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伟随笔:养老选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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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 老 选 址

李大伟

//  文章刊登于2021年4月30日《夜光杯》 //

退休了,喜欢胡思乱想。过去给员工画饼,现在给自己画饼,比如总想卜居养老。
前几天路过南京东路,居然异想天开,在此买个蜗居如何?天下美食就在门口,抬腿就到。这样老了,天天可以换口味,只有南京东路才汇集天下菜。饿了,吃碗面,浇头天天变。馋了点个菜,每次换菜系。早上到贵州路岔口的新雅粤菜馆喝早茶,中午拐到浙江路的扬州饭店吃淮扬菜,晚上去靠近广西路的燕云楼吃北京烤鸭。当然必须隔开,否则糖尿病不请自到。但老朋友可能不请自到。因为市中心,东南西北的地铁都汇集于此,1号线、2号线、8号线均集于人民广场,10号线分别坐落在河南路的天潼路,12号线则落脚于西藏路的曲阜路,东西南北的朋友都可以一部地铁直达。家,就成为老朋友的歇歇脚的驿站,老年人最恐惧的寂寞,远遁于无形。
我有散步癖,南京东路不仅是天下最繁荣的步行街,也最长最安全:无汽油车电动车、无脚踏车电瓶车。午饭后出来逛逛,罕有红灯拦截你。嫌人多,半夜睡前出来,即便倒走也无人撞你,想碰瓷找不到对象。从外滩到西藏路,1599米,来回3.2公里,恰好八千步,掐表准!养生“八”诀:“喝八碗水、吃八分饱、睡八小时、走八千步”,前三项在金銮殿、茅草屋里都可以做到,唯有八千步,唯有畅行南京东路高标准做到:无障碍、无风险。即便过了90岁,依旧可以出来晒晒太阳散散步,我的人生感悟:“人是动物,不动就是废物”,保持“在路上”的姿态,不是励志,而是养身。人生最佳状态:“不是瘫在床上,而是倒在路上”。我的养身警句:“活到老、学到老、走到老”。走在南京东路上,一旦崴了脚,或心血管发病,隔壁福州路就是仁济医院,这是三甲医院哦,国内一流医院也救不活,那就该死,所谓活该!过了90岁,出门散步,胸前背后最好挂上大字硬板纸:“扶我有奖,因为有钱”。再放个二维码,家人亲属、通讯地址,还有医保卡编号、保险单编号、重大医疗保险及联系人的信息都荟萃其中,像个什锦八宝饭,让路旁好心人坚信跌倒老人无须碰瓷。南京东路区域,经营了一百多年,才如此便捷,却免费,天下难觅。夫人冷冷地说:“能听到鸟叫吗?能闻到花香吗”?
我的家远在浦东,二十年前一片农田,至今地铁口拉客头的摩托车手,不说安徽话,就说本地话。刚搬到那里,晚上回来,进了小区,必须扭亮大光灯,否则亮度总被如雾的黑色素被吞没。弯过大草坪,常见野兔,迎着灯光,直立举爪,惊恐万分。
如今小区墙外依旧撂荒,成了苗圃,还有一洼池塘,林下鸡,池里鸭。早晨坐在窗外看书,空气是甜的新的,春秋两季的早晨,我喜欢坐在底楼的窗外,抿一口新茶,吸新鲜氧气,直至黄昏夜晚,借着室内的灯读书,鸟语花香环绕音响,嵌入自然间,如新潮话剧:“沉浸式”。春天的黄昏鸦雀归林乱噪,入夜渐渐平息。坐在屋里隔着窗,外面的风景好比照片,听不见万籁之声;好比环绕影视,闻不到真香,总之,隔着窗,自然只是单面的,没有音响效果与天籁之声的。这些南京路无法分享、无法迁移。
我的家,离地铁五公里,步行个把小时,没有公共交通,难觅共享单车。我想,如果卖掉浦东房,一笔印刷税,买入南京路房,又是一笔印花税,加上两处的高额差价,其中产生的每月利息,足以请几个全职司机抬着你走。
自从有了嘀嘀打车,不用请司机了,不用看脸色。馋了,嘀嘀打车,送到地铁口,坐五站充其量十五分钟,出站就是南京东路,不但南京东路属于你的,而且淮海中路、国际饭店、新天地也属于你的,现在地铁四通八达,全上海分分秒秒都属于你的,只要你住在地铁站附近。住在上只角不得不兼容繁华的副产品:喧哗。不如蜗居浦东,住在高楼底层一样拥有别墅的花园,让你屏蔽上只角的富贵病。
常到南京东路,总是从地铁1号门出来,斜对角就是朵云轩,常常有书画展,细心观赏而没有拍卖后的麻烦:首先是真伪,其次是保存,最要命的行情暴跌,一不小心引爆脑溢血,永远操心,因为喜欢所以忧患,结果忧患大于喜欢,生存名句“生于忧患死于安逸”,收藏:死于忧患!朵云轩是最佳保管处,涨跌由它,任其高低。人生且行且止,过目美好而不占有,做个肌肉松弛的旁观者,轻松才能惬意,这就是过客心态。
人生最佳的濒临状态:不是清晰地知道生什么病、怎么死,那是一种慢性恐吓,而是莫名其妙地眼一闭,手心落下一张纸片,留下一行诗:“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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