豨莶草还有人用吗?
前几天看到一个旧闻,说著名演员陈宝国之前患皮肤病,后来请著名中医赵炳南先生诊治,吃了300多付汤药后,终于痊愈了。有些皮肤病确实是不好治,没有长期服药的毅力,医患之间的相互信任和配合,真的很难治愈。记得许文忠老师曾说过,白癜风、紫癜风这类皮肤病可以治愈,但是许老师不太愿意治疗这类疾病,为什么呢?是因为“名医不治癣,治癣就丢脸”?不是怕丢脸,是怕患者不能坚持服药,半途而废,如果患者能够坚持吃一麻袋的药,肯定可以治好!这一麻袋的药肯定得上百付了。所以,某导演脸上的白癜风就好理解了,长期喝苦药汤确实很难坚持。
今天说一下豨莶草这个药,这个药现代貌似不太常用,究其原因,我认为就是古人对这个药有争议,褒贬不一。我们先来看吴昆的《医方考》是怎么说的。
豨莶丸
豨莶草(不拘多少)
此草处处有之,其叶似苍耳,对节而生。用五月五日、七月七日、九月九日采来晒干,铺入甑中,用好酒层层匀洒,蒸之复晒,如此九次。为末,炼蜜为丸,如梧桐子大。每服五十丸,空心无灰酒下。
病人骨节疼痛,缓弱无力,此方主之良。
骨节疼痛,壅疾也。壅者喜通。此物味辛苦而气寒,用九蒸九晒,则苦寒之浊味皆去,而气轻清矣。本草云:轻可以去实,盖轻清则无窍不入,故能透骨驱风,劲健筋骨。若未之九蒸九晒,或蒸晒之数不满于九,浊味犹存,阴体尚在,则不能透骨驱风而却病也。此阴阳清浊之义,惟明者求之。
豨莶丸事考
唐江陵节度使成讷进豨莶丸方云:臣有弟訮,年三十一,中风就枕五年,百医不瘥。有道人钟针者,因睹此患,曰:可饵豨莶丸必愈。其药多生沃壤,高三尺许,节叶相对,五月间收,洗去土,摘其叶及枝头,九蒸九曝,不必大燥,但取蒸为度,杵为末,炼蜜丸梧子大,空心温酒米饮下二三十丸。所患忽加,不得忧虑,至四千丸,必复如故;五千丸,当复丁壮。臣依法修合与訮服,果如其言。钟针又言:此药与本草所述功效相异,盖出处盛在江东,彼土民呼猪为豨,呼臭为莶,必缘此药如臭莶气,故以为名。久经蒸曝,莶气自泯。每当服多,须吃饭三五匙压之。奉宣付医院详录。
又知益州张咏进豨莶丸表云:臣因在龙兴观掘得一碑,内说修养气术并药二件,依方差人访问采觅,其草颇有异,金棱银线,素根紫荄,对节而生,蜀号火杴,茎叶颇类苍耳。谁知至贱之中,乃有殊常之效!臣自吃至百服,眼目轻明;即至千服,须发乌黑,筋力较健,效验多端。臣本州有都押衙罗守一,曾中风堕马,失音不语,臣与十服,其病立痊。又和尚智严,年七十,忽患偏风,口眼喎斜,时时吐涎,臣与十服,亦便得瘥。今合一百剂,差职贠史元奏进。
《医方考》说,豨莶草经过九蒸九晒的炮制之后做出丸药不但可以治疗中风,长期服用还可以明目乌发,身体强健,有保健的功效,只是需要服用上千丸。如果一天服用50丸的话,吃五千丸,需要100天的时间,相对来说时间还不算长。但是也有医家认为豨莶草这个药不可久用,久用必出问题。我们看看《本草新编》的作者陈士铎是怎么说的,陈士铎略晚于吴昆,据相关考证,陈先生是明天启年间生人,到清康熙年间去世,活了80多岁。
豨莶,味苦,气寒,有小毒。一云:性热,无毒者非。入肾。疗暴中风邪,口眼喎斜,治久湿湿痹,腰脚酸痛,主热匿烦满。然散人之真气,尤不宜服,不宜用,而入之兹编者,何也?盖肾经之药,药品中尤少,肾犯风邪湿气,又尤难治,姑存之,以治肾中风湿之病。不知何故古人尽称此品,近人亦多乐用之,且有赞其百服则耳目聪明,千服则须发乌黑,追风逐湿。犹作泛等闲语,此真杀人之语也。
余客闽,有一贵人卒然中风,余切其脉,绝无浮象,甚微细欲绝。余曰:此真气虚绝将脱之症。急用参、芪、熟地、山茱、麦冬、五味之药,大剂投之,一剂而神思清,再剂而语音出。余咎其平日之纵欲也。贵人曰:余已绝欲数年矣,尚恐欠健,日服补剂,病乃中风。而先生绝不治风,竟用大补血气、填益精髓之品,以救吾命,此仆所不解也。余问所用是何补药。曰:客有劝余服豨莶丸者,服之已一年矣。余曰:是矣。豨莶耗人真气,岂可常服。曰:然。余服之,久不见功效,心窃疑之,今闻先生之教,乃恍然大悟,瓶中余药,呼儿尽弃之。恪遵吾方而全愈。
嗟乎!贵人幸遇吾,得不死。此吾所见治而知豨莶之杀人也。而余所不及是闻者,不甚多乎?虽然,豨莶亦非能杀人,不善用之,多致杀人耳。而善用之若何。中风之症,必问其腰间素有水湿之癣否。有水湿之癣,又必问其肾囊之干湿若何。肾中有风,其人必然腰痛而重;肾中有湿,其人必然囊破而疮。即用豨莶,亦必与人参、白术大剂共用,又何至误杀人乎?至于湿痹腰脚酸疼之症,又必加入薏仁、茯苓、黄芪、芡实同施,始万全也。
或问豨莶为举世嘉尚,而先生弃之至此乎?夫豨莶未尝无功,余虑人误认补味,而常用之耳。风湿入肾者尤难治,存豨莶而不删去者,正备妙用耳。不然,防己可祛肾内之风湿,存防己可,必复取豨莶,正以豨莶功用胜防己,其耗散精血,亦逊于防己。所以,存防己而仍存豨莶。盖防己治肾内之风湿,止可一用以出奇,不可再用以贻害。若豨莶则不妨一用,而至于再用,但不可久用耳。
《本草新编》认为豨莶草可以治疗中风、湿痹、腰脚酸痛,但不可久服。对前人所说久服可以“二目聪明,须发乌黑”进行了批判,认为这是“杀人之语”。陈先生继而用一个医案告诉我们久服豨莶草的弊端,即“耗人真气”,我记得有个老师曾说“有病就吃药,没病就吃饭,没病不要乱吃补药”,这个观点我深以为然!最后陈先生把豨莶草和防己这味药进行了对比。
那么,豨莶草这个药到底还能不能用呢?当代还有人用这个药吗?我查了一下资料,当代善用豨莶草的大家当属北中医名老任应秋老先生。任应秋老先生用豨莶草治疗湿热痹阻经络、肺痹、心痹、肺气心阳不足(慢性风湿性心脏病)、痛痹(慢性风湿性关节炎)等疾病起手就是一两,而且不论是湿热痹寒湿痹都可应用,重点在于药物的配伍。任老用豨莶草治疗中风有两个方叫“豨莶至阴汤”和“豨莶至阳汤”,分别治疗阴虚中风和阳虚中风,方中豨莶草的用量基本是30-50g。任老认为豨莶草可升可降,属阴,其性走而不泄,入肝经则能活血而祛风,入肾优于除湿而疗痹。生用则寒,熟用则温,凡风中经络用之,最能活络胜风。我想任老先生治学严谨,他的临床经验肯定是可以借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