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 孽缘
杏娘生长的地方,虽然灵气充足,但地处偏僻,人迹罕至。倒也多亏了偏僻,杏娘才能从一棵普普通通的杏树修炼成人形。虽然可以化成人形,杏娘仍然愿意当一棵杏树。
阿元是一只野狐狸,是杏娘在凡间过中元节的时候捡回来的,所以取名叫阿元。
阿元还没有能力化成人形,只能以狐狸的形态跟在她身后走来走去。于是凡间常常看到一出尘婀娜的女子带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在凡间的街道上溜达来溜达去。
遇见书生的那一天,太阳正好,不晒人,暖洋洋的。杏娘舒展枝叶,准备做一棵安安静静的杏树。然后她就看到了满头大汗的书生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
原来书生是想要上京赶考的,却路遇劫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只能跑啊跑啊,最终闯进了这片人迹罕至的地方。
多么俗套的故事。也不知他是怎么闯进来的,明明这片地方杏娘是设了迷障的,难道技术退步了?
书生大约是累极了,也热极了,在湖边的石头上稍憩片刻后,便宽衣解裳,准备到湖里洗个澡。
坐落在湖边的杏娘,“……”,
“哎呀,这人是真不害臊”。
于是在湖里的书生便看到湖边的一树白花染上了潋滟的粉红。
阿元不知道去哪野了,这时候回来,一时贪玩心起,叼起书生的衣服就跑远了。还在湖里洗澡的书生却没发现。
直到他要上岸时,才发现衣服不见了。
杏娘没有办法,只能用召唤术让阿元把衣服还回来。
书生惊奇地看到,一只呆头呆脑的狐狸带着他的衣服回来了。
大约是在湖里待久了,住在湖旁边的山洞里的书生晚上就发起了烧,烧得迷迷糊糊,很快就晕了过去。
本着书生生病跟自己也有点关系,杏娘只能施以援手。她半抱着书生给他取暖,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晨,书生望着怀中的姑娘,白净的脸上染上了一层红晕。杏娘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嘴角不经带起了一阵笑意。
书生愈发羞惭了。杏娘骗他说自己是山里猎户的女儿,因为贪玩迷了路,看到山洞里有人,就进来借住一晚。
杏娘不曾把迷障取消,他们也没办法离开。只能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绻身在这窄小的山洞里。
杏娘拿出了自己酿的杏花酒,跟书生在月下对饮,在喝得醉眼朦胧,杏娘看着书生,心里想着他可长得真好看啊。
可是书生还是要上京赶考的。杏娘再舍不得也要放他离开。在书生离开的那一天,杏娘跟阿元说她再也不想做一棵树了,她想做一个能被人喜欢的姑娘。所以她跟着书生离开了。
书生中了榜首,要当官了,也要回到家乡了,他却期期艾艾说不出话来。原来他在乡下还有妻子和孩子。
杏娘虽然生气,可是还是原谅了他。她喜欢书生,不管是做妻还是做妾,哪怕是做一个烧火丫头,只要能陪在书生身边,她都无所谓,因为她喜欢书生。
书生的妻子看到回来的两人,便什么都猜到了。于是满脸的欢喜瞬间变成了苦涩 。
杏娘乖巧地叫着姐姐,可是这位姐姐似乎不喜欢她,确实也不喜欢她。每天天还没亮,她就要被叫起来磨米磨面,还要劈柴跳水,这些脏活累活杏娘都忍下来了,她想,只要陪在书生身边。
书生当了大官,时常要出去应酬,回来时总是带着一身的酒气和若有若无的脂粉气。杏娘察觉到了,书生的妻子也察觉到了。
书生最近常常夜不归宿,回来也像睡不醒的样子。杏娘不无酸涩的想:“是啊,像书生那样的人,可以在有妻子和孩子的情况下喜欢上她,又怎么可能不会喜欢上其他的人呢?”
书生的妻子像是一下子苍老了十岁。其实在杏娘刚同书生回到乡下时,同邻里闲聊时,得知书生的妻子以前也是温柔良善的样子,却被丈夫逼成了这个样子。邻里异样的目光让她只能讪讪地回到屋中。
当书生带着那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回到家中,杏娘终于决定放下了。
她记得和书生独处的那段时间里,书生曾说过:“姑娘,你酿的杏花酒好喝,你的样子也像杏花一样好看”,
“哪有你这样夸人的”,杏娘虽然面上带着责怪,可是那嘴边的笑意却怎么也抹不去。可是那样的时光却再也回不去了。
杏娘用一半仙元从太上老君那里换回了一颗痴情丹,她把丹药交给书生的妻子,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在一片人迹罕至的湖边,一棵杏树正焉焉地开着屈指可数的花,树下还躺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
其实阿元已经可以化成人形了,他去凡间的茶楼听书时,听到凡间的一个大官,突然幡然醒悟,散尽妾室,与妻子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传为一段佳话。阿元听完,面无表情地离开了,可是那个傻姑娘再也听不到了。
散去一半仙元的她,再也无法维持人形,也许在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只能当一棵杏树。听不到看不到。她说过,再也不做杏树的。她恐怕是真的伤了心。
文/向着星光闪烁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