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叮咛
如果爷爷健在,今年该是95岁高龄了。然而,爷爷已去世十多年了。
爷爷是个白铁匠。会补铁锅,修雨伞,做铁皮水桶,做气死风的铁灯笼,爷爷还会用荆条编箩筐、篮子、草篓等。
爷爷最拿手的是做气死风的铁灯笼,就是像《红灯记》里铁梅举的那种马灯。
农村人不舍得卖,但爷爷可以照着做,而且式样小巧美观,可以装上玻璃罩子,晚上走夜路,提着这样的灯笼,既不怕刮风吹灭了灯笼又不怕下雨,大家都叫它气死风灯笼。在那个年代,没有手电筒,大人有时候在快下雨的夜晚抢收晾晒的红薯片,需要灯笼。我们小孩子更喜欢晚上提着灯笼玩捉迷藏,寻刚出窝的知了,捉萤火虫。谁如果没有灯笼,那就只有跟着别人屁股后瞎跑,有时候还会摔一跤,跌进路边沟里。家里没有灯笼的小孩儿,心里说不出的落幕和失落。回家就向央求大人要灯笼。
大人们拗不过,就去找我爷爷。于是,爷爷就开始忙碌了。
记忆中,爷爷似乎很少睡过午觉。中午不是编箩筐就是做水桶,或者做灯笼,给人家换锅底水桶底。爷爷的屋子里永远有一大堆需要他做的活。乡里乡亲送来的东西,爷爷从来没有收过钱。我们村有四大姓:席,李,乔,盛。可能和这些都有老亲戚的关系,反正有过多人对爷爷称姨爷。
父亲兄妹四人:大伯,姑姑,父亲和叔叔。奶奶去世时。大伯十七岁,姑姑才八岁,父亲五岁,叔叔才三岁。爷爷一个人既当爹又当娘,白天去地干活,晚上还要在油灯下编筐或者做水桶。一家人穿的的衣服和布鞋都是邻居奶奶、大娘、婶婶们帮忙做的。为了表示感谢,爷爷常去帮人家干些农活例如担水,挑粪,犁地。
农家一年到头都是忙,唯有下雨才可以在家睡个懒觉,或者打打牌。那时根本没有人赌钱。爷爷是没有假期的,平日里,乡亲们送来破了的铁锅,漏水的水桶,要编筐子篮子的成捆的荆条,在那里等着呢。爷爷要在忙完了家里的农活之后,利用晚上还有下雨天把这些活做完。
阴雨天,家里最热闹了。爷爷在做铁皮水桶,需要把一大块铁皮做成圆形,于是家里嗵嗵嗵,哐哐哐,耳朵里满是声响。
找爷爷干活的人,拿着旱烟袋在一旁吸着烟,和爷爷唠着闲嗑,而爷爷手脚不停的忙。有的过意不去,非要给钱,爷爷把脸一黑,说道,你这是寒颤你姨爷不是?下次不想让我给你做了不是?来人只好把钱又揣进兜里。
那年,父亲决定用盖房子,于是选了一块地,先挖砖窑自己和泥烧砖,第二年正月初六开始盖房子,五孔砖圈的窑洞同时动工,请了两位匠人,而小工都是村子里自发来的乡亲,每天一二十个,和灰,搬砖,有婶子大娘帮忙做饭,也有小孩来帮忙搬砖头,大家都不要工钱,只用中午晚上管两顿饭。一直干到二月底,五间青砖砌的窑洞建成了,工钱只花了83元钱。父亲说这都是冲着爷爷来的。
爷爷是个闲不住的人,八十岁时,由于长期劳累得了腿疼病,可他还是不愿休息,有次还非要拄着拐杖去酒溜凹地里锄地去,拗不过他,那次只好拉着架子车带他去了一次。
爷爷常说:要做一个对别人有用的人。住在姑姑家不上三天他就着急,他不愿成天吃闲饭,没办法姑姑就给他找点活,比如剥花生壳,拆毛衣缠毛线。
如今,又想起爷爷,又想起他说的话,要做一个对别人有用的人。耳边仿佛又响起听听通通做铁皮水桶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