安生白眼一翻,一下瘫倒在地。
众人上前急呼:老爷!安大人!县令!
木床上,安生在众人的呼唤下醒来,安生突然号啕大哭起来:抢仓廩,县令是要杀头的,他们怎么不去掘我家祖坟呐!
衙役甲:看来,当初丁乙说的话全对了,早要听他的,今天的事情就可以避免了。
安生瞪着惊恐的大眼睛:丁乙就是个妖怪,早杀了他也没有今天的大祸啊。
衙役甲:您现在杀了他也不晚啊,咱们不能总出这种妖魔怪事啊。
安生:抢仓廩有多少人啊。
外面来了士卒:人流过万,仓廩被抢一空。
安生:有没有伤人?
士卒:伤亡十几个库丁,尸体还摆在仓廩门前,咱们是不是请宣城派兵围剿流贼?
安生:万人?宣城那几千兵能杀得过来吗?天呀,本官惟有等死了。
门厅米袋被搬走,墙下空出了半面。
丁乙望着空荡荡的屋子,突然大笑起来。
仇耆:师父,您这是怎么了?别受什么剌激啊。
丁乙:董娇呢?
仇耆:师父,您千万别怪罪师娘啊,当时的情景您没看到,到处是人,师娘怕我们受害,当场让人家搬空了糯米啊。
丁乙向内院快步走去。
董娇和黎花站在院内望着丁乙,神色自然,不惊不慌。
丁乙上前抱住董娇:贤妻,如果不是你果然应对,我们丁家,董家全部会完。
董娇推开丁乙的手:我去看看爹,他还在院里哭呢。
内院。
董娇扶着董刀儿向上房走去:爹,别伤心,钱财是身外之物,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董刀儿:我听到你喊了,你得赔我糯米!
董娇:爹,比起米来,你女儿要你活着。
董刀儿:我的米啊。
董娇:爹,就算我赔你也愿意,别哭了。
丁乙面对大家期待的目光,咬了咬牙:大家不要怕,咱们西院还有点米,半粮半菜过一下苦日子,熬过去就好了。我去西院看看,别有什么事。
仇耆:西院的米是髡头用命换的,我们没拼,米丢了。
丁乙:人山人海,你怎么拼?仇耆能护住米,跟真子有关,人呀,还是有恻隐之心的啊。
髡头抱着几欲瘫倒的真子乞求:真子,你千万要挺住啊,这可是我们头一个孩子!
真子:快救救我,快请医士,髡头,我真的不行了!
胥吏:你们是哪里?看你们衣饰不是剑南东大营的,说,你们是谁的人?
兵头儿:我们是东平郡王的人,你们投降吧,不然,杀了你们。
胥吏大喊:抄家伙,跟他们干!
双方激战。
被冷淡一边的安生和书僮挤在一起,闭目装死。
董娇和黎花陪着真子说话。
真子:谢谢两位师娘,按说我不是个吉利的人,您二位也不怕沾䀲气。
董娇:死里逃生,我们借你的大吉大利,你好了,咱们丁家纸坊也会更好。
黎花:还是姐姐明白,咱们丁家纸坊现在就挺好,以后会更好。
董娇:既然真子是假死,呼吸低微,经过三天两夜静卧终于喘上了气,恰巧盗墓贼掘坟开棺,意外救了你。
黎花:听说,盗墓贼受了惊吓,还有的受了伤。
董娇:咱们派人打探,没有得到这些人的消息,逃之夭夭更好,省得打好人家的主意。髡头,这些日子你啥也不用干,只需要在家照看真子就行。
说着话,丁乙拎着两条大鱼和一只王八进来:真子,这些水货让髡头给你做着吃,养好了身子,咱们好干活儿。
髡头:师父放心,等我把真子养好,一定要报效师父和二位师母的恩情。
丁乙:我刚才捕鱼时听说,汪大人起复县令了,我得去看看他。
董娇:汪大人是好人,他当官是老天不瞎眼,那个狗官安生呢?
丁乙:听说,他被剑南节度使东大营罢黜了,上了枷带走了。好,咱们不说了,我去看看。
丁乙进了大堂,没见一人,他只得喊了一声:汪大人,我来看你了,你在哪儿?
汪伦从后堂过来:你忘了我在哪儿了?从前不是总是书房嘛。没事我从不在大堂。
丁乙拍了一下脑袋:瞧,我都忘了。
汪伦:走,咱们到我书房坐,我让书僮给你烧茶喝。
丁乙:真没想到,大人还会复出,太白先生在宣城,如果到泾水,一定会高兴得像个老小孩!
汪伦:世事变化总是让人难以琢磨,太白先生去了宣城,过些日子他还会回来,你喜欢跟他在一起吗?
丁乙:喜欢,他是个有趣儿、内心天真的人,跟他说话都有风清月朗、茅塞顿开的感觉,其实,您也是这样的人,对世界没有什么贪图,心里只想对它做点什么。
汪伦:你就是这样的人呀?所以,你很懂得我和太白先生。
丁乙:汪大人,您还得小心,有些事情,是会死灰复燃的,就像我妻子爱玩的围棋一样,消长消长,一局百变,风云不过,即便安生就是真的不行了,也许还会有张生,李生。
汪伦:你说的有道理,不过,我不怕,因为我对这个县令没有什么兴趣,只所以参与剑南东大营的夺印之争,是我无法容忍安生的邪恶。
丁乙:您说的是,您跟安生最大的不同在于,您对生死予夺没有兴趣,做官也清苦,不粘权力之便,做官也就像个出让权力的书生,甘于恬淡的生活。
汪伦:不要奉承,我们也是老朋友了。你今天来见我没有什么事情吧?
丁乙:没有。
汪伦:那就好,倒是我有小事想问你一下,听说,丁家有门徒之妻墓被盗了?
丁乙:是,幸亏我们发现的早。
汪伦:哦,事主活过来也是真的?
丁乙:是假死,现在家里休养调治呢。
汪伦:听说是个蓬莱人?
丁乙:是。
汪伦:哦,那就没事了,我也是在衙门听他们议论,没事就好,不过盗墓和和行巫之气不好,我已经责令衙役们暗访这些人,该抓的抓,该充军的也不能姑息,他们从事的不是良业。
丁乙:这里面也有我的错,发丧时是我让人请来的。
汪伦:以后不要信了,玄幻之术,魔魇之法,一定要远离。
丁乙:谢大人指教,丁乙记住了。
兵头审安生:你是什么人?
安生:我是泾县县令,今被剑南东大营差官所抓,不得已才流落于此。
兵头:我是东平郡王东遣接迎校尉,范阳起事时,郡王依托范阳地处古督亢沃土、幽燕膏腴之地为后盾而起兵,他颁令大人为东巡察大员兼领泾水县令。
安生:老恩公真是待我如再生父母,敢问可有印信?
兵头:当然有,我取给你看。
说着,从包裹中取出印信:大人请收好。日后郡王南上攻略洛阳,你可据此要冲响应就是,万不可误大事,我即带你返回泾水,继续行令泾水县。
安生连忙跪下:请转告东平郡王,安生决不负恩公的重托,必在此策应大势!
兵头:上马吧,我们带你原路返回,不过,我们也得有个身份,我就是剑南东大营主官,我们打跑的那几个差官胥使是假的,咱们给他来个张冠李戴!
安生起身,揖礼:将军果然聪明灵俐,下官受教了。
安生骑着高头大马,随在兵头后面,举着缴来的大旗,一路耀武扬威。
路人看到安生,以为见到了鬼,纷纷躲避。
大堂。
安生携兵弁入堂如入无人之境,他落坐在堂,找惊堂木不见,以手拍桌:来人!衙役,胥吏何在!
堂内无声息。
安生:喊人出来见本官!
他的书僮大喊:汪伦出来!快来拜见东巡按察大人!
丁乙正在陪着汪伦喝茶,忽听大堂的喊声,二人怔住了。
汪伦:乱世生妖魔,怪事偏偏多,此时哪里会有朝廷东巡按察?我出去看看!
汪伦步入大堂,一眼看到兵丁站满大堂,桌案后坐着形状可笑的安生,怔住了。
安生:本巡按监察使领泾水令复出,罪官汪伦跪下!
汪伦:安生?安大人复出于此真是咄咄怪事啊,站立大堂的兵员从何而来?哪个是执事官?你们是哪处大营,出处何人?我乃泾水县令汪伦!
兵头上前:我系剑南东大营遣使,护佑县令安生,安大人的骑尉,你被去职,请交付印信官袍!
丁乙步入大堂:好奇怪,一堂二官,真是怪事啊。
安生拍案:丁乙,你闭嘴,我要问你汪伦,你串联伪使,冒用印信,该当何罪!
汪伦:既然是剑南东大营的骑尉护安生复职,请问你们的印信在哪里?
兵头略惊,取出印信又放了回去:不劳你多问,前来护你复职的那些人已经被我等打跑了,他们都是假使,我等才是真的剑南东大营派来的。
汪伦哈哈大笑:既然如此,我亲往东大营核实还是派人去核实好呢?
兵头挠头:汪大人,你不必多说,交出印信就是了,你不辨真伪,东大营也不再追究了,更况此时非平常,你可不要上当!
汪伦:各位军爷,你们到了泾水,我这个小县令得留客,我请你们到桥头酒铺住下来,东大营印信讨来不难,只需一个驿卒,一匹快马就够了,安大人,请吧!
安生愣了:你这可是耍赖皮呀,本巡按是可忍,孰不可忍!
汪伦:别误会,要么出示印信,要么请离开大堂。
安生一怒之下,掏出信印,放在大案上:你看,是真是假!
汪伦上前细看,莞乐一笑:原来,你是东平郡王委任的呀,我信了。好,你在这里坐好,我离开就是,丁坊主,书僮,收拾咱们的东西,走人!
书僮抱着包裹:禀老爷,东西都在呢。
汪伦昴首阔步向门外走去。
厅堂之内,聚集而来的衙役和胥吏随着一同向外走去。
汪伦和大家出门,他们突然看到仪门外竟然有许多兵丁,远处围聚着指指点点的百姓。
甲:汪大人,你不能走啊。
乙:东大营不是抓了安生了吗?这个狗官怎么又来了!
汪伦:让他在衙门坐会儿吧,安大人戴着枷跑来跑去,也是累了。
众哄笑。
三十六
泾水县衙大堂。
兵头:大人,我们另有军务,衙门的事儿您自己好自处置,我等另有军务不便再留,告辞。
安生急忙相送:当初来到泾水是安大人举荐,今日又是恩公栽培,门生不胜感激,此话一定转与东平郡王。
兵头:好吧,大人留步,我等去也。
兵众扬尘而去,站在仪门外的安生和书僮孤零零地揖礼相送。
安生:书僮啊,我们得招人呀,他们不想伺候本大人呀,你看,衙门没人了。
书僮:没人更好,咱们把花舫的人招来,龟奴做衙役,老鸨子做帐房,姐姐们当夫人,咱们高兴一天算一天,我和您风尘仆仆,遭受过多少苦难才有今天呀。
安生:你纯是放屁,如此做来,东平郡王也不会放过我,不过,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哦。
书僮:咱们就这么办?
安生:万万不可,那会招来大祸,你去找人,咱们还得召来衙役做爪牙,没有他们寸步难行。
书僮:我去找,大人回衙门自己先烧茶喝。
说着,书僮一溜烟地跑了。
柳荫下,繁花满坝,红船停泊,烟雨满河起轻雾。
书僮冒雨,觅丝弦乐声寻来。
舫内。
一干衙役和胥吏拥坐一起,听乐喝酒。
妓甲吟唱:养个金毛犬,驯化四五年,皮毛干净主人爱;吃奴的醋,咬着恩客我的郎呀,从此不得不得再上奴的雕花床。
衙役甲:再来一个马离厩,爷赏你。
妓甲:白耳朵的驹儿呀长红毛,偏偏四蹄是绿的呀,跑来跑去如踏浪。曾经追风东到西;玉郎呀,你为奴的美貌惊坠下,如何怨得奴,只怪那马儿是个小冤家。
众人叫好。
妓甲来了一个道白: 问儒士哥哥,谁人敢去定风流?
衙役甲回了一句道白:红衣脱尽芳心苦!
妓甲作娇羞状,二人眉目传情。
众人喝彩。
书僮上船 。
龟奴撑红伞引路,他们一前一后向画舫内走去。
舫内。
书僮陪笑:各位胥吏大人,各位差爷,各位大哥,安大人在衙门等你们,候着呢,用过了酒局,各位赏脸回去看一眼,咱们的好日子还得继续不是?
衙役甲:你回去说,我们当狗没问题,可是主子是不是畜牲我们得惦量,大唐祸乱,多少生灵涂炭,跟着畜牲混也得看看它是个什么东西!
书僮:大哥,如今世事难料,自古江山轮流坐,去了秦皇换汉帝,隋去唐来周复始,这跟吃花酒一样,杯杯碟碟迎新客,哪有客人在此衍子孙?有饭吃,有酒喝才是正经。
甲:各位瞧,这个小王八蛋就是个花舌头,小嘴鹦鹉似的。
衙役甲:咱们跟着汪大人混,也就是个清水衙门,跟着畜牲混才有这道荤菜供咱们享受呀。
众笑。
甲:怎么样?吃罢酒回衙门继续当差?
乙:这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咱们还得混。
雨。
堤坝,书僮引领,一班衙役和胥吏沿柳荫而去。
泾水县衙大堂。
安生身着官服,端坐大堂之上,衙役侍立,书僮倒茶,衙役甲像狗一样围着安生伺候,递送信函,收拾桌案。
一切如旧。
安生:国家脉系薄弱,没有税收就没有王法,你们想过日子就出门征税,太平银一定得收缴。
大家无语。
安生:收十退一。
无人说话。
安生:退一是奖励你们的!
大家立刻交头接耳。
丁乙带着众人忙碌,辗草,称料,记帐,煮米浆。
宋贵进院:丁坊主,汪大人回山野去了?您没再去找他吧?
丁乙:赶活儿,没顾上呢,你见过他吧,他怎么样了?
宋贵:还是老样子,我担心安大人不会放过他,万一动了歹心呢?
丁乙:安生动什么心思我不知道,只知道他想害人的心思没断过,就像狼惦记着羊,羊又能怎么样?也想活着呀。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消息?
宋贵:我天天在泾水河上划来划去,见的客人也是五花八门,听了不少外面的消息。
丁乙:说说看,我在纸坊出门少,来,我给您泡点茶,你坐下歇会儿,顺便唠唠嗑。
宋贵:听说了吧?
丁乙:听说什么?
宋贵:安䘵山打长安,玄宗皇帝离开了皇城未央宫,到了四川。
丁乙:安䘵山打下长安又能怎么样?他也占不住脚,不得人心。
宋贵:中原也溃败了,叛军几乎全部占据了中原,这一下,大唐危险了。
丁乙:危险,安䘵山也不一定能取而代之。
宋贵:你怎么这么认为?
丁乙:安䘵山祸害天下,不得人心,早晚还会有更多的人看清形势,会自觉匡扶社稷。
宋贵:你说的好,可是,我心里没了底儿。
丁乙:安生也长久不了,等等看吧,早晚会见分晓。
宋贵:你抽空还是跟汪大人聊一聊吧,如果不出我的意料,安生很快就要征税,为安䘵山募兵买马。
董娇与黎花正在下着棋。
黎花:宋贵大哥在院里跟哥哥说话呢,姐姐,你说大唐会完吗?
董娇:我听到了,你说将来会怎么样?
黎花:我真不知道,我只知道老百姓想过太平日子。
董娇:妹妹说的是啊,只要有人不断的祸害国家,百姓怎么能过得上太平日子呢?
黎花:咱们百姓能拿他们怎么样?打又打不过,骂架又不管用。
董娇:安䘵山人心向背,早晚会惹得天怒人怨,凭他任用的狗官看,他就不是个有德性的节度使。
黎花:汪大人又被罢了官,姐姐,我觉得这事情有点蹊跷。
董娇:哪里蹊跷?妹妹说说看。
黎花:汪大人起复没几天,同一个官家派出两波人过来,一个要用,一个要贬,这是为什么?
董娇:一个是真的,一个是假的,不可能都是真的。
黎花:您说哪个是真的?
董娇:起复汪大人才是真的。
黎花:为什么呢?
董娇:我琢磨,官府政令一出,事先也是深思熟虑过,怎么会出尔反尔沿用安䘵山的门人呢?
黎花:难道他们是两股势力左右谁当县令?
董娇:没错,自下而上,也应当有两股势力,不是正气压倒邪气就是邪气压倒正气。
黎花:正的会赢还是邪的会赢?
董娇:那还用说吗?当然正的会赢了,汪伦大人一定赢,你只管把心放进肚子里。
黎家纸坊门厅。
衙役甲带人上门:太平银还得交呀黎坊主。
黎叔:没银子。
衙役甲:我没问你有没有银子,只问你交还是不交!
黎叔:不交!
衙役甲招手:上枷,带走。
几个衙役如虎似狼扑了上前。
董家纸坊门厅。
衙役们一阵喊叫,董刀儿惊慌相迎:咋啦,你们炸窝了?
衙役甲:太平银,快交!
董刀儿:别急别急,让我凑一凑,你咋早不来?刚收的纸疋银子买了米,要不,您把糯米扛走?
衙役甲:要银子,你交不交?只说交或不交!
董刀儿:交,我没说不交呀。
衙役甲:快点儿,别磨叽!
董刀儿:您等会儿,容我去取。
丁家纸坊门厅。
衙役们涌来,衙役甲在后,喊:丁乙,交太平银!
丁乙上前:我有免税契,你可以看。
衙役甲上前:那是旧章程。
丁乙:你敢说它作废了?
衙役甲:丁乙,别跟官家叫板,汪大人又怎么样?照样灰溜溜回家。
丁乙:你要的是官银,我可以给,可是,我交的冤,回头我会找你要。仇耆,跟他取银子!
衙役甲:且慢,你这是什么意思?
丁乙:说过了,我丁乙说一不二。
二人眦睚对视。
仇耆和董娇,黎花一同托着银子过来。
丁乙:拿去!
众衙役上前取银。
衙役甲:且慢!让丁乙拿免税契出来,我要看。
董娇取契书给衙役甲。
衙役甲看契书,脸上浮起冷笑:这可是治团练所时衙门颁与你的。
丁乙:它有用吗?
衙役甲把契书放在托盘的银子上面:有用,你家的太平银免了。
汪伦:丁乙急来见我,必定有事,说吧。
丁乙:这次收太平银下手狠,黎叔被抓了,大家问我们怎么办?得有对付他的办法啊。
汪伦:不要急,我已经托驿卒给东大营写信了,事情很快就有分晓。
丁乙:汪大人,您看这件事怎么会这样?任免反复,其中必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汪伦:我估计,东大营的人已经在路上了,我似乎已经听到了马蹄声。
一队兵骑纵马驰来。
大旗:剑南大营。
大牢。
黎叔头发散乱,戴枷挤在囚徒们之间。
董刀儿引领董娇和拎着饭桶的黎花向栅栏前走来。
衙役甲掂了掂手中的一串铜钱,置入怀中,跟在其后。
牢门被打开,牢子喊:黎叔出来!
两个牢子守门,黎叔起身走来。
黎花丢下饭桶,扑上前去,父子凝视。
黎叔:爹不怕,你也不要怕,大不了就是个死。
黎花:爹,我们是为救你的。
衙役甲怒喝:不许说话,没用的话少说,黎坊主,不是你不怕死就可以不死,你别当着你女儿的面充好汉!
黎叔冷笑:爷就是死,也不是个孬种!
衙役甲令黎花:拎着你的饭桶快走,这里不是吃饭的地方。
桌案上,两锭银元宝置放在桌案上,对面站着似笑非笑的丁乙,安生坐在大椅上,手取银元玩弄,观赏。
安生:你那份呢?
衙役甲:大人,人带出来了。
安生:丁乙,你少给本大人装傻,你的那份呢?
丁乙:三家有免税契约,你收了两份还关了人,你睁眼是银子,闭眼想银子,我成全你,家里有疋纸,没船来,出售给谁呢?我干脆加倍抵给你吧。
安生:加倍?
丁乙:按日价加倍抵给你,卖出了全归你。
安生:我早看出你丁乙就是个吝啬鬼,跟黎家你丈人一个秉性,不勒紧你们的脖子,一个子儿也甭想吐出来。
丁乙小声:安大人,我听说剑南东大营的铁骑马上就要到了,这点银子也够你跑路了,你还是抓紧收拾家当去吧,别误了工夫。
安生:我是清官一个,哪里有家当?
丁乙:听说,你卖山头藏了不少银子,等剑南大营的人来了,我帮他们找一找?按说这衙门也不大呀,放哪儿让大人能忘了呢?
安生:丁乙,你好歹毒,行了,这点银子我也不要了,快把人领走。
董刀儿:我的银子呢?
安生痛苦地从桌案下取银子:退!退给你们快滚!
衙役甲:我们的利息呢?不能退呀大人——
安生大怒:让他们先走,滚远点,你没瞧见,这儿站着的董小姐,现在由丁乙这种货色霸占着,他还来调侃老子,你们还有点天良没有!
丁乙见状不好,急收银子,拉起刚卸枷的黎叔向外走。
出了门,丁乙赶快把三锭银子塞给董刀儿:留着买米要紧,咱们快走。
大家急步刚上街,身边后传来一阵马蹄声。
校尉带着一群兵卒围住了衙门。
校尉上堂:伪官,滚出来!
安生吓得屁滚尿流:我受命东平郡王不假,可是我没干过坏事呀。
校尉:鸠占鹊巢,归逆叛贼,该当何罪!
安生:服膺王命,我的印信为三卿六部授,几天前才有东平郡王起复,哪里有你说的那些事儿呀!
校尉:你倒是能言善辩,衙役们出来,快去请汪伦汪大人复任,刚才我见有人离开朝堂,追来查问,旦凡有勒索百姓的事儿,咱们新账老账一起算!
安生:这个真没有!
匝道 日外
衙役甲奔来:黎坊主,多有得罪,万望饶恕,东大营的人来问话,各位坊主不要说坏话,饶我等一死。
衙役们纷纷劝回:大家回去,待军爷们问话。
黎叔莫名其妙被架了回去。
丁乙和董刀儿及董娇,黎花被劝了回去。
衙役甲就近上了宋贵的船,逆流而上。
衙役甲:汪大人在吗?剑南东大营来人了,大人要复职,快跟我来。
汪伦出门。
书僮紧随:这回是真的还是假的?
衙役甲:小人哪里辩真假啊,还得大人慧眼辩识啊。
汪伦:看来是真的。
衙役甲:您还没见,怎么是真是假?
汪伦:要我当官的是真的,罢黜我的一定是假的。
衙役甲:大人明签!
校尉扶汪伦入坐:我等押送安生回大营复命,没想到遇到一群贼,后经清剿方知是安䘵山派来的小股贼众。我等报请节度使大人才准予拨乱反正。
汪伦:本官反复启用,反复罢黜,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校尉:这里的一切由大人处置,安生是死是活由您处置,我等还有机要大事前去宣城,衙门重还于您,请自行杀伐,裁断。
汪伦:来人, 先把这个假官安大人送牢舍,回头再审。
两个衙役上前,给安生上枷,拖拽而去。
汪伦:上差既然要走,何不吃完酒食再走,以免路途饥渴!
校尉:我等自去桥头酒铺,你不用管。
汪伦:上差自去,回头我差人结算,等我收拾好衙门再去拜见!
校尉揖手而去。
汪伦相送。
大堂内,丁乙等傧立一侧。
旋即,汪伦回来:按部就班吧,一群狗奴才,怎么,还不放三位坊主,你们要留下来吃酒饭吗?
衙役甲揖礼:大人明辨,我就是条官府养的狗,谁是官我等听谁的。
汪伦:我说的就是你。
衙役甲:大人说得恰如其分,小人依然愿做伺候大人的狗。
汪伦:你小心伺候就是。
衙役甲:遵命!
河边匝道上丁、董、黎三家行走,黎花拎着饭桶。
黎叔:这是怎么了?抓我,放我,要钱,还钱,他们疯了吗?
董刀儿:不是他们疯了就是世道疯了。
丁乙:只要我们没疯就好。
黎叔:咱们俩本来合不到一起,是俩不一样的姑娘好,把咱们拴成了兄弟,董娇,黎叔谢谢你善待了黎花,黎叔知道,不是你做主她不敢开嘴来救我。
董娇:黎叔,我跟黎花能以心交心,是她的善良让我也变成了她。
黎叔:这话怎么说?
董娇:只有您才能养出黎花这样的好姑娘。
黎叔:你是个聪明孩子,夸黎叔不露痕迹,黎叔喜欢你,在黎叔心里,你跟黎花一样。
董娇:黎叔,我和黎花都是你和爹的女儿,今儿得给您压惊,咱们到我家吃酒。
丁乙接过了黎花手中的饭桶,他走在最后:走,回家。
泾水县衙大堂。
安生书僮乞求:汪大人,我家主人糊涂,可他没有对谁真的赶尽杀绝,您在野的时候,他也没有用尽心思整治,求大人给我家主人一条活路吧。
汪伦:他在里面能保命,出去早晚得作死,你跟他商量吧,把我的话告诉他。
书僮:我跟主人商量过。
汪伦:放他出去,他能去哪儿?投安䘵山?那有可能。投朝廷?那不可能。
书僮:他会跟您一样,居山野,谢客柴扉,才门思过。
汪伦:你说的本官能做到,他可不一定。他果真这么想,我现在就可以让他走。
书僮跪下磕头:谢大人不杀之思,我们一定居山野不再招摇市井。
汪伦:你虽非良人,也是个义仆,冲你如此忠事于人,我放他走,省得牢狱有人,能放的我全放走,牢狱无人,是本县所思。
县衙仪门外
书僮背着包裹扶着安生出了门。
安生:咱们投奔哪儿呢?
书僮:咱们到山口找个住处,暂时容身吧,大人,此时我们真的无路可走了。
安生:咱们存的官俸都带了吧?
书僮:都带了,您放心就是。
大堂。
汪伦:大家开个会,我们泾水官衙属大唐官府,不是某人私人办事府第,你们不能当私人家丁。
众胥吏和衙役点头称是。
汪伦:汪伦有情,国法无情,切忌不要犯事,不然情义能容,国法难容。
众人附和。
汪伦:大家用点心,泾水县是王治所有,不是草莽之地,咱们得设团防,应付乱世纷争,这是对大家有益的事情,大家看看有什么好的建议,咱们得着手办理。
衙役甲:从前咱们设过营所,后来停了,重新复建也不似当初。
汪伦:说说看。
衙役甲:从前仓廪充实,卖山有些银两,如果征税困难,县里没有钱,养护营所,征募流民恐有困难。
汪伦:安生卖山钱可否追缴?
衙役甲:银子在官库,安大人事发突然,没来的及拿走。
汪伦:那就好,吏胥一同查验一下,把粮库重新补足,然后,咱们募兵守城,至少饥民肚里有饭食充饥就不会造反,其二,不至小股流民抢动官衙,扰乱市井。
衙役甲:当初丁乙也是如此献策安大人,可惜没能坚持下来,以致生乱,还死了十几个库丁。
汪伦:你们在这里先商量,本官去把从前的团练和营首再召回来。让他们半工半兵,操练护家。
衙役甲:还有吗?
汪伦:另外,乱世之间,咱们召商河口,鼓励大唐物品出海,增加税收,有钱才能养兵啊。
衙役:遵命,小人去办就是。
仪门外,汪伦带书僮出门:走,跟老爷一顾茅庐,征兵先召将。
书僮:老爷,您要见丁乙呀?
汪伦:他是泾水人家第一户,咱们借重他会省很多力气,你说呢?
书僮:安生这个蠢货专找硬汉为敌,他不改才出鬼呢,老爷,您可比安生明白多了。
汪伦:那是,不用你说,瞧咱的吧!
丁家纸坊,上房。
大家看到汪伦带书僮进来,众人起身打招呼,相让。
汪伦也不客气,坐在首位:唐突上门讨酒,万万不要相怪,我猜你们一家也会相聚一起,此来有件事想与大家说。
丁乙:不急,先喝酒,由我家二位泰山先敬酒,最后是我。
汪伦:这是什么由头?
丁乙:脱罪是一,大人履职是二,三是二位泰山退了税。
黎叔:这也是粘姑爷的光,那几句话也不知是怎么说的,狗官就把银子退了,枷也卸了。
丁乙:那是咱们占理。
汪伦:此来也是为你们免税的事儿而来。
丁乙:那是与安生一想办团营的事儿。
汪伦:咱们还接着办怎么样?三位正副团练,再加一个宋贵,咱们得接着干呀,这回还有流民兵源。
丁乙:大人,今非昔比,那时衙门要粮有粮,要钱有钱,现在钱粮都空了,还怎么招兵?
汪伦:现在咱们手里扣了安生卖山的银子,咱们还按老办法写章程,怎么样?你们还干不干?
大家默然。
汪伦:瞧得起安生,瞧不起汪伦?
丁乙:这怎么敢呢?我得琢磨一下,得周全,来,大人,我丁乙先应承下来,咱们先把酒喝了吧。
山底,地窨子,半穴半房,附近依山搭起了一处泥棚草房。
工匠们忙着建房,旁边有人做饭。
安生和书僮坐在一旁的草窠里闲聊。
书僮:大人,这也不是长久办法。
安生:此时我要是投东平郡王,他非杀我不可。咱们得再想想办法,我除了会做官,别的也干不了呀。
书僮:别泄气,机会一定有。
安生:凭你对我忠心不二,以后我再当官,一定给你个名分。
书僮:算了吧,你真的当了官,还会把我忘个一干二净。
安生:咱们从范阳来泾水的路上,我一直想还你对我的人情,你怎么不记得提醒我?
书僮:习惯了,对你也没有什么索取的要求。
安生:时也,命也,你也就是奴才命。
一队执安字大旗的骑兵急驰而过。
丁乙和黎叔,董刀儿,宋贵穿旧军袍,挎刀,扎大旗招兵。
汪伦亲自喊话:泾水县衙招营所兵丁,管吃管饱,凡不想拖累家人的少年皆可投营而来,人不离泾水,守泾水土,保大唐山河,建功立业重奖,伤死县颁生死契约,投军可到募兵所记名上册!
丁乙帮腔:新兵入营,先赏银两!
附近地窨子开始冒出人头。
营所。
练兵场,新兵操练,手持刀枪,练基本功。
宋贵站高台喝着练号子:挪,打,腾,转,杀!
新兵号子和肢体演练整齐,声震云霄。
安宅,草房内,一处大炕,简单的家什,安生和书僮正在修整门,窗口已经糊纸。
室内有砌好的灶台。
安生边干活边骂:那些马屁精一个也不来,咱们什么也得自己干啊。
书僮:此处是权益之地,我们先容身,再想离开的办法,志向不能只做渔耕,那样的话,我们真不好重投东平郡王。
安生:听说,咱们这里已经有东平郡王的大唐兵出现过,总之不能招惹他们,弄不好,他们会要我的命。
书僮:大人不用害怕,你已经不是官了,他们要你的命也没用,顾不上了。
安生:我丢了东平郡王争来的县令,他想要的策应没法给他,这可是大罪。
书僮:没准儿他已经把你忘了。
安生:他欠别人的一定会忘,别人欠他的永远不会忘。
丁家纸坊,上房。
黎花和董娇正在商量家务事。
董娇:咱们四个院儿不能耽误出纸,活儿都得干下去,咱们给他们分个工吧,每个院子佣工和门徒得选个头儿,让他们自己管好自己的纸坊。
黎花:姐姐说的对,他们从前也是自顾自己,现在不一样了,吃饭在一家吧,干活儿自己干自己的。
董娇:最好分开吃,这样才能吃好。
黎花:我听姐姐的。
董娇:生意也要自己做,有麻烦大家帮着,没事的时候自己忙自己的,干得好给奖励,干不好就去干粗活儿。
黎花:那好,咱们就这样按排,我听姐姐的。
董娇:你怎么总是听我的?
黎花:我信你。
驿道。
安字大旗,引领兵骑。
校尉:你们看,那边,他们都是哪里来的兵?
甲:是县衙招募守隘口的营团,他们自己有的团练,咱们不用管他们,只要找安生,杀了他复命郡王就是。
泾水县衙,仪门外,士兵下马,拔刀向衙门逼来。
衙役甲出门,见状惊异。
校尉:安大人,安生何在?
衙役甲:你们是何人?这里没有安大人,只有汪大人。
校尉:安生在哪里?快帮我们找他出来!
衙役甲:他已经被罢黜,你们是哪里来的军爷?
校尉以剑相指:你带我们去寻他,不得抗命!
兵骑奔跑。
校尉:误藩镇大事,取他首级交付东平郡王。
衙役甲在前奔跑引路:上差大人,小人没罪,只是个公差衙役,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吃奶的孩子,且放过小人性命!
衙役丙跑来:报大人,不好了,有一支马骑来衙门找安大人,看样子不是善茬儿,您快回去看看吧。
汪伦:你们没问他们是哪来的?
衙役丙:一群凶神恶煞啊,没人敢问。
汪伦:丁坊主,你去营所叫宋贵招人到县衙,如果是安䘵山的人不用过话,直接撵走!
丁乙:遵命,来人,咱们丁家纸坊的跟着,带上家伙,护着咱们汪大人。
山下,草泥棚子和一个地窨子,士兵们持刀围去。
很快,从屋里出来的校尉,执安生的头发,拔刀欲砍。
书僮扑上,抱住校尉的手哭喊:使不得啊,杀人无名必是枉杀,汪大人都不肯计较的人,你们是谁呀,没有刑名就要杀人!
校尉:此人是东平郡王的门徒,放任泾水县令一事无成,误郡王大事,安生,你如实相报,是如何误藩镇大事!
安生失魂落魄:下官如何误了藩镇?冤枉啊。
校尉:东平郡王西征清君侧,擒哥舒幹,逼杨玉环投环自迟,迫使奸佞杨国忠挟天子逃四川,你可曾缙一颗粮,一文饷?更况,你斩杀信使,罪恶滔天。
安生:误会啊,全是误会。
校尉:不许狡辩,你说,杀你岂有半点冤屈?!
安生大呼:我存万两白银于衙门,只为东平郡王不时之需,存万斛粮备用东平郡王随时可用。
校尉:那好,你带我们取银子,你敢有半句假话,我立刻叫你身首异处!
安生:大人放心,眼前人就可以证明,他们可都是衙门公差。
校尉:我不信你的鬼话,眼见为实,快带我们走!
泾水县衙,仪门外,校慰执安生的衣领向台阶上拖拽:快给我们找出银子饶你不死!
大堂内。
汪伦刚更衣端坐,校尉押着安生进门。
校尉上前:堂上所坐何人?
汪伦:你是何人?此乃大唐泾水县衙,本县无宣你怎么敢擅闯大堂!
校尉:我乃东平郡王标下校尉,你小小县令怎么不出来晋见!
汪伦:我的主人是大唐天子,你的主人只是我的主人一条狗,咱们的身份谁更尊贵?跪下!
校尉一惊,见衙堂肃穆,不情愿地俯身上前,单膝跪:我等奉令到泾水颁布郡王旨意,拿取安生贮藏的万两白银,请县令割交于我。
安生:汪大人,请把府库万两白银交还于校尉吧,那是本县募集孝敬东平郡王千岁的军饷啊。
汪伦:此银已经没收,它只能用以朝廷或泾水防卫!
校尉起身:来人!
门外士兵们持械而入。
校尉:安大人,你带人搜!
汪伦:来人!
后堂涌来无数手持棍棒和刀剑的团练兵丁。
汪伦:把他们通通撵出去!
宋贵在丁乙的带领下,抡棒向士兵们打去。
一阵短兵交接,安生和校尉狼狈退出了大堂。
街上涌来更多的团丁,他们在仇耆和伍正带领下,手持棍棒,对那些散兵游勇虎视眈眈。
安生小声劝告:上差,我们最好离开这里,不然谁也走不了,这里带头的丁乙狠着呢,他不仅抢走了我的女人,还当众杀过东平郡王的信使。
校尉:我们撤到哪儿?
安生:进山,咱们抽空杀回来,奔袭大户,他们个个都是财主。
安生领着兵卒烧火做饭。
校尉:安大人,强龙不压地头蛇,您给我们当头儿,咱们得跟他们斗,跌倒在地得抓把土,这一遭不能白来。
安生:抢。
校尉:可是,他们有民团,还有团练,人多势众,万一粘上,不好脱身。
安生:突袭,找空当,狠咬它一口!
校尉:先抢哪一家?
安生:泾水百家纸坊第一家,丁乙纸坊。最好把他娘子董娇抢来,这丫头原来就是我老婆啊。
校尉:你先说他家有钱吗?
安生:当然,不仅有钱,还有娇妻美妾。
丁家纸坊内院。
董娇和黎花煮饭。
黎花:咱们家存的卤蛋大家每人一个,万一有事变,大家也好有力气。
董娇:腌瓮里取就是,我去抱来。
黎花:姐姐是咱们丁家的女主人,这种活儿以后你不用管,只须吩咐就行。
董娇:咱们是姐妹,没有谁是主人谁是婢女,打今儿起,让真子也过来到上房来睡觉,咱们家男人都去值夜了,女人得抱团儿防贼。
黎花:姐姐考虑的周全,我这就去叫她。
安生乘船从丁家门前经过,他眼见得想而得不到的女人成了他人妇,气得额冒青筋且不敢正视。
河边。
柳树下,校尉与安生相谈。
校尉:你能确丁乙家有银子?
安生:有。
校尉:官府库银咱们不敢去抢,丁乙家就是目标。
安生:放心,咱们一抢必得手。
校尉:他家都有什么?
安生:丁家一直经营宣城的文房四宝名扬海外,家里一定有不少奇珍异宝。
校尉:他家造纸生意会那么有钱?
安生:宣纸与徽墨、歙砚、朱家笔并称文房四宝成为海外客商眼中至尊,也是外邦官府和书家必备之品,这样的人家怎么会没有钱?
校尉:他们用什么造出那么值钱的纸张呢?
安生:大家都知道宣纸以青檀树皮为主要原料,其特点白如雪,柔如绵,拉力大,润墨性强,最宜题诗作画,是书斋必须的点辍。
校尉:你观察他家人多吗?咱们就从他家抢起,你画个图让兄弟们看,进门之路,出门之路一定要标注清楚。
书房内,汪伦和书僮招待丁乙、董刀儿、黎叔和宋贵一起喝茶议事。
汪伦:安䘵山的那条狗哪儿去了,你们得防着点,还有安生也不见了,他在山脚下弄的草房和地窨子已经空了好几天。
宋祖:据我所知,他跟着安䘵山的人跑了。
汪伦:要提醒卡哨观察他们的动向,防止这些贼人打家劫舍,他们惹不起官府,也许会对商贾和大户下手。
众人连连点头。
安生:咱们定了就干吧?
校尉:急什么?等天黑吧。
安生:除了丁家,把他的隔壁一块儿收拾了吧!
校尉:他家隔壁都是谁家?
安生:西边是丁家的,东边是董家的。
校尉:董家也是你的仇家?
安生:他把姑娘嫁给了隔壁丁乙,我心里好恨!
丁乙带宋贵巡查哨卡。
他们不住地跟暗哨,树上,井塔上的值班哨打着招呼。
甲:团练,山口无事,您放心吧!
丁乙:无事就好,每个时辰都有人巡查,你们多加警觉。
乙:放心,只要吃得饱,决不会误事。
丁乙:大家一定能吃饱,县衙已经从海船上运了些大米。
甲:县衙这么有钱?
丁乙:都是换的,咱们泾水有文房四宝,有它还担心吃不饱肚子!
甲:丁坊主,你还收不收门徒了?以后不打仗我求师你的门下吧。
丁乙:可以啊,真到那天,咱们一起造供给天下的名纸,咱们打造大船,专门把咱们的纸卖到海外万国。
宋贵听得哈哈大笑:丁坊主啥大话也敢说,造大船?我家的小船就够运纸了,到时候,我带你们到海外造纸!给你们娶万国女人!
安生:东平郡王老恩公可好?门生甚是思念啊。
校尉:殿下听说唐使重新任命了县令汪伦,立刻派我们到了泾水县寻找你,千岁殿下痛骂你是个没用的家伙,一定要我们杀掉你这个废物。
安生:别说这种话了,咱们现在是一根绳上拴着的蜢蚱。
校尉:没料到我们刚到泾水就被汪伦撵出了县衙。
安生:你们听我的吧,只要跟着本大人干,改天请你们到花舫听曲儿,喝花酒!
校尉:你从前就是这么当官的?
安生:可不咋得,当官图啥呀?哼,不就是图个乐子。
校尉:啊呸!
安生:我可是官,你对我要客气!
校尉:当时我要是一刀杀了你,咱们也交不上朋友了,我刚才嘴里飞进了一只虫子,没吓着你安大人吧?
三十七
乱兵跑到泾水河两岸抢劫。
丁家纸坊的佣工们很快在院内点燃了大火。
刀枪棍棒打杀之声很快引起沿河人家的火光点点。
上房内,院内的火光映亮了整个房间。
董娇、黎花和真子顶着房门,手持棍棒守着。
砸门声中,董娇等快速跳下炕守门,突然窗户被撞开,几个兵卒杀了进来。董娇等手持木棍打去,室内一阵打斗声和尖叫声。
篷帐外,火光冉冉。
正在地铺中的睡觉的丁乙一跃而起。
他首先用木棒敲响悬挂在帐门上的铜锣,接着就有人敲起了鼓。
一时,锣敲声响彻夜空。
火炬把河水映照得红点斑驳,宋贵等骑马奔跑,大喊:百家纸坊,起身拿枪,贼人来犯,河北有贼,火光初起,就在西方!
董刀儿哭喊:贼众进了丁家纸坊,杀啊!
众人群情激愤:杀!
火光中,安生已经绑着董娇等人向院外掳掠,他突然看到外面已经四处烧起炬火,惊呼:快撒,他们四个营口有接应,再不走就晚了!
兵卒正在四蹿,院内门洞大开,兵众四处抢劫,搜翻。
安生带董娇欲出大门,被外面突然杀进的民团兵丁堵杀了回去。
不断有人翻墙出去。
丁乙与董刀儿,黎叔举刀杀进来,仨人死死护住董娇、黎花和真子,最后冲进来的髡头抡刀砍杀,一路翻墙追杀。
墙外,山野,杀声一片。
被纸坊自行组织的营所团丁抵抗,直至横尸四布,血染泾水。
安生带残兵败将在山林中穿行。
甲:安大人,你他娘的说丁家没人?有财宝,是有仨宝贝,你奔去的就是那仨小娘们吧!她们就是你说的金银财宝?
安生:丁乙一定把金银财宝都藏起来了,他怎么会放在炕上等我们去拿?是你们没有搜出来!
乙:金银财宝没有搜出来,倒引来一群索命的!
安生:这一套还是我当县令时搞的,一呼百应,首尾相顾,没想到作缚自茧,用到了自己头上。
山下有人喊:搜山,那群贼没跑远!安生,你带着贼寇们出来自首吧,不要自寻死路!
安生:看来,这里没法待了,咱们还是躲一躲,待有好机会再偷袭吧。
校尉:我后悔当初没有一刀杀了你,省去了多少麻烦。
安生:上差大人,您可不能这样说,留我性命也是为了您取那万两雪花银,您动不动就要杀人,真不好。
书僮:现在,咱们得抱团儿,不能再内讧了,听安大人的快跑吧。
丁家纸坊上房。
丁乙抱着董娇和黎花悲喜交集:你们没有受伤,还活着?
董娇、黎花:我们都活着。
丁乙:我真怕以后我们再也见不到了。
董娇、黎花:我们生死也要在一起。
丁乙:我要把你们带到我身边,跟着一起去值夜。
围在门口的众人:我们也要去,我们也要去值夜。
丁乙:好吧,我们一起去。
帐篷外,汪伦看到董娇、黎花都来了,不禁皱眉:丁团练,你的民团大营什么时候有了娘子军?
丁乙:县令大人,我怕她们有闪失,想带在身边。
汪伦:胡闹,咱们可以增强呼应规则,带娘子在身边打仗,古所未闻。
丁乙:我俩娘子在家,而且都是安生老贼惦记的人,我不守着会心神不宁啊。
汪伦:这样啊,我给你家派人做护卫,西院的人都到东院,你看怎么样?
董刀儿:这个主意不错。
黎叔:我看也行。
汪伦:从山口到丁家纸坊不太远,但是,到桥口是一半距离,此处是个空档,咱们派出一个响应营所,呼应山口和桥头。
丁乙:县防私用,我觉得不妥。
汪伦:此役之后,本县不敢掉以轻心,收拢训练过的民团,要让他们知道,咱们是国家的军队,不是助纣为虐的叛军,要求他们大家与朝廷一心,正邪分明,为国家做事,这怎么能是公器私用?
丁乙:这得派个营所掌握才好。
汪伦:这个营所派个副团练守着最好,咱们从流民营所出十几个人驻守吧,头领就让董娇和黎花充当吧,咱们还按从前的四营所对待。
董娇,黎花揖礼:但凭大人安排。
汪伦:你们起了营所之后,日日要操练,二位巾帼英雄一定要跟随团丁习武,每日由宋贵领你们演习武艺。
董娇,黎花揖礼:遵命!
西院。
佣工们开始向外搬刀枪,米袋子,铁锅,被褥。
董娇和黎花一身戎装,腰挎细柳刀,威风凛凛与团丁们相迎。
甲:营首,副营首,我们再遇流贼杀来怎么相对?
董娇:杀无赦。
甲:如此对杀会不会连累无辜?
董娇:我们不杀他们,他们也不会放过我们,既然是生死对决,我们为求生也需要殊死搏斗。
甲:我明白了, 另外,咱们需要砍柴,必要时做联络大火。
董娇:今天你们收搭好营所,从明日起,宋贵将带我们一起出操,我和副营首黎花也随着你们一起出操。
桥头。
汪伦召集董刀儿、黎叔、宋贵及丁乙门徒开会。
众人摩拳擦掌。
汪伦:各位营首,咱们严防布控山路,一旦发现敌人,立刻施放狼烟,营
所发现敌情,除留守之外,精骑要赶赴战场,首先极力庇护平民,守一方之土。
丁乙:对杀,会不会招致流贼报复?
汪伦:不用担心,打不疼他们,后果才会真正严重。邪不压正,杀敌要果断。
众人同仇敌忾,纷纷响应:杀,必让他们有来无还!
一群流动的骑兵显得狼狈不堪。
他们的衣着没有名显标志,只有一擎大旗也卷了起来。
人困马乏之间。
校尉:我们没得吃,在宣城一带不敢出头露面,怎么活下去你们想一想办法!
甲:我们离开这里,向洛阳走,一路向西!
乙:回去找东平郡王?
丙:实在没路只能这样。
校尉:我们被派出来就是不能再回去,要么打仗死,要么误军机被杀,总之没有活路。
甲:占山为王,以待天下大势已定,我们投强主。
校尉:不是好办法,你们几个先找个山野人家借些粮食吧,先吃饱肚子再说吧。
甲:附近哪里有人家啊,他们都联了户,动一家就会招来民团四面攻击。
校尉:先找点吃的吧,听说西郊有个宝胜寺,我们趁夜占了它,闭门不出,休息几天,寻机突击县城,只管杀人放火,打出名声。
甲:宝胜寺有高僧黄檗禅师住持,这个人名气很大。
乙:宝胜寺是西郊水西的新寺,求佛于此十分灵验,不动杀机,我们的行踪会泄密,如果动了杀机,又恐遭天谴,您说杀还是不杀?
校尉:杀掉寺庙里的僧人?
乙:对。
校尉:杀,柿子要拣软的捏!
西院西侧,董娇、黎花、真子随着宋贵操演,场上杀声震天。
宝胜寺大殿,正打坐的黄檗禅师面对一群持刀杀入的安䘵山乱兵,纹丝不动,乱兵挥刀向黄檗砍去,随后而来的安生喝止:且慢。
安生走近:和尚,你把寺庙里的财宝都交出来吧,我可免你一死。
黄檗:佛有三宝,袈裟,经卷还有僧人,你们方才想要我性命,舍身伺虎未尝不可,想要都可以拿去。
安生:我们只要财,有了财不必杀人,你把金银拿出来,我可保你一命。
黄檗:本庙不存余银,所有金银用于泥塑再造,想用可以自己向如来菩萨讨要。
安生:你是出家人,我们是凡夫俗子,索要金银是凡人的事情 你只管拿钱银换命,否则必死刀下。
黄檗:施主既然为金银而来,为什么认定宝胜寺必有金银?
安生:佛法无边,岂能没有金银?
黄檗:施主既然心系金银,为何不皈依佛门?日夜可拜见金身。
安生:我等身在杀门,岂可同入二门?
黄檗:生门不入,愿入死门,你可到禅房去取。
安生带兵众闯入禅房。
四壁皆空,清寒至极。
徒众跪在大殿诵经。
四周除了香烟,皆是伏身跪拜的僧众。
安生等望去,端坐莲台上的黄檗已经圆寂。
乱兵向僧众杀来。
僧众无一反抗,如割稻草,横尸庙堂。
兵众逃逸。
他们的身后是火光骤起的熊熊烈火。
大堂。
汪伦怒不可遏,对济济一堂的团练和衙役们大喝:这群畜牲罪不可赦!你们一定要围而剿之,不能再让他祸害泾水,不然,官家用粮,用银钱养你们何用!
众人诺诺。
汪伦:从现在起,围好山口,联动要快,发现他们拉网拦截,不要让这些畜牲跑掉,咱们跟他们拼了!
丁乙:咱们泾水从现在起,全民皆兵,围杀贼兵人人参与,百业停歇,关门打狗,一定要粘住他们,缠住他们,把他们一举打进地狱。
汪伦:说得好,他们不过几十人,我们全县有万众之人,只要堵住他们,就是插翅也飞不出泾水山川,从现在起,百业暂歇,悬赏杀贼。
宋贵:设绊马索,道路封紧,发现贼人,不论生擒还是打死,都有给奖励!您说呢?汪大人?
汪伦:好,咱们不贴公告,你们各自带人,围山布控,一旦发现他们的踪影,决不要放过,绝不能让他们漏网。
营所。
董娇招乎正在操练的团丁们聚在操练场:兄弟们,宝胜寺的事情你们听说了吧?
众人纷纷附和。
董娇:汪大人和团练叮嘱我们注重灵活作战,不死守营所,巡逻附近山林,发现贼兵放火报警,粘缠死打,咱们兄弟姐妹敢不敢跟他们拼?
众:敢!
董娇:真的假的?
众笑:真的。
黎花:咱们不敢拼,贼兵会更加猖獗,而且,狭路相逢,败者必死。
众肃然。
董娇:所以呀,咱们得集体上山巡视,扰人敌,追敌,杀敌!
众:遵命!
董娇拉着黎花的手:咱们姐妹虽是女子,二人至少也能顶一个贼兵。
黎花:姐姐,如果咱们真的遇到一个贼兵,我会死死抱紧他,你只管用刀砍,就算与贼同归于尽,咱们上算,打死一个少一个。
董娇:姐姐也会如此,我们无论如何不能白白死掉,无论如何也要赚他一条狗命!
汪伦携带丁乙等巡视,他们纵骑到了山口,井塔式哨口下,几个民团兵丁正在布控山路,他们见到汪伦和丁乙,纷纷打招呼。
甲:汪大人,我们在这里鬼影都没见一个啊。
汪伦:你们不要掉以轻心,有一股百十人的贼兵突袭丁家纸坊和宝胜寺,杀死了许多人还纵了火,这些人心狠手辣,专拣团营薄弱环节下手,你们一定要认真观察、仔细防守。
甲:他们会不会离开了泾水?
汪伦:可能性不大,也许他们就是暗中躲着,只要我们稍有粗心就会像狼一样突击上来。
甲:大人放心,我们一旦发现他们踪影就会缠住他们,给大家报警,绝不让他们脱身。
汪伦:好,我们还要巡查下一个山口。
汪伦和丁乙并骑,他们带着十几个骑马的士卒赶路。
丁乙:汪大人,我们遇到贼寇,您一定要先跑,我拦截,只要您是安全的,他们就会惊慌失措,您要是安生了,我相对也会安全。
汪伦:白天咱们的问题不大,关健是黑夜,他们打劫民宅多为金银和吃喝,咱们巡视的人,他们一般也不会招惹。
丁乙:大人分析得对,所以,夜间巡视一定会分外小心。
营所,炬火。
两个哨兵守火修土哨,其余在帐篷里睡觉。
甲:咱们只准备敌情狼烟可不够,铜锣呢?
乙:有人当枕头用了,丁坊主说了,咱们要极力庇护平民,守一方之土。
二人不住打着哈欠,突然,有人向他们扑来。
账篷内响起了锣响,很快,大量贼兵杀入,锣声戛然中止。
上房,正在熟睡的董娇等仨人被短促的锣声惊起,跳下床取剑,燃火,门窗杀入贼兵,一阵尖叫和怒骂声。
激战声中,锣声再起,刀剑磕击声和大叫声中,人影绰动,大火燃起。
营所,篷帐,值夜的丁乙带营所兵丁,匆忙执火牵马,大喊召集众兵丁。
丁乙:快传令,贼兵偷袭丁董纸坊兵营,快去救援!
黑影和火光中,众骑向匝道奔跑。
丁乙一马当先,宋贵一边大喊,一边紧随:快,跟上,不能让贼寇跑掉!
宋贵纵马追撵。
此时,电闪雷鸣,风起,大雨突降。
营所,炬火被骤来的大雨浇得没了火苗。
丁乙率众杀来,贼众怯战退出丁家纸坊大门,混乱中,众人发现董娇被绑,被众兵掳掠出了院门。
丁乙眼见董娇被劫走,拼命带人追去。
安生看到丁乙追杀而来,喊话:丁乙,你只要肯随本县挑义帜,追随东平郡王清君侧,董娇我可以还给你。
丁乙:安生,你趁风雨夜,强抢董娇,快放人!
话音未落,丁乙被乱兵套绳坠马,几个兵上前捆绑并掳走丁乙。
丁乙大骂:安贼乱兵,还不快降汪公?重新归顺大唐!附逆造反为子孙后代不齿!
安生奸笑:汪伦也必须一同挑旗响应东平郡王,我们走了!
风雨中,前方迎面杀出董刀儿和黎叔带来的团丁,混战中,丁乙护着董娇向山坡上爬去,虽然他的双手被缚,夫妻很快隐身一丛灌木中,兵众从他们眼前匆匆追过。
夫妻相互解开了绳索。
山上山下安静下来,风雨声也悄然停息。
内院。
黎叔和髡头正在吁叹,众团丁也个个身上挂彩,脸上受伤,他们看到丁乙和董娇回来,纷纷上前说话。
髡头:师父,真子让那些贼带跑了。
黎叔愤怒:丁乙,你看到黎花了吗?她也不见了!
丁乙望着一片狼籍的院落和洞开的门窗:我们得上山追他们,弟兄们,咱们马上走!他们走的不会太远。
大家面面相觑。
甲:我们这些人可不是他们的对手啊。
丁乙:咱们找他们谈判,先讨要人,另外,派一个人去县衙向汪大人求救!
董刀儿正在安慰女儿,听到丁乙的话:我先送董娇到县衙躲避,求助二百号人,追赶你们!
丁乙:好,您先带董娇到县衙,其余的兄弟跟我走!
丁乙带着四、五十号人在山路山急走,不时察看山路上的蹄印和走过人的痕迹。
宋贵:大家看,这条行马线是他们逃离时蹄印儿,这边也有我们的人追撵的脚步,大家注意听动静,他们走的不太远。
黎叔:宋贵,他们已经走了小半天了,距离我们有多远?
宋贵:大约二十里,不过,他们跟我们一样,应当人疲马乏。我们只要咬紧不放,他们很快就能判断我们就在他们的身后。
丁乙:我们都是常年走山路的人,他们比我们更加感到劳累,我们追上他们不会超过后半夜,他们一路会比我们更饥饿。
宋贵:对,我们边走边可以找到吃的,松果什么的,边走边填一下肚子。
黎叔焦急:丁乙,你说,咱们怎么把黎花救出来?
髡头:师父,真子的性命就在他们手心里捏着啊。
丁乙小声:黎叔,髡头,咱们不能强攻,得跟他们好好谈,一定要智取,防止他们伤害黎花和真子。
髡头:师父,我真想跟他们拼了。
丁乙:拼命可以,不能自己殒了命,再搭一条,咱们是生意人,赔本的买卖不能做。
黎叔:这话对,劫道的买卖有人做,掉头也有人干;赔本的买卖没人做。记住这句话就懂了什么叫生意。
大堂。
汪伦正在训话:人呢?放跑了?那得死命缠打,不能让他们跑掉,现在,他们已经跑远了,还怎么围堵?
甲:我们打不过,两边一经缠斗,咱们营所的兵丁就乱了阵脚,还没有重聚人气,人家就跑了。
董刀儿拉着董娇进入:他们跑不了,丁乙已经率人去追了,咱们点出二百人,我带着去围杀!
汪伦:董坊主!好,我就等着有人说这句话呢,各营所头目,你们听到了吧,敢不敢去追?
仇耆:敢!我们的兵丁散了,就是想找您讨兵。
伍正:我们也敢,这次只要不退阵的兵!
汪伦:咱们悬赏,敢拼命不退步的兵赏五十两,受伤另赏,死了,抚恤亲人的赏千两!谁愿跟着董坊主去拼命的,现在就跟着走吧!
众:我去,我去!
董刀儿:我把女儿留县衙,打起仗来女儿家是麻烦。
汪伦:董娇,你跟着本县跑腿吧,当听差。
董娇揖礼:遵命!
董刀儿:走,跟我走,带好手里的刀枪!
众人纷纷跟着董刀儿向门外走。
汪伦拉着董娇:来,你给本县讲述一下贼兵突袭情况,他们一群人也没给我讲清楚。
董刀儿带着一队兵丁匆匆赶路。
仇耆:董副团练,咱们的团丁都是走惯山路的,我觉得他们也许会向山外跑,咱们还是找大路追吧!
董刀儿:不行,咱们不知他们会向哪条大路走,进入山峁有四条大路呢,万一走错路,就会误人性命,还是按丁乙走的方向追撵吧。
仇耆:好,您放心,这一次我就是死也不退一步,一定要救师父回来。
众:对,我们就是拼了性命也要救师父!
山涧,隐约的灶火。
黎花和真子被绑在一起,二人坐在一块石块之上。
校尉用剑指着她们:说,你们都是丁乙什么人?
黎花:我是丁乙的女人,请问将军,您是哪里官府的大官?是大唐的还是安䘵山的人?
校尉:闭嘴,是我审问你还是你审问我?
黎花:咱们都是大唐子民,唠唠家常呗,敢问将军,您是哪里人呢?地不相接也连着天呢,您说呢?
校尉剑指真子:我没空跟你闲聊,说,这个人,你是丁乙什么人?
黎花挤了真子一下:真子,没事儿,咱们都不是外人,跟将军实话实说,你没瞧出来?将军可不是恶人,像不像咱们百户人家的兄弟?
校尉:谁是你兄弟!好好说话。
黎花:大哥,俺们只是造纸人家的女人,您家缺纸只管说话,俺们丁家不缺这个,要钱也行,俺男人卖纸也挣钱,大哥,您要钱吗?
校尉:我不要钱,我要色,你们统统得做我的女人。
黎花:您这么尊贵的人,应当找黄花大闺女为家室,像我们已经是人妻的女人,就是做了您的女人,也对不住您呢。
校尉上前,奸笑:我不在乎什么卑贱和尊贵,来吧,你们统统是我的女人。
安生冷冷地站在校尉的身后:请阁下自重!
校尉回头,恶狠狠地望着安生:你闪开。
安生压低嗓子咆哮:你这样做,会激怒跟你拼命的人,你要做的是要钱,要钱!而不是女人!
校尉:安大人,此时你不再是大人,而是一个小人,为得到丁乙的女人,两次把我引到丁家,忙了个半死,你不就是图丁乙的大小老婆?!
安生:君恩深似海,我安生无以为报,只要把丁乙的俩老婆送与大人!
校尉:你少送顺手人情,这里没有丁乙的老婆,只有小老婆,你不想要是吧?送给我一个空头人情?
安生:本官相让校爷,且不可恶语相加。
校尉:滚!
安生:校爷何故詈骂我焉?
校尉:你少给老子假斯文!
丁乙率人赶路,一路脚步匆匆,东拐西绕,不敢大声说话,他们突然止住了脚步。
山沟下面的人们似乎已经察觉他们到来,纷纷寻找刀枪,严阵以待。
黎花和真子从石块之上起身,她们似乎看到了希望,脸上也带着担忧之色。
安生走近溪水之旁望着对面大喊:你们是哪路子!快回话,当心刀砍斧劈。
董刀儿率人赶路,他们几乎是循着丁乙带人走过的路追撵。
大家一路气喘咻咻。
山涧。
丁乙带人赶到,走近溪水:您是哪路子的?是朝廷兵佐还是安䘵山逆贼流寇。
校尉:废话少说,你就是丁乙吧?照亮着点儿,让我看清楚点儿,别杀错了人。
丁乙:我就是丁乙,撵到这儿了,该把我的女人还给我了吧?
校尉:我要是不给呢?你过来先殉了情?让我杀了你好带你的女人过草莾日子!
丁乙:我不跟你绊嘴,我要讨索我的女人。
黎花和真子欲趟河过去,被校尉的刀拦住了。
黎叔和髡头焦灼难耐。
丁乙:杀父之仇,夺妻之恨,我们没必要结这么大的仇吧?你把刀挪开,让她们过来,今夜的事情咱们一笔勾销,日后好再见。
安生急忙:校爷,丁乙说的有几分道理,丁乙,你领人走吧。
校尉:她们不是你送给我了吗?安大人!
安生:人家找上来了,咱们兄弟们还没有吃东西,别让刀枪搅和了。
校尉:我要是不肯呢?
丁乙:那样的话,我们只好赌命了,这里有两个做丈夫的男人,你赌命哪一个?一对一,还是众对众,其中,还有一个是女儿的父亲在此。
安生:校尉大人,如果伤了她们,这几个人就会是索命鬼,除非你真的能杀掉他们,否则——
校尉:你们敢威胁我?
这时对面传来喧嚣的声音。
董刀儿:他们在呢,就在下面,快,追过去!
董刀儿和团丁们赶了过来。
甲:杀!
乙:决不让他们跑掉!
董刀儿:且慢,对面有咱们的人,千万不要误伤她们。
小溪旁,刀枪对立。
丁乙怒道:你们也是敢造反的人,对我们这些老百姓也靠女人护身?你们若是伤了她们一根汗毛,当心被她们的亲人千刀万剐!
安生惊慌:你们先后退几步,我们放人,唉,两夜一天没吃东西,大家早就人困马乏了,咱们讲和了吧。
校尉:祸是你惹得,充当好人的怎么还是你!
安生:本县可是从没有跟校爷说过慌,眼前的丁董两家是泾水百家纸坊的头牌人物,董黎两家姑娘不能说是国色在香,也是百里之人的一枝花呀。
校尉摆手,留下真子和黎花退身而去。
待他们退出十几步,丁乙和髡头已经迫不及待,涉水而去,他们各自背起自己的女人向小溪对面回返。
溪水中,丁乙:黎花,你饿坏了吧?来,我身上有松子儿,过了河,你和真子吃点儿!
他们正在趟水,董刀儿率人涉水追撵。
安生大惊:你们怎么敢说话不算话!退回去。
董刀儿:我们还没吃没喝的,抢!
校尉率先上了马,带人跑路。
安生:校爷,可惜兄弟们忙了半天,饭没吃一口,便宜了那些纸贩子!
校尉冷笑:你诳我们跑来跑去,就是为你抬娇子,我们跑来是为东平郡王打游击,没想到,倒成了你不花钱的仆人,当心老子哪天不开心,把你宰了。
安生:校尉息怒,咱们都是为东平郡王做事情嘛,何必这么苦苦相逼呢。
校尉:你的人头已经寄在东平郡王的刀下,什么时候取你人头由我说了算,你小心就是。
众人继续烧火,捞鱼,煮粥,分食。
丁乙和髡头跳在小溪中摸鱼,把鱼向草丛中泼出去,黎花和真子忙着拾拣。
髡头喊:大家不要急,咱们吃饱再赶路,放心,大家都能吃得上。
书房。
汪伦面对书僮和衙役甲急得拍桌子:咱们的人呢?
书僮:老爷,咱们躲一躲吧,万一他们杀进来,咱们可怎么办呢?
衙役甲:大人,咱们真不如躲在船上呢。
董娇:我觉得不要惊慌,那些坏蛋巴不得咱们乱了营呢,要我说,关健是让泾水人家都行动起来,一家有难,家家出面。
汪伦:董娇说的才是正理,咱们跑了,这个县衙还得交给安生,咱们跟他们斗。
衙役甲:跟他们斗有什么好?
汪伦:泾水人家如果附逆,大唐光复泾水,我们还有什么脸面迎接王师?
董娇:咱们得跟泾水人家商量共同联盟,得跟大家把事情讲清楚,让大家明白事理。
汪伦:衙役们在干什么?让他们陪着董小姐到桥头跟百姓说说联合自保的事儿吧,现在咱们得自己保护自己啊。书僮,你也去,本老爷随后也去看一看。
营所空寂。
几个衙役陪着董娇到了泾水石桥上面。
董娇挺身而出,对行人呼喊:百家纸坊,泾水人家,咱们泾水百姓,如今大唐逆贼反叛,流贼几度侵犯,咱们皆可参与保卫泾水的邻里联盟啊,决不能等乱兵进入任其杀戮。
甲:我们老百姓怎么能抗拒得了官兵呢?
董娇:咱们近邻自保,一家入贼,邻里相助。
乙:董姑娘,你说的也没错,可是,你们丁董两家都没法自保,我们小门小户怎么能自保呢?
董娇:只要咱们能联动起来,一定能把零散的乱兵打跑,丁董两家依靠县里办的营所,两度打跑了安䘵山的兵。
丙:你们丁董两家依靠的也是县里营所,现在追撵贼寇的团丁还没有回来,他们生死不知,我们怎么敢拿鸡蛋撞石头呢?
董娇:这位大哥说的也有道理,咱们是打不过他们,可是,丁董两家纸坊如果没有反抗,丁董两家已经家破人亡。
丁:天塌了,有个高的接着。
董娇:大哥,这句话说得不对,咱们得邻帮邻,如果丁董两家完了,剩下的人家还能逃过一劫吗?
她的话引起诸多纸坊纷纷响应:对,这话对,咱们还是联户自保才是正理!
董娇: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我看,咱们邻里要签联保契约,只要团结成一家人,同生共死,一定会让贼人不敢相欺!
众:是这个理儿。
甲:签互保契约!
乙:签!
董娇:对,咱们签,只要咱们百姓家家相护,户户联盟,只要咱们像一家人一样抱成一团,我们又何必害怕那么小毛贼?
甲:对,咱们不能由着他们欺男霸女,胡作非为!
河边。
泾水两岸纸坊人家纷纷磨刀霍霍,摩拳擦掌。
汪伦也赶来:我汪伦过来给大家打气,本县要把县衙兵器分给大家一部分。
众人纷纷响应:好,我们要联盟护卫!汪大人,你还有啥不放心的?
汪伦:本县要大家首要治乱,不能乱了自家阵脚。
甲:要是安䘵山带大军打到咱们这里,咱们不至于与强敌打硬仗吧!
汪伦:那倒不必,大仗还是让大唐官家的军队解决,咱们惹不起还可以上船,上山保全性命,咱们联盟家户就是对付小毛贼,小股流寇。
甲:对,他们来一个打一个,让小股毛贼永远不敢再来!
丁乙,黎叔,宋贵,董刀儿,黎花,髡头夫妇,仇耆等赶了回来。
汪伦和乡亲们上前相迎:咱们的人救回来吧?
丁乙:您看,都在呢,只要咱们团结得像一家人,不是咱们怕他们,是他们怕咱们。
董刀儿:汪知县,您真不用怕,那些贼让咱们追了一天一夜,给咱们做好饭才自己走开。
众笑。
汪伦:他们真的那么孝敬你们?
黎叔:可不是吗?大家都吃了热汤热水才离开,我看呐,下回请都请不回来了。
汪伦:真是这样吗?
丁乙:乡亲们,你们信不信?我们追堵贼人的时候,用的可都是咱们的子弟,跟那些杀人不眨眼的东西相比,咱们子弟就是一群羔羊,可是豺狼怕了咱们。
众:我们相信你和你娘子的话,大家建起邻里联保。
丁乙:对,只要不怕,我们就不会受欺负。
汪伦:大家可以到县衙领悬赏了,你们走的时候,我给你们开的悬赏不变!
丁乙:汪大人,咱们县里还真的有那么多银子?
汪伦:没有,我只能打欠条,待天下太平的时候,不论谁当县令,谁也会偿还你们,这个悬赏契约,我得先给大家签字划押。
甲:这笔赏银大家不要了吧?汪大人给大家办事,倒欠大家的钱,不用他欠着行不行?不然,泾水县就不配有好官啊。
众:这话说得再理,这笔赏银不要了。
汪伦:既然如此,我也别白占大家的便宜,大营设筳,本县要犒劳前去救人的勇士们,我汪伦就是死,也会用魂灵与你们一起守卫泾水!
安生带着校尉及五十余骑兵疲惫不堪。
校尉:咱们找个荒庙或旧驿馆先歇了吧,弄回些酒肉先住下来,歇够了,咱们树个大旗,招集兵马,等时机再攻打山寨。
安生:你安排吧,我给你跑腿。
校尉:安大人去办吧,我累了,你抓紧吧,带几个人,先弄来酒肉再说吧。
安生:校爷,咱们用不用带点银子?
校尉:你们手里有刀,还用银子?
安生:校爷,还是拿点然银子好,咱们还得募兵呢,不能让这里的百姓把咱们当贼。
校尉:也行,拿点银子吧,你说的有点道理。另外,招俩喂马的过来,给咱们把牲口安排好。
安生揖礼:本县这就去办。
院内马匹由两个推着草车的农夫送来,山门打开,接着又有一辆车载着酒瓮、米袋和半扇猪肉进来。
酒席露天,桥头酒家不断传送菜肴,大多是传来木盆装着大鱼大肉。
汪伦和丁乙亲自派发契约。
众人惊异。
汪伦:信,官之威,人之本,大家的好意本官领了,可是,咱们的契约就是生死之盟,本老爷为官,不敢不守一句诺言,请兄弟们收好。
丁乙:请大家信汪大人一句话,天下会有太平的一天!
荒庙大殿。
众人聚在殿堂内一起喝酒,吃肉。
校尉:安大人,你说这是荒庙?你看,咱们能在这里居住多少日子?
安生:一年。
校尉:这里的僧侣呢?
安生:逃亡了。
校尉:怎么一个也没剩下。
安生:有一二个,本官令他们还俗了。
校尉:你不会杀了吧?
安生:入土也是还俗。
校尉:你他娘的比我还狠。
安生:迫不得已,否则,行踪会传出去。
校尉:行了,你给我留住一年的时光,我至少保你一年不死,我不会在这一年内杀你。
安生:校爷,您能容我一年,本县会保你两年无恙。
校尉:来,喝酒!
丁乙带妻妾和徒众重新收拾门窗,一切焕然一新。
仇耆:师父,师娘,我们的日子怎么过呢?真不知那些畜牲什么时候还会过来。
丁乙:你怕什么?咱们的日子还得过,从现在起,咱们还得像从前一样,该干什么还干什么!
仇耆:师父,我们还造纸,可是,造出来谁要?
丁乙:你不用管有没有人要,只是我们没纸,一旦有了买家,我们也无力供给。
仇耆:那好,从明天起,我带师弟们一起采纸料,咱们像从前一样过日子。
丁乙:这样就对了。
髡头:师父,我带真子回去了。
丁乙:你把西院的事儿弄好,咱们联保之后,不用怕贼兵偷袭了,日子该怎么过,你和真子继续过就是了。
髡头:我和真子想请您和两位师娘到我屋里喝酒,我还有点活儿,得干到天黑。家里还有点存酒。
丁乙:这多不好意思?怎么着也得让同门一起喝才是,这样吧,到我这儿来吧,师父请你们都过来。
髡头:我想单独请师父和师娘。
丁乙沉吟了片刻:也行,回头,我再请你们大家吧。
西院,偏房。
烛光明亮。
髡头和真子招待丁乙一家,丁乙和董娇、黎花端坐,妻妾其乐融融。
丁乙:来,请坐,髡头、真子快坐。
髡头郑重跪拜:髡头感谢恩师和二位师娘,你们待我夫妻如再生父母。
丁乙:坐下喝酒,这是做什么呢?
髡头跪拜不起,真子也跪了下来。
丁乙和妻妾都愣了。
丁乙:你们夫妻干嘛行此大礼?
髡头:大唐上国,面对国难的大仁,大义,大勇,大智,我髡头夫妇佩服之至。
丁乙:你这样突如奇来,让我夫妇很是不自在啊。
髡头夫妇重新跪坐,端酒让菜。
酒席简陋,只有鱼和蔬菜,外加一坛酒。
丁乙:咱们名为师徒,实为兄弟,毕竟邻国朋友,没有谁高谁低,兄弟是比肩的,来,不醉不归,咱们继续。
髡头布酒:师父,师娘们,请尽欢。
真子不断为大家献菜。
丁乙:髡头,真子,你们请师父和师娘过来喝酒,是有什么事吧?
髡头:师父,师娘,我们夫妇渡海而来,跟您学手艺,这么久以来都是您和师娘照顾,聊表谢意。
丁乙:真没事儿?
髡头:真没有。
丁乙:那好,我们喝酒。
东院上房。
丁乙醉态十足,由黎花和董娇相扶相携进了上房。
黎花点上了灯。
丁乙一头扎上了铺,董娇帮丁乙脱靴。
黎花上前喂丁乙喝水。
董娇:妹妹,咱们都累了,你别走了,咱们挤在一起睡吧。
黎花:不了,我还是帮姐姐照顾好丈夫,一会儿还得回偏房。
丁乙一把抱住黎花:不许走。
水洒了。
董娇愣了一下,把碗取在手里,放在靠窗的炕桌上,取了茶壶:夫君,你喝多了,再喝点茶吧。
丁乙一把摁住了董娇,抱在怀里:你们谁也不许走,谁也不许把你们抢走。
董娇:哥哥,髡头和真子请咱们喝酒,不会无缘无故吧?
丁乙:他们想回家了,想表达一下心意。
董娇:哦,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啊。
三十八
丁家纸坊上房。
日光透窗纸。
丁乙与一妻一妾和衣盖着棉被,拥揽而眠。
窗外,大家忙碌的轧草声把他们同时惊醒。
董娇和黎花刚要起身,被丁乙一把抱住,揽入怀中。
丁乙:不急,咱们难得有这样的时候,多躺一会儿,再躺一会儿。
董娇:门徒和佣工会笑话我们啊。
黎花:哥哥,昨夜是不是醉得狠了?
丁乙:我没醉,只想与你们一起就是这样躺在一起。
董娇:哥哥不要脸。
丁乙闭着眼,脸上溢出笑意:我真怕你们少了一个,一直想有机会咱们能在一起相依为命,今天能在一起睡个长觉,哥哥就是死了也值。
董娇:既然这样,咱们午后再起来吧,一夜没睡好,我还想睡。
黎花扎进丁乙臂下:我也没睡够。
丁乙笑了一下,合上了眼睛。
董娇和黎花向丁乙望去,他已经发出了轻鼾。
黎花:哥哥累坏了,他奔跑了一天一夜。
董娇:咱们陪他多睡一会儿吧,他真的把咱们姐妹当成了自己的性命。
泾水县衙大堂。
李公公带着诰书和两个锦衣羽林军颁旨:当今天下暴虐横行,安贼䘵山祸乱天下,荼毒生灵,妖孽丛生,天道不可忍,神道难容。大唐天子决意启用旧良吏,剪灭余祸,拟重启汪伦泾水县令尚未圣旨确认,今日特补录箓册,钦此!
汪伦跪接圣旨,泪流而下:如今天下沧荑,天潢受制,暴虐丛生,小臣仰望长安,惟盼山河重整王师归来。
李公公拭泪相扶汪伦:大人是当世正人君子,朝廷上下皆有风闻,驱退小人,任用君子是当下吏治紧要大事,好了,你收好圣旨好好干吧,切莫有负天子知遇。
汪伦拉着李公公:李公公不要急着走,我还得设筳给你接风加送行呢。
李公公:这个乱哄哄的世界,妖魔随时会冒出来,吃个酒饭,不会招人觑觎吧?会不会有贼人惦记?我这可是山高水远给你送乱世县令印信的呀。
汪伦:李公公放心,我让桥头酒铺把吃喝都送到书房,您和二位黄衣大士尽可享用,衙门里还有客房。
李公公:不行不行,我路上就听说了,泾水县衙遭乱兵两度围攻,老夫可不想葬身于此。
汪伦:那,咱们到酒铺用饭?
李公公:不行不行,市井抛头露面要不得。
汪伦:咱们在客船上吃饭吧,从桥头酒铺传饭,您看行吗?
李公公:船得走远点,也可以送我们一段路。
汪伦:可以,不过,本县不便相陪,我会派人照料。书僮,你去找三五个衙役伺候着!
书僮:是,老爷!
桥头,汪伦一身布衣,送李公公上了船。
衙役甲等传上菜匣。
眼看着船离开,汪伦在桥头揖别官船。
接着,又一条船向这里靠来,只见他们身着羽林服饰和官衣,色泽为青衫的官人,纷纷下船。
泾水县衙大堂。
来使入殿:宣汪伦出来见圣使!
汪伦从外面走来:你们是何人?找汪伦有什么事?
来使:我等乃东平郡王,䘵山大人派来的圣使,我系郡王驾下青衣宦官,安神是也。
汪伦:我是朝廷命官,不是郡王属僚,上使此来,有什么差遣可以直来直去,小臣能不能办都是另说,咱们也不必客套。
安神:汪伦听旨!
汪伦岸然昂首,手背腰后:东平郡王有事说之便是,何须繁文缛节?
安神:东平郡王特地下旨,赐命你为宣城别驾刺史领泾水县令!
汪伦:圣使大人,小县想问一句,东平郡王是大唐的藩镇还是易帜的反贼?
安神一惊:汪伦,你这样说话,可是欺君罔上,是忤逆!
汪伦:哪,这话该怎么说呢?
安神:你得称圣君,也可以认为是大燕皇帝,怎么敢用反贼的口气跟圣君说话!
汪伦:哦,你们是安家的天下,跟李唐天子不是一家?
安神:你不许分裂郡王与李唐朝廷的一重天!再敢亵渎安大人的天潢龙脉,正统皇祚,当心请来倚天剑斩你人头!
汪伦:你到底是来干啥的?是颁旨封官还是来杀我汪伦人头呢?
安神:封官,不是宣了旨了吗?
汪伦:这个圣旨是安大人下的旨吗?
安神:对,你升了官,要感激安大人。
汪伦:您的意思,我不用感激李唐朝廷,只管感谢安大人就可以了?
安神:聪明,你真是个聪明人,接旨吧!
汪伦:好,我汪伦收着吧。
安神:你可不许有二心。
汪伦:放心,小臣只有一颗心。
安神:怎么?不清扫客房,招待我们等吃个酒筳?
汪伦:不便留客,你们快走吧,时不时会有乱兵杀来。
安神:你不会骗本圣使吧?
汪伦:圣使大人宜速离开,现在,满街都是带刀的人,万一出了事,我实在没办法阻止。
安神无奈:好吧,那就不打扰了,我们回船上再说吧。
汪伦相送使者出衙门。
泾水县衙仪门外。
书僮跟在汪伦身后:老爷,他们是些什么东西?人不人,妖不妖的样子。
汪伦:人家自号是神,咱得恭敬点儿。
书僮:您为什么对他们客气?
汪伦:不想给泾水县招灾惹祸,敬而远之,让他们走人。
书僮:对,他们就是乱力怪神,邪娇怪崇,气味都不正。
丁乙家纸坊内院,丁乙带着大家一起忙碌,轧草,煮米浆,竹片抽打辗轧过的青檀老皮的毳绒,大家忙碌异常。
李公公带着两个锦衣羽林军下船,向铺面房里的董娇和黎花打招呼:两位女坊主,可有上好的丁宣给我们搬一船,价钱没涨吧?这兵荒马乱的。
董娇:哟,客官是哪个官府?
李公公:怎么?这还要看官定价儿?
董娇:那倒不是,我们这野山荒水的地界儿,哪能见到您这么尊贵的客人,随口一问。
李公公:天兵血战,世界洪荒,还是不问的好。
董娇:既然说到天兵,官人可能是朝廷的人,我猜的没错。
李公公:这姑娘不仅长得红唇齿白,皓目云鬓,睛目如星,人也透着十分的聪明,你们姐妹卖纸能不能做主?
董娇:有些纸能做主,有的不能。
李公公:那,你们叫能做主的人过来吧。
黎花:您要一船,咱们还是老价儿,不用找谁再说,丁家纸坊您也应该知道,言无二价。
李公公:不还价?
黎花:不还价。
李公公:董宣是能还价的呀?
黎花:董宣也是好纸,就在隔壁,要不,您去看一看?
李公公:我们府内一直用的是丁宣,不想换商号。
黎花:哪个府上,能用船装用纸。
李公公:当然是官家。
董娇:哦,我明白了,您是官家用,是哪个官家能说吗?
李公公:姑娘,你说的是真官家还是假官家的意思吧?
黎花:此话怎么讲?
李公公:我们是移出长安的李官家。
黎花:果然不是占据河北,攻打洛阳的安家?
李公公:是又怎么样?不是又如何?
黎花:如果李官家,只收本钱,如果不是,加价翻番。
李公公:好姑娘,就冲你这句话,咱们不讨价,不还价,依旧用你们丁宣纸。
黎花:那好呀,我只收工本费。
李公公:这是为何?
董娇:为天下太平,为铲除暴虐,丁宣愿尽绵薄之力。
此时,丁乙站在门口听着,不禁对董娇揖礼。
黎花也暗竖大拇指。
李公公:这位相公是何人?
董娇:我家丈夫。
汪伦怡然坐在窗下,品茗翻书。
书僮:老爷,今天您可得罪了安䘵山,万一他派人来找您的麻烦就会有危险,您还能这么神闲气定地喝茶看书,这如何了得?
汪伦神色淡定:老爷是书生,怎么能不看书?
书僮:再说,您也应当巡检一下卡哨了,得严防奸细。
汪伦: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还信不过那些泾水子弟?本老爷只有一条老命,这里可是泾水人家千万性命,你只管放心,他们盯得狠呢。
书僮:刚才那些青鬼可不是善茬儿。
汪伦:世上既然有佛祖,就会有妖孽,不然,要佛祖干什么?
书僮:老爷,咱们对他们可得防着点儿,他们来阳的不行,就会来阴的。
汪伦: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一窗阳光可扫尽黑暗;江湖虽弱,可瓤注瀚海。邪恶最终不能胜过仁者。
丁家纸坊铺面房。
船泊岸,安神带一干随从向丁家铺面房走来:丁家纸坊怎么只有女人?有没有男子出来说话!
正在擦拭案台的董娇和黎花闻声笑脸相迎。
董娇:客官来了?是丁宣的老客吧?
安神:慕名而来,泾水丁董,天下无双,给我弄一船纸来,我要带走。
董娇:看样子您是官家的人?
安神:没错,姑娘真是一双慧眼。
董娇:不敢当,您是哪个府衙?
安神:哪个官衙重要吗?
董娇:当然重要,瞧您这身青衣,不像是长安官家的人呀。
安神:你说我是哪个官家?
董娇:范阳安家的人吧?
安神:我叫安神,我看,你是丁神,看得准啊。
董娇:听说,范阳节度使不识字,买纸干啥?
黎花:当纸钱!
董娇:可不能这么说,范大人怎么会用白纸当纸钱呢?那个用黄的。
黎花:马粪纸!一定的。
董娇:不对,你瞧,大人们穿的是青衫,怎么能用黄纸呢?
黎花:那用什么纸?
董娇:大人呐,您要的是白纸吗?
安神:你们废什么话!咱家要的是丁宣,正宗的丁宣。
董娇:没了,都是安禄山造反闹的路断人稀,白纸没人要,造纸也是马粪黄。
安神向铺面房内瞅了一眼:真空了?
董娇摊手:没了。
安神:你没白纸跟我扯什么呢?走,咱们到董家看看。
董家纸坊铺面房。
安神等站在铺面房前,喊:人呐?要董宣!
董娇走了进来:有,不过,兵荒马乱的,成本太高,售纸得加价儿。
安神:加多少?
董娇:一倍。
安神:你到底是谁?我怎么转来转去看到的总是你呀。
董娇:丁董都是我家买卖。
安神:我看出来了,你是专门要与安家为敌的,长得虽然没啥可挑剔,但是,你的心不用挑剔也是坏了,黑了。
董娇:瞧您怎么骂起人了?不卖,你们走吧。
安神:还不卖了?
董娇:兵荒马乱,佣工不易,粮食难觅,就是翻倍我们也赔钱,您不打算要就算了,走吧。
安神:别想!你加倍我也买,快,给我搬,现在就结银子。
董娇:唉,少不更事,要价低了,还能反悔不?
安神:不能!搬,有多少搬走多少!
董娇:黎花,黎宣最接近丁宣,你回去看看黎家纸坊还有多少存货,安官家要一船纸,丁董两家的纸也凑不够半船。
黎花心领神会:好,我去一趟,咱们不能让安官家缺纸。
黎家纸坊门厅,纸浆池。
黎叔带着佣工们正在筛纸。
黎花跑了进来:爹,丁董宣纸卖完了,如果安禄山的人来买纸,您可得经心一点,问清楚,如果他们要买,价儿得翻番地要。
黎叔:不卖给他们!
黎花:不卖也不行。
黎叔:我不卖还犯了法?
黎花:你不卖,他们也会想办法买到手,您只管加价,加价,咱们只要能赚到银子,还可以捐献给义军,给王师啊。
黎叔沉吟:这个行。
董家纸坊铺面房空了,铺面房堆满了银元宝,董刀儿有点目瞪口呆。
董娇摊手:没了。
安神:你刚才说黎宣像丁宣,是真的?
董娇:不信,您去看。
安神:好吧,我们去看一看,下一回,你们丁宣给我们多准备。
董娇:不赚贵只管来,丁宣是好宣纸,只要您还肯来。
黎家纸坊铺面房。
黎花和黎叔一个记帐,一个数银子,安神的随从们从窗口向外搬纸疋。
安生皱着眉,清点纸疋:我怎么觉得上了那两个姑娘的当?
甲:大人,目前丁董黎三家是泾水最好的宣纸,此时战争之下,他们生存艰难也是真的,宣纸还有出售也正说明百姓还能安居乐业。
安神:这些宣纸能说明什么呢?
甲:东平郡王看到咱们带回去的宣纸一定会很高兴。
安神:那个颜真卿兄弟子侄已经惹得老大人很不开心,但愿殿下见到宣纸,真的会高兴起来。
李白携书僮望仪门而来。
仪兵见到李白,执礼让路。
李白与汪伦相拥转着圈儿。
汪伦:国家动荡,汪伦以为见不到太白先生了,诗仙突然出现在泾水,泾水幸耶,汪伦幸耶!
李白:汪伦起复为官,朝廷拢之,安公拢之,国家幸焉,藩镇幸焉?
汪伦:忠良乎?附逆乎?名节乎?二臣乎?
李白:清白君子,赤心肝胆,益家益国,孤臣无二!
汪伦喜极而泣:世上谁能懂汪伦?千古知已唯李白!
李白泪光闪闪:李白交游遍江南,视我手足有汪伦!
汪伦摁李白坐下,唤书僮:烧茶上来,我要好茶。
二人坐定。
李白:汪兄心情重啊,受委屈不少吧?
汪伦:身处乱世,想开心也难啊。
李白:当官难,做民难,当行游江河也难,举步艰难。
汪伦:安䘵山祸国殃民,罄竹难书!
李白:汪兄忧国忧民,你我心迹苍天明鉴。
汪伦:走,咱们泛舟桃花潭,喝酒去。
李白:汪兄此时还有心情喝酒?
汪伦:有人在暗中观察着我们呢,咱们无论如何也得让人放下心来。
李白:如何让人放心你呢?
汪伦:汪伦素无大志,一个酒徒而已,只有这样,才会让人放心呀。
李白:咱们叫上丁乙如何?
汪伦:好呀,咱们先到桥头酒铺取酒和菜肴,驾船到他家。
桃花潭。
书僮驾官船,汪伦、李白和丁乙把酒临风。
汪伦:丁团练,你最近听到过什么山外的消息?咱们得有人山里山外来回走一走,不能闭塞消息呀。
丁乙:汪大人,百家纸业也常有客商过来,前几天,安䘵山郡王府还来人买纸呢。
汪伦:他们是行船而来,还是车马而来?
丁乙:来的是一个官船。
汪伦点头:他们来过县衙,看来,他们是想控制不打仗的州县,笼络地方。
丁乙:看来,您表面上每天与朋友驾船饮酒,以此麻痹安禄山呀。
汪伦:咱们还得暗中与朝廷的军队多加联络,可是,不知为什么,他们的人马好久没有到过泾水。
丁乙:来,我先敬太白先生一碗酒,借花献佛。
李白:咱们一起吧?汪大人,您说呢?
汪伦:对,咱们一起来。
三人举酒碗。
官船。
逆行。
安神盘腿坐在船头,身边坐着两个青衣内宦。
甲:安爷,这里风大,您还是到船舱里坐吧。
安神:天宝十四载,安公以“忧国之危“,奉密诏讨伐杨国忠为由,在范阳起兵以来,几乎占据李唐半壁江山,如今河北无敌。
甲:安爷,您说,以后会怎么样?
安神:拿下洛阳东平郡王就是大皇帝了。
甲:东平郡王起兵讨逆没错,只是咱们办事的,四处受人刁难,咱们只要说出是东平王府的人,他们的眼神瞧我们都不对。
安神:他们是什么眼神瞧我们呢?
甲:瞧我们的眼神就像瞧狗。
安神:唉,都是些愚民啊,他们认定咱们是伪政权,不得人心,是愚人之见,当年,李渊起兵与今日东平郡王起兵有什么不同?哼!
甲:如此天下雄争,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官兵死于非命啊。
安神:嗯?你说这话是要掉脑袋的,再说,亏你还是王妃的近亲。
甲:小子方才失言,公公勿起他念。
安神:苍黎百姓算什么?无非一群蝼蚁,你们以后少替他们说话!
众人诺诺。
董家纸坊铺面房。
董刀儿:女儿,爹把你叫来就是想跟你商量点事。
董娇:爹,您有话只管说,不用吞吞吐吐啊。
董刀儿:女儿,你看,这一下子爹挣了这么多钱,都是你帮了爹。
董娇:顺手的事儿,怎么?爹嫌银子多,想给女儿分点儿?
董刀儿:爹倒没有那心思,爹有点心事。
董娇:您快把我急死了,您想说什么呢?
董刀儿:爹想离开泾河县。
董娇:爹,您动了这心思?这可是女儿万万没想到的啊。
董刀儿:你一个女儿家懂什么?爹的心志高远着呢。
董娇:您说一说,有什么高远的想法?离开泾水县您想去哪儿?
董刀儿:沿运河走,到范阳吧,那儿没有泾水,没有糯米,没有青檀,爹去了也没用,丁乙的爹,丁四郎到了那儿也没有造成宣城的纸。
董娇:不造纸,您去那里还怎么活呢?
董刀儿:所以呀,那地方爹不能去。
董娇:您要去哪里?听说,长安被安䘵山打下来了,哥舒翰都被安禄山活捉了,您想去当俘虏啊。
董刀儿:爹不想自投罗网。
董娇:您还想去哪里?出海修仙?去蓬莱国?
董刀儿:东海缈不可及,要不这样吧,叫髡头和他娘子真子随我一起走?
董娇:爹,您越说越不着边际,您要是没事儿,我回去了,两个院子都忙得四脚朝天的,我可没空儿跟您闲唠。
董刀儿:真是嫁出的女,泼出门的水,没想到的是,当初爹舍不得你出嫁,现在呢?果然不爱跟爹多说一会儿话。
董娇:爹,您到底想说什么啊?
董刀儿:我想去洛阳。
董娇依依不舍:您不能离开泾水,万一您走了,女儿想您可怎么办?山高水远,您真的走了,我们父女何年才能相见?
董刀儿:爹决定了,你不用劝爹。
董娇:您说个理由,只要能说得有道理,女儿可以给你准备行程。
董刀儿:理由只有一个。
董娇:什么啊,您快说。
董刀儿:爹听说了,安䘵山要发兵三千攻占泾水县。
董娇无奈地闭上了眼。
泾河上,商船云集;桥头酒铺,食客云集。
酒铺前。
酒客甲:这是怎么了?平日里,除了营所,这儿人影儿也看不到!
乙:泾水县是乱世中的世外桃园,平民安居乐业,攘外靖内名流四方。
丙:那是汪大人和丁乙的团防治理的好。
甲:今天也不是收纸的日子呀,大伙儿都是借着船在这里避难的吧?
乙:这可让你说准了,怎么,咱们凑酒钱,一起去喝酒?
丁:好啊,咱们几个凑份子!
一艘篷莱国的船靠近渡口。
正在淘米的真子起身打招呼:你们好啊,看你们就不像本土人啊。
船主:姑娘,你是哪里姑娘,是篷莱人吧?
真子:你们是来收纸到篷莱的吗?
船主:不是,我们是向高句丽贩纸的商船。
真子:船这么小,怎么漂洋过海呢?
船主:海边有大船,我们这是采购船。
真子:钱塘江外没有码头,那里怎么能泊大船啊。
船主:这姑娘真聪明,你说对了,我们的大船不能泊出海口,可以停内江,你是丁家纸坊什么人?
真子:我丈夫是坊主大人的门徒,我随着丈夫干活儿,帮工。
船主:听说,丁家纸坊不仅造纸,还经营宣城笔墨纸砚,文房四宝?
真子:是啊,进来看吧,我们这里什么都有,我先去煮米,你们可以到铺面房看一看。
佣工甲发呆。
真子把米萝里的米交给佣工甲:大哥,帮我把米煮上,来了几个篷莱国的客人,我向他们推荐一下咱们的文房四宝。
佣工甲接过了米:您放心去吧,我煮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