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结中的坚守

纠结中的坚守

有位友人退休后,不想赋闲在家里纯粹地做“马大嫂”(“买汏烧”),或许也是为了扩大社交圈,提升自己的精神生活质态,便尝试着学做保险。想做什么,会坚持多久,能成长到哪一步,这不是所关注的重点,只是她说的一番话,让人有了那么一点感触。她说:“这是一份很让人纠结的工作,要跟年轻的人讲老去,跟健康的人讲生病,跟幸福的人讲意外,跟活着的人讲死亡,不被理解也是人之常情。最大的心愿是希望所有的朋友都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生活美满,可有时候生活总是不按套路出牌,所以要尽微薄之力,努力给每个人、每个家庭送去一份保障。”

保险的崇高伟大意义,其中的曲里拐弯门道,不想多议论,也轮不上多嘴多舌,说三道四。但由此想到,各种职业的特殊性令人玩味。世上有千百种职业,各有各的特质。比如警察,为了社会平安,必须坦然面对罪恶丑陋,明察秋毫,寻踪觅迹,除暴安良;比如环卫工人,整天与垃圾打交道,寒暑不让,在肮脏里创造清洁;比如工厂工人,流水线上机械地重复一套固定的动作,日复一日,循环刻板;比如银行柜员,整天搬弄着不属于自己的钞票,还必须每时每刻地盈盈笑脸相迎……

职有所司,各有各的行规准则。从事任何一项职业,哪怕是最平常的拾遗补缺性服务,哪怕是沿街叫卖的小商小贩,既然社会有需求,人们有期盼,入了此门,就要业精于勤,术有专攻,在平实中做出彩来。

小时候,在老城区生活,曲巷深幽,在午后静寂之中,经常会听到挑担叫卖豆腐花的吆喝声,忍不住寻声跑过去。见那个担子一头是一只木桶,上面有盖,盖上覆着保温用的厚厚棉垫;另一头下面是放碗勺等的小橱,上面是摆放各种调配料的小平台,用一个个小瓷碗盛装着酱油、香油、辣酱、盐、糖、味精,还有切得极细的香菜、榨菜、小开洋、紫菜等一干配料。有生意了,担主便麻利地取出碗来,用开水烫过,滴尽残水,再用铜勺从桶内撇舀出蛋羹般细腻嫩白的豆腐脑,然后以极其娴熟的手法加入各种调料、配料,热气腾腾地端将过来,果然是香气扑鼻,令人垂涎。这在当地,叫作“清汤豆腐花”,与如今一些所谓古镇老街上店堂里出售的大锅煮得的“浑汤豆腐花”,其品位、口感、观感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

那时候,家中要添置衣服,不是像现在这样到服装店去选购,还讲究个品牌什么的,而是选了布料,请裁缝师傅到家里来做。老宅院落中人多,大大小小,一人一两身,往往就要做上十天半月,甚至个把月光景。裁缝到家里来,一般是一位大师傅带一两位打下手的徒弟,在客厅里支起案板,铺展开随身携带的剪刀、直尺、划粉、针线、熨斗等工具,日以继夜地开始工作。主家还要提供食宿,不过供餐并不讲究,简单伙食而已。裁缝师傅做活计十分敬业,裁剪熨烫,飞针走线,真说得上手法娴熟、干净利落、一丝不苟。所有活计做完,工钱结清,他们就会告辞离去,按事先的约定到另一家去。这种到家里来包工的活计还包括做家具、箍桶盆、修棕绷等等。至于磨刀剪、修洋伞什么的小活计,方式大体相同,但不提供食宿,各家拿出需要打理修缮的物件,师傅做完就结账了事走人。

居家过日子,点点滴滴,琐碎而不可或缺。民间匠人用其敬业操守、精湛技艺、良好口碑,与老城居民形成了一种源远流长的生活默契,彼此间的需求和满足,信任和尊重,构建了里弄里的朴素生态文明。可惜,时代的发展,改变了因因相袭的人文形态,走街穿巷式的工匠已经和老街旧巷一起渐行渐远,淡出视野,湮失在人们的记忆深处。

百无一用是书生。整天和文字打交道,由于职业的惯性,养成了酸腐的矫情,看到满大街铺天盖地的店招语、广告语、宣传语,其中多的是似是而非的错字、穿凿附会的烂词、貌似华丽的病句、道貌岸然的忽悠,让人浑身地不自在,痛苦地纠结,很想诘问一下那些个文案策划审读者:

你们的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么?

2018年6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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