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朋友晚安,本来想把这篇长文拖到五一假期,感谢大家的热盼和一再催更,我决定将它提前写出来。
本文接近一万字,但绝对读有所值,我将借解析指环王的剧情,为您梳理一下欧洲一段不为人知但至关重要的历史脉络。请在空闲时间阅读。
在上一篇文章《《指环王》密码(上):欧洲文明在惧怕谁?》中,我们解读了电影《指环王》和同名小说中,托尔金老爷子借凯兰崔尔女王、魔君索伦和刚铎帝国各自有何暗喻,本篇中我们进入电影和小说的主要剧情,解析一下这场旷世之战(魔戒圣战)的原型是怎样发生的。
上文我们提到,已成废墟的刚铎旧都、“星之堡垒”奥斯吉力亚斯对应真实历史上的罗马城。已经沦陷的“升月之塔”米纳斯伊希尔(米纳斯魔窟)则对应君士坦丁堡,那么《指环王》中浓墨重彩表现刚铎新都、大战的发生地米纳斯雅诺(米那斯提力斯)又所指为何呢?其实,我看很多朋友留言已经猜出来了,米纳斯雅诺对应的就是维也纳。今天我们提起维也纳,觉得它只是一座欧洲中部的花园城市,是音乐之都。但却很少有人认识到,这座城市在近代曾经当过数百年的“新罗马”帝都和保卫基督教文明的最前线。被称为“基督之盾”或“欧洲之盾”。就像《指环王》小说中“星辰堡垒”、“升月之塔”、“落日之塔”三城并立一样,在那个时代欧洲人的心中,维也纳的地位也与罗马和君士坦丁堡相仿佛,凝聚着“罗马帝国”这个现实中的刚铎最后的希望——它被攻克了,罗马就灭亡了。是的,如果你去查中国世界史教科书,你得到的答案是在东西罗马分裂之后,西罗马帝国已经在476年就灭亡了。但实际上,这个时间点是很后来才被定义——也就是说,西罗马帝国其实是被后人“说死”的,至少中世纪的人并不觉得罗马已完。西罗马被说死的具体时间是在18世纪末,英国有位历史学者叫爱德华·吉本,出版了他的新书《罗马帝国衰亡史》。在该书中,吉本为了给书的第一部分有一个结尾,强行找到了一个之前并不太受重视的事件:476年,蛮族又双叒叕的攻陷了罗马城,按照之前的一般戏码,蛮族首领在逼迫罗马皇帝退位之后,应该自己接受“罗马皇帝”的头衔。但此次来罗马打秋风的蛮王,这老哥叫奥多亚克,是个耿直boy,对忙不迭前来献上王冠的罗马教宗高傲的说:“强者自会为自己加冕。”于是这句装逼的话就被吉本揪了出来大做文章:看见没有,罗马法统在当时就断掉了,帝国亡国了,欧洲进入了中世纪,啊,多么黑暗、多么凄惨……但可惜的是,生活在中世纪的欧洲人,其实并没有吉本那么高的史学觉悟,他们依然觉得自己生活在罗马帝国里,只不过皇帝经常换,“新罗马”也经常迁都而已。事实上,欧洲北方诸蛮族国王中,一共也就出了奥多亚克这么一个给罗马皇冠居然不要的二愣子。这个道理就跟中国古代成事儿的草头王做到一定火候一定会要玉玺当皇帝,宣布自己承接前朝法统一样:白给你的名号,干嘛不要?公元800年,德法两国的共同先祖查理曼大帝,就正式接受教宗的加冕,成为“罗马皇帝”。此后这顶罗马皇冠经由奥托大帝(Otto I)一直在德意志诸邦中传承,在“巴巴罗萨”腓特烈一世时代,又给“罗马帝国”加了“神圣”这个前缀,于是形成了我们熟悉的“神圣罗马帝国”。注意,这个神圣罗马帝国在当时欧洲人的理念中,其实就是西罗马帝国的法统继承人。而它理论上其实是有着全西欧基督教国家法统的,甚至整个中世纪,教皇跟神罗皇帝关系好的时候,还偶尔发个教令啥的,提醒一下基督徒要尊重“罗马皇帝”。但这种话基本没什么用,首先英法这样的小强都不愿听这个“冒牌皇帝”的调遣,西班牙和北非当时在穆斯林手中,意大利南部受东罗马帝国管控,北部则是教皇国的势力范围。所以“罗马皇帝”真正说了算的地盘,也就剩下了德意志那点地方。而这片地方正统罗马其实是没咋统治过的。所以整个中世纪,德国人的宿敌法国人都在说这个国家“既不神圣,也不罗马”,到文艺复兴时代,大师伏尔泰又多加了一句“更非帝国”,就此凑成了当时法国人“辱德”必谈的“素质三连”。整个可怜兮兮的样子,确实有点像中土世界阿拉贡“王者归来”之前刚铎。而“罗马帝国”在中世纪这种不伦不类的属性,在小说《指环王》中也得到了刚铎帝国的完美继承。看过电影的人都应该有印象,刚铎帝国很长时间是被摄政王所代管的,而且这个代管时间长的匪夷所思,从最后一任刚铎国王被戒灵首领安格玛巫王骗去单挑失踪开始,王室就绝嗣了,国家由之前的宫相家族所摄政。而巧合的是,历史被加冕为“罗马皇帝”,开创罗马在中世纪法统的查理曼大帝,就是出身于墨洛温王朝的宫相家族,直到他父亲丕平三世(矮子丕平)时代,才通过贿赂教皇得到了正统确认。严格说来,“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头衔虽然光鲜,但跟“刚铎摄政王”一样有点来历不正。对这一点,不仅对旁边的法国人看不惯,就连异教徒土耳其人更看不惯。在1453年攻陷君士坦丁堡之后,奥斯曼土耳其苏丹像所有灭亡罗马的蛮族国王(除奥多亚克以外)一样,认为自己是罗马帝国的继承者。而为了逼迫欧洲人承认他们这个法统。苏丹们能想到的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攻克这个“冒牌罗马”的新都城——哈布斯堡家族长期盘踞的维也纳。万里车书一混同,西罗岂有别疆封,提兵百万维也纳,饮马多瑙第一功。——土耳其人这个梦想跟几百年前金朝皇帝完颜亮,是一样一样的。所以,攻克维也纳,一直是土耳其苏丹们的首要目标,而最早对此进行尝试的,是苏莱曼大帝。我有一个想法,虽然十分确定,但放在当下西方可能会非常不政治正确——苏莱曼大帝这个人,应该就是托尔金笔下魔君索伦的原型。这不仅仅是因为两个名字在英文中发音有相似之处( Suleman、Sauron)。更是因为苏莱曼可能是最接近毁灭西方的穆斯林。他早年的英明神武与晚年的暴虐黑化,确实都有点魔君索伦的影子。1529年,苏莱曼大帝领兵30万连克贝尔格莱德和布达佩斯、占领整个匈牙利,并一直打到维也纳城下,进行了史上第一次维也纳之围。御驾亲征的苏莱曼大帝得意非凡,豪言要让整个欧洲都皈依真主。但危难之下,整个基督教世界当时爆发了惊人的团结。教皇颁布教喻,要求信徒集结维也纳进行“圣战”,大量志愿军以“十字军”的名义奔赴这座神圣罗马帝国的帝都参战。当时哈布斯堡王朝所领导的神圣罗马帝国在肌体上还是健康的。不仅境内的各诸侯都还听皇帝招呼,更要命的是,哈布斯堡王朝此时还联合统治了新兴的日不落帝国西班牙。1529年,靠“下半身开疆拓土”的哈布斯堡王朝正迎来它的全盛期——皇帝查理五世建立了第一个“日不落帝国”。以至于从版图上看从版图上,这似乎是一次“东西罗马”的较量。于是第一次维也纳之围中,苏莱曼大帝的进攻遭到了几乎来自整个西欧的联军的迎头痛击。准备不足的苏莱曼大帝最终铩羽而归。他的欧洲扩张计划至此终于止步。不久,奥斯曼帝国随着他晚年的日渐昏聩和最终去世陷入了内乱之中,欧洲随着这位君主的死暂且歇了一口气。而在《指环王》中,开篇就是对这段历史的致敬——索伦企图征服整个中土,遭遇了人类与精灵的联合抵抗,人类君主伊兰迪尔父子与精灵至高王吉尔加拉德组成“最后同盟”共同抵抗索伦。
而最终,也是索伦的意外死亡,给了中土世界喘息的机会……“自从联盟和部落并肩作战,共同抵抗燃烧军团的入侵,已经过去了四年。尽管成功地挽救了艾泽拉斯大陆,部落和联盟之间脆弱的协议,却早已荡然无存。如今,震天的战鼓,再一次响起……”是的,在抵御了苏莱曼大帝的征伐之后。欧洲人本来以为自己的文明安全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给欧洲人留下了一个刻在骨子里的叙事模式——联盟会崩解,而“魔王”会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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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683年6月,一封急报传入维也纳宫廷。土耳其苏丹默罕默德四世,纠集了苏丹亲兵、安纳托利亚人、北非柏柏尔人、中东阿拉伯人、远东鞑靼人以及其他仆从国军队共计25万之众和150门各式火炮的大军,已经在贝尔格莱德完成了集结。正浩浩荡荡的向西方挺进,目标还是那个:攻克维也纳。此时距离上一场大战已经过去一百多年的时间。神圣罗马帝国早已不复当年之勇,皇帝不仅失去了对西班牙的联统,而且帝国也陷入了空前的内乱当中。1618年到1648年,神圣罗马帝国境内积蓄已久的宗教矛盾爆发,新教与天主教的混战开始,周边各国随后纷纷选边站队,下场掐架,这便是著名的三十年战争。在此战之中,在法国、瑞典等国的轮番进攻下,天主教同盟节节败退,最终身为天主教同盟领袖哈布斯堡王朝被迫签订了《威斯特伐利亚合约》割让了神罗境内大量领土,尼德兰、瑞士脱离帝国,并且承认了德意志诸侯们拥有主权地位,帝国境内实行宗教自由。这么一搞,“罗马皇帝”的威信已经荡然无存,德意志人口大量减员,说德语的男人当中有接近一半死在了这场战争当中。此时的神圣罗马帝国,可以说已经名存实亡了。祸不单行,帝都维也纳在战后又遭遇了一场大瘟疫,人口仅剩战前三分之一。这导致在1683年战前,维也纳能调动的守军不足两万人,几近变为了一座孤立无援的空城。反观奥斯曼帝国,在苏莱曼大帝去世后的这一百多年里,也出了点问题。这段时间内,奥斯曼扩张速度一度放缓。“耶里切尼制度”的副作用开始显现,苏丹亲兵开始尾大不掉,苏丹对其的掌控力也逐渐变弱,使其逐渐演化成一个庞大利益集团,战斗力严重下降,后期甚至掌握废立苏丹的权利。但在这个至暗时刻,自认为是苏莱曼大帝再世的苏丹默罕默德四世即位了。默罕默德四世算不上明君,但他确实是勤政的,此人上台后用铁腕弹压了反对者和贪官,曾在五年内杀死了三万名各级官员,并积极发动对欧洲的外战以转移矛盾,土耳其国势开始重新振兴。默罕默德四世,其实无论性格、御下方式还是虚荣心,这家伙都更疑似崇祯皇帝再世。但默罕默德四世深知,自己的功业还未真的能追及苏莱曼大帝,想要竟全功,就必须拿下大帝当年没有得偿所愿的那座坚城——维也纳。默罕默德四世为这场进攻所做的准备,不能说不充分。至少在外交上,他重新修复了与法国的“渎圣同盟”,挑唆法国跟他打配合。“天主长女”法兰西在这段历史上起到的作用,很像《指环王》当中与索伦结盟的白袍巫师萨鲁曼。在小说中,萨鲁曼在索伦魔军发动进攻时所打出的策应,一是出兵进攻圣盔谷,二是派遣手下葛力马,巧言腐化了洛汗国国王希优顿,让他不得出兵帮助刚铎王国。而在真实历史上,法国为了对付哈布斯堡王朝,自16世纪的弗朗索瓦一世起就与苏莱曼大帝缔结了盟约。到了法国国王路易十四时期,为跟默罕默德四世打的配合,这位“太阳王”也是连出两手。在西线,法国出兵进攻了原属于神圣罗马帝国的洛林和低地地区以为策应,留下了德法之间此后缠斗许久的阿尔萨斯-洛林问题。在东方,法国则派出大使,动用外交力量贿赂与其交好的波兰贵族,让他们牵制国王杨·索别斯基,不要履行波兰与哈布斯堡王朝达成的盟约出手干预即将爆发的维也纳之战。
在这些准备做好之后,1683年5月底,默罕默德四世在贝尔格莱德阅兵、誓师,宣布“圣战”开始。但奇怪的是,万事俱备之后,苏丹默罕默德四世却并不打算亲率军队发动这场志在必得的总攻。他自己留在贝尔格莱德狩猎,而将指挥大权交给了自己的大维齐尔(宰相)卡拉·穆斯塔法。这个细节证明默罕默德四世终究没有苏莱曼大帝的雄图伟略,却比他的先祖更“鸡贼”。默罕默德四世惧怕自己承担战败的责任,他的如意算盘是,如此次战争胜利,那么功劳便是他苏丹的,若战事不利,就把锅甩给大维齐尔,他他承担战争失败的罪责。于是神似戒灵之首安格玛巫王的卡拉·穆斯塔法,就肩负着背锅侠的重任,正式出发了。他的背后,是苏丹殷切而野心勃勃的目光在注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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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卡拉·穆斯塔法“对线”的那位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是利奥波德一世。这位皇帝长这个样子,大家感受一下这位“罗马皇帝”的“君威”:皇上长成这样不奇怪,因为哈布斯堡王朝是靠联姻收集领土的,近亲繁衍的结果是越到后来,基因劣化、遗传病等问题就越严重。画师再怎么美颜也救不了。而这位“望之不似仁君”的皇帝陛下,在此次维也纳之战中的作用,对应《指环王》中的摄政王迪耐瑟二世。他们干的有三件事神似:一是在敌人大军即将濒临城下之时,还在饮酒作乐、狩猎野餐,完全一副文恬武嬉的样子。二是在终于获知敌人军队到来时,不顾群臣坚守待援的反对,在没摸清土耳其人兵力的情况下,盲目命令自己军队冲出维也纳去送,结果让维也纳兵力更加空虚。三是在前两条都无效之后,最终放弃治疗,在土耳其人濒临城下的前夜带着自己的家眷和宠臣们逃出维也纳,躲往林茨……
所以《指环王》里迪耐瑟二世的精神崩溃和瞎指挥真的是神还原……总之,利奥波德皇帝这一通骚操作搞下来,维也纳的守卫任务,似乎是更没指望了。但东方不亮西方亮,危难时刻,一些历史人物的出现和选择,改变了看似既定的历史走向。文艺复兴至启蒙时代的教皇往往都是贪腐堕落的代名词,但这位英诺森十一世教皇,堪称教皇里的战斗机。在他上台后,通过厉行节约、惩治腐败、改革财税政策,一举扭转了教廷原本入不敷出,靠卖赎罪券等度日的窘境。而在维也纳之战中,英诺森十一世教皇起到了有类甘道夫的作用——他给每个可能出兵援助的天主教君主写了亲笔信,尤其是对于实力强大的波兰-立陶宛联邦君主杨·索别斯基,不仅强调了盟约、教义,还许诺以重金回报。在其高超的政治手腕下,杨·索别斯基被感动了,开始了属于他的华丽表演。扬·索别斯基,波兰国王及立陶宛大公,此人后来被称为“拯救基督教世界的英雄”,而让他获得这个称号的,仅仅是当年在维也纳城下的一战。其实,当时的波兰是一个类似于《指环王》小说中洛汗王国的国家。小说中,在立国的五百年中洛汗王国是一个身处四战之地、与半兽人的战争、长冬、登兰德人的劫掠等诸多灾难的夹缝中艰难求生的国度。而现实中波兰的处境与其神似。这两个国家还都以志愿骑兵为其主要作战力量,小说中洛汗贵族男子平时获得封地,在战时要自备战马、圆盾、长矛、长剑、头盔及甲衣以响应国王的征召,而这个制度几乎是16——18世纪波兰翼骑兵的翻版。两支骑兵大军采用的战术也是极为类似的,在《指环王》电影里,洛汗骑兵排成密集的骑墙阵列向兽人的长矛方针发起正面冲锋场景给人留下了深刻印象。但在现实的军事上,这种骑兵组成密集骑墙正面“硬抗”步兵的情况,其实很少出现。唯一的解释,似乎只能是托尔金参照了波兰翼骑兵的战术中取得了灵感。翼骑兵常常被编成拥有150-200人的中队,排成膝盖挨着膝盖的密集两列横队,出众的马术能让他们可以用如此密集队形进行冲锋,长长的骑枪则能保证他们先于对方捅出的长矛将对手刺穿。这样巨大的冲击力,配以翼骑兵同样优异的近战能力,常常给敌人带来毁灭性的打击。如果说真实的历史上曾经有哪支部队完美的演绎过《指环王》中洛汗骑兵那正面突击依然水银泻地般畅快战斗,似乎只有波兰翼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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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让翼骑兵名扬青史的那次冲击,发生于1683年9月12日。这一天清晨,随着一颗信号弹划过清晨的天空,波兰国王杨·索别斯基纵马出现在维也纳城北的高地上。
从同年7月开始,奥斯曼的25万大军已经在维也纳城下猛攻了整整两个月,火炮和工兵挖掘的地道反复的炸开维也纳的城墙,而城内的守军又不断冲上缺口,与涌上来的土耳其士兵进行殊死搏斗,在无数炮灰的疯狂冲击下,守军防线几次都崩溃,甚至奥斯曼人已经把新月旗插上了维也纳的城头,但不久后还是被守军的优势火力击退了。兵力居于绝对劣势的维也纳为何能坚守如此之久,后世史学家说法很多,但两个原因是不可否认的——首先是三十年战争的磨练让欧洲人因祸得福,维也纳此时星堡的设计、守军的战术、以及火炮的质量和应用,已经略微高出了对面的奥斯曼人。其次,要怪默罕默德四世“溜肩膀”。代替他指挥的大维齐尔卡拉·穆斯塔法因为忌惮守军的火力、不敢损伤苏丹亲兵精锐,每当炮灰部队打开缺口后,都不不敢派遣精锐进行冲击,导致奥斯曼失去了攻占维也纳最好的机会。杨·索别斯基看到的景象就是,维也纳虽然岌岌可危,但依然挺立,城中心圣斯蒂芬教堂的钟声依然在鼓舞着战士们做最后的奋战。
波兰国王嘴角划过一丝笑意,微微向身旁的侍从挥手,后者吹响号角。在丘陵遮掩的背后,是整整八万基督教援军!对于杨·索别斯基率领的援军到来,不能说穆斯塔法全无准备。在援军集结完毕前的9月10日,穆斯塔法还曾召开军事会议商讨对策。但在会上穆斯塔法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自小所受的“耶里切尼教育”让他严重低估了基督教联军的兵力和作战决心。前方是“唾手可得”的维也纳城,后面则是“微不足道”敌方援军。想了想苏丹给他定下的KPI,穆斯塔法决定分兵,一边攻城,一边守阵地,两不耽误。他觉得,虽然沿途分兵,但奥斯曼军队此时仍有十五万之众,收拾前来援助的联军绰绰有余了。9月12日,决战开始。杨·索别斯基首先命令由德意志诸邦组成的步兵从左翼发起进攻,奥斯曼军队马上应战。而且由于低估了援军数量,穆斯塔法误判了左翼是联军的主攻方向,为了防止阵地被联军突破而被包围,他将大部分机动兵力调至左翼与联军展开血战。战至下午6时,奥斯曼军队逐渐呈现出师老兵疲之态,阵线开始松动。此时杨·索别斯基突然下令骑兵触动。在3000名波兰翼骑兵的带领下,多达两万之众的联军骑兵突然对土耳其人空虚右翼发起了兜击!
见此情形大惊失色的穆斯塔法,慌忙命令火枪手和长矛兵组成方阵进行抵挡。可是为时已晚。火枪手打出的排枪,如投入怒涛的小石子般转瞬就被淹没。列阵的长矛手们感到大地在随着对面疾驰而来的骑墙一起猛烈的震颤着,发出对他们来说宛如催命的咚咚巨响!
是役也,奥斯曼土耳其军1.6万人被歼灭,五千人被俘。苏丹亲兵精锐不可战胜的神话也从此被打破。而杨·索别斯基在获得大胜之后模仿凯撒用拉丁文给教皇写信报喜说:“Venimus. Vidimus. Deus vicit.”——我来了,我看见了,上帝得胜了。对比指环王,我们会发现托尔金是如此喜欢这场拯救基督教世界的酣畅淋漓的大胜。以至于在他的笔下的“圣盔谷之战”和“帕兰诺平原战役”几乎都是这场战役复刻。若说有不同,只是后一场战役中,托老糅合了一点历史上西罗马与西哥特共同抵抗匈奴王阿提拉的沙隆会战的影子。在沙隆会战中,西哥特老国王提奥多里克在率领骑兵冲锋时阵亡,而托老则也让率领骑兵冲锋的洛汗老国王希优顿战死沙场。
历史上的提奥多里克国王,据说是被身后的战马活活踩死的。多说一句,其实这两场虚构战役里,托老还各埋了一个来自莎士比亚名作《麦克白》的梗:“除非树木移动”和“没有男人可以杀死我”。
所以,在强调一遍,虽然托尔金声称自己的小说不影射任何历史,但他确实是个“埋梗大师”,作品里时时处处都有对既往历史与文学的化用和影射。在真实的历史上1683年的维也纳之战与小说中的“帕兰诺平原战役”一样,是一个转折点。败军之将穆斯塔法在逃回到贝尔格莱德后,很快就被急于退位卸责的默罕默德四世问罪并处决。这种“崇祯行为”让原本就依靠苏丹的铁腕勉强维系奥斯曼帝国更加离心离德。瞅准时机,欧洲各国在教皇英诺森十一世的号召下重新团结起来,发动了“大土耳其战争”。这场基督教国家的围攻让奥斯曼帝国遭遇了空前的惨败,土耳其失去了匈牙利、特瓦锡兰尼亚和第聂伯河以西大量欧洲领土,并从此再没有在欧洲进行任何扩张。至此,那个昔日让整个基督教世界战栗不已、惧怕它统御欧洲的伊斯兰教“新罗马”由盛转衰。它沦为“西亚病夫”的历程,也由此开始了。那个在书中被反复烘托强调的归来王者阿拉贡,究竟是谁?对他其实也是有原型的,而且若关注新闻,你不会陌生。作者又为什么要让来自夏尔的霍比特人弗罗多成为最终毁灭索伦魔王的英雄?最重要的是,身为英国人的托尔金,为什么又要写这样一个故事?这其中其实也埋藏着很多有趣的历史梗,我将在下篇当中继续为大家解读。敬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