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和母亲在一起（散文）
新年里搬了家，母亲来和我一起住。
第一件事，给母亲录家门的指纹，弄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母亲说，可惜你把说明书丢了，不然可以照着上面做。这话让我心里有点不爽，在母亲的眼里，50岁的我，依然是那个毛手毛脚的孩子。我说我没有丢，我攒着一抽屉的说明书呢。终于，录成功了，小心翼翼地尝试了好几次。
新家里，什么都是新的。有的东西我也不太会用，两个人小心摸索着，相互商量着，但更多的，是我在母亲的提示下看说明书学会了操作。第一天晚上，教会了母亲用电饭煲、煤气灶和抽油烟机，母亲自告奋勇做第二天的早饭。我起床时，母亲已经煮好了粥，炒了一碟青菜，还煎了鸡蛋，看着这顿整齐的早饭，颇有点感慨。自从儿子长大之后，早餐就成了三餐中最潦草的一顿饭，基本就是啃一点食堂带回来的点心。吃完一边收拾厨房，一边表扬母亲，昨天学会的三件电器的使用方法全记住了，特别是电饭煲，居然还学会调到煲粥那一档，要知道，母亲是个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的人呢。“我又不是笨人，我本来就挺聪明的。”听到我的表扬，母亲并不表示谦虚。
试用智能马桶时，母亲格外紧张，末了，她说，马桶好是好，可遥控器上的字她一个也不认识，硬记也记不下来，打算放弃学习。另一项被母亲放弃的是电视机，网络电视对老年人来说，确实是项考验，何况母亲不认字。她不无伤感地感慨道，没想到看个电视都那么难了，真是落伍了。又见我开机时，想看的大部分节目都得付费，她越发对电视有了成见。三天假期里，陪母亲看完了《我是余欢水》，母亲表示，最后一集不好看，太慢了。在剧情最后的高潮里，当罪犯提出玩一个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每个人都说出自己做过的最卑鄙的事情，而最卑鄙的那个，就可以活下来。母亲始终无法理解这里面的逻辑，最卑鄙的那个，不是应该最早死掉么？
小区实施垃圾分类，母亲学得很溜，其实我只说了一次，可以积肥的就是厨余垃圾，要分开。她秒懂，我的母亲，可是个优秀的农民啊，这个解释对她来说超级接地气。
午饭后，我们去新家附近的公园闲逛了一会儿。因为新近看了一本营养学方面的书，一路都是我在告诉母亲该怎么吃，吃什么好。母亲听得频频点头，可当我说到要少吃饭，多吃蔬菜蛋奶时，她就很难接受。多吃半碗饭，走路都会带劲点，她反驳我。她无法理解能量与营养的关系，认为它们是一回事。但是没关系，我有绝招，我说，你不是一直想变得美美的，看上去年轻皮肤好么？那就得多吃有营养的东西，请主食让点位置出来。果然，她疑惑地点了点头。最终打动母亲的，是她的姑妈，姑妈年近90，身体很好，力气很大，但因为长年吃素，皮肤一般，面色很差，看起来很苍老。我不知道母亲是如何观察出来，一个90岁的老太太面色不如同龄人的。
我已经有很多年不和母亲朝夕相处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了。儿子刚出生时，母亲来帮我带孩子，那时，我很年轻，母亲也还不老，我们相处得并不好，时有龃龉。这一次，情形好多了，也许是我们都老了，都变得柔软包容，生活就像共同驾驶着一辆汽车，我总能及时预见危险的方向而提早拐弯，驶入平安，因为我知道，这一次，是我带领着母亲。有很多次，我都劈面遇见了童年的自己和母亲，谁说不是呢，生命本来就是一场场持续不断的轮回。
2021-01-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