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门深沟难相通,三地平壑喜相逢
当晚,小珠与友源聊到这日所见。
“今天上午,我见到我师父的同门,一位和霭可亲的老人家君叔。”
“君叔让我打趟拳给他看,我打了。过程中,有一位老人家也过来看,之后君叔介绍,那位是夏潮教练,他们是师兄弟,不知您认识不?”
友源:“哦,夏潮教练,我上次在南城,和他见过一面,吃了顿饭,他是性情中人,不错。”
小珠:“君叔对我们很好,让我注意一下平稳,拳架不要有太大的起伏,肩,胯,膝三点保持平行运动。”
“夏潮教练说了一下揽雀尾,也许他对我们把揽雀尾打成这样看法最大,他认为手收到下腹,就让对方入了身子,失中了,不能把身子让出来的。听夏潮教练说拳,我能听得出一些里面的味道,就如您说的,人家会不以为然。”
友源:“因为吴家太极拳,所以会被人要求。”
小珠:“江滩,我第一次去那里,那是南城练吴家较密集的地方。我看他们打拳,看了一遍多。现场看感觉是不同的。”
友源:“有什么感受?”
小珠:“看过后,感觉和轩源师父的理解和追求是不同的。所以,拳架的动作、风格也有很大不同。”
“他们的拳架,与您的风格有相近。但我对什么是吴家本家的概念,并不知道,所以说不上什么观感。只是看到他们注重劲路的流动,动作的细节等。”
友源:“吴家本家的东西,大多数人都不知道。”
小珠:“那什么是吴家本家的东西?这有什么概念吗?”
友源:“有。”
小珠:“最能概括,最基本的?”
友源:“市面上的连最基本的也不会清楚。再怎么模仿,也是模仿的的,不过没有几个人知道这是模仿的。”
小珠:“那就是要登堂入室所传的,才是了?”
友源:“很多老师连太极拳门也没有摸到,也在收徒。所以也不是那个入室所传。”
小珠:“那这个门是以什么为界呢?
友源:“我有誓约在先不能随便讲。”
小珠:“没关系,不方便就不讲。那就是我问的这个问题有价值。”
友源:“我问你,什么是太极拳?”
小珠:“太极是一……以前我会有现成的答案,现在感觉,不是说的那么简单,也不是说的那么复杂,倒不会说了。”
友源:“所以最基本的概念也没有,越弄越玄乎。”
小珠:“那怎么办呢?”
友源:“继续‘发展’太极拳。你记得我上次说太极拳发展的问题,是怎么说的吗?”
小珠:“怎么说的?”
友源:“当时我的回答是,不发不展,能继承就已经不错了。祖宗的东西,能够学到已经很不错了,没学到,就不要想什么发展创新。”
小珠:“这是您一向的态度。”
友源:“道,需要我们去发展吗?还是去发现?它是千古不曾伤的存在。”
小珠:“从这一点来说,轩源师父就是以符合不符合太极之道去学这套拳,一阴一阳之谓道,合道才是太极拳,太极即道也。拳是太极道的表达。”
友源:“还有更好一点的表述吗?”
小珠:“太极的状态,是我们追求的理想状态,高度和谐平衡,在追求的过程中,让身心从多极性的世界中回归本源,返本溯真。”
友源却不作回应了。
小珠继续问:“有一个疑问,既然不发不展,能继承就好,那么继承什么,为何欲语不能言?大家都不知道这基本的东西,如何继承呢?”
友源:“大家多在发展。”
有点失望。聊着聊着,小珠似乎摸到友源的界限,她明白了,她和师出正统的友源之间,有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小珠心里嘀咕:太极拳来自于同一个文化母亲,她是包容的,不但在拳上,在人世间,也应该如此。如果以门户互相排斥,互相否定,这已出离太极本意了。即使练的与广大练家不同,试问谁能妨碍得了道的纵横?再哪一家,以近道合道为命,已是善莫大焉,但谁能说自家代表道呢?
练拳无非求理明理,如果以门户见,就算曾从此门见到真理,而后来的分别心,所见也就随之而变了。真理永远握在某一方手中么?真理是不增不减,不生不灭的,不会随着人为的标识,人为的心愿而改变。
在太极拳诞生之前,又是什么促使她诞生呢?
圆通定下南来的日子就在眼前,小珠将这消息告诉蒲谷子,很快蒲谷子决定与慧明一起过来与圆通相会。轩源得知这个消息,也将安排过来两天共聚。
这将是轩源与圆通的第一次见面,早半年前的心愿即将实现。兴隆、小珠提前几天便在安排各项接待准备,与杰哥、另两位拳友商量接待细节。
这天圆通和师母将到达,小珠到南城火车站迎接他们。
蒲谷子与慧明,也在这天坐长途客车,从南安往小镇来,兴隆他们负责接车。
午后一时多,广播响起来,圆通所搭乘的列车入站了。
小珠站在旅客出口处,竖起耳朵,放长双眼望过去,那长长的走廊,随着人声渐涌,旅客匆匆而来……
四年前,也是在这里,当时的小珠与兴隆,怀着紧张心情迎接圆通及师母第一次南来。大家从网上走到现实中,穿越千里两手相握,温情问候的情景,到现在还记得很清楚。
这四年间,发生过的许多事,一件扣一件,事事有关联,滚动到如今,构筑起一群人,一个太极梦……
而这个火车站出口处,似乎是一个交接点,将南与北牵连;将许多故事,回溯到此,再由此奔前。
圆通、师母再度出现在人流里,小珠挥手迎上,三人喜笑颜开,幸福相聚,闲话不说,直奔火车站旁的汽车客运站。
直待往小镇的客车启程了,小珠才打开话匣子,似恨不得把这里发生的事情一抖而光。圆通一路听着小珠放机关枪似的抖一事又抖一事,耐心细听,小珠许多憋在心里的话终于能一吐为快。
一个多小时的车程,谈话就没停过。直待步出车站了,才觉得口干舌燥的。
兴隆、杰哥和两位拳友已在车站出口等候。兴隆手里拿着几瓶水,见到他们出来,兴隆趋前:“师父,师母,你们来了,欢迎欢迎……”水也递过来了。
安排好圆通、师母的住处,先让他们休息一下,相约晚饭再聚。
估算着,蒲谷子师叔他们也该到了,打了几次电话,都说还在路上。
直到比预定时间过了近两个小时,才有消息来,他们被卖猪仔,在另一个镇被哄下了车,离这有半小时的路程。兴隆和拳友马上驱车去接。
这一倒腾,风尘仆仆的他们来到吃晚饭的地方,已黄昏六点多了。
一落座,点的菜已叫起,但还未到,饥肠辘辘的蒲谷子和慧明迫不及待地叫先上面包点心。
“原想中午能到,我和老蒲吃了早餐就上了车,没有准备吃的带身边。谁知出了这些波折,早上吃的东西早就没有了!现在饿得是前胸贴后背!包子!包子快点到啊!”慧明这边说着,回头催服务生快上点心。
几番催促,服务生终于把包子端过来,服务生刚靠近,蒲谷子和慧明已起身快速捞走两个塞进嘴里。
一杯热茶,两包子下肚,蒲谷子、慧明才有点力气与大家聊天了,话题多了起来。
“圆通师兄,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但已经听蒲谷子说过好几次了。你对太极拳的认真和投入、付出,让我很佩服!”慧明向圆通问好便说道。
“慧明师兄,我在轩源老师的教学光盘上见过你,你那学拳的专注精神,让我过目不忘。”圆通笑说。
“我这位师兄啊!半辈子都在练拳!也是遍访名师的。年轻时玩那些用力用劲的功夫,他两根手指能翻高墙!后来我们八极师父说我们这样走不出来,说要学太极拳,他呢,就只练108了。”蒲谷子介绍道。
“这位是我圆通师兄的爱妻,我的嫂子!是巾帼里的英雄!上次我到鹏城,嫂子知道我爱喝两杯,圆通师兄不喝,她说她陪我!我还想以我的酒量,怎么陪呀?哇!差点喝嫂子不过!这回领教啦!可不能低估半边天的能力!”
“今晚再来两杯?”师母笑说。
杰哥把带过来的酒摆上桌面,“今晚这么难得的缘分,小酒怡情,我们平时都不太喝酒,看你们的了!”
“今晚还要聊天,小饮几杯就可以了……”蒲谷子的眼里晶晶亮,摇头晃脑,活泼机灵,和刚才的灰头土脸完全不同了。
晚饭后返回圆通住处,沏好香茶再聊了一会,小珠打了一段108,请大家看看,提点意见。
慧明想了想,说:“小珠,你比上次我见到时进步了,动作娴熟了很多,打得也比较开气。但是还有些老问题,就是你的胯还没有收好,有压胯的情况。”
“哪!以弯头拐杖为例,手是不需要拄着拐杖的弯折处得劲的,只需拄着弯出的扶手就能得到支撑。拐杖的弯折点就像人体的胯关节,就是说这个产生功能的地方是不能把它压死的,身体的重量是不能压在胯关节膝关节踝关节等等这些关节上,这些活动的地方是不能受压迫的。”
小珠点头:“呀,没想过压胯是这个意思。”
慧明便说开了,还让兴隆来试手,两人一粘上,慧明就有说不完的话,这里找那里,那里合这里……一个愿讲,一个爱听,不亦乐乎。
兴隆是第一次见慧明,却如此投机,大有相见恨晚之意。回到家兴奋地对小珠说:“师伯这才是真教人的!让人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我喜欢师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