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旭​：哪怕一百万首诗都可以用“人啊”这个词做题目

耀旭，湖北蕲春上油匠湾人，写诗四十余年，数以万首计，诗如杂草。同时写作诗评诗论，出版有诗集、诗论集、小说散文随笔集五部。

组稿编辑：行顺

行顺推荐语：必须要向耀旭老师道歉，实际上耀旭老师给我稿子比较早，那还是我计划做这个栏目前，在一个极小的微信群里吆喝一嗓子的时候。当时我读了前两首，觉得有点平淡，就“很不客气”地拒绝了。好在耀旭老师创作状态极好（我觉得这是写作者最应该追求的），不时有佳作问世。因此，我不揣冒昧，再次向老师约了一稿。当我把这些诗综合起来通读之后，感觉“诗味”全出来了。口语诗的点其实很难把握，写得太老实则显得平淡，太猎奇则流于怪僻，但应该怎么样走，又没有成法，也许只能是像巴金先生所说的：惟有写，才能写。

诗十首

耀旭

再写一首“人啊”

写了一首诗

没有什么合适的题目

我就用了“人啊”

这个词

其实

哪怕一万首诗

一百万首诗

都是可以用“人啊”这个词做题目的

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在我的整个青春时代

认识的

最美的女性

是冬妮娅

连林道静都赶不上

我已经完全不记得那本书

都写了些什么

但冬妮娅这个名字

和她所代表的那个人

却在我的生命里

生了根

火

把手机对着燃烧的灶膛拍

不需要任何技术

你都会拍出非常好看的炉火

红彤彤的

热烈迸射的光

像烈焰一般的激情飞扬的生命

我所热爱的生活啊

你平淡

凡俗

有时还充满艰辛

然而

在这个漆黑的乡村的灶膛里

那些平凡的普通的松针

芭茅

木屑

却焚烧出如此的

璀璨之光

日记

昨天我在大街上值勤

带着红袖章

在军休所和海阔天空路段

来回走动

其实我也不能干别的

就只是来回走动

看着大街上的人流车流

来来往往

看着卖花的人在修剪她的花

因为带着红袖章

路人们看见我的时候

大多会注目一眼

我和同伴讨论我们值勤的意义

同伴说:

“意义还是有的

这些路过的人看见了我们

和什么都没有看见肯定不一样”

我同意他之所言

就像我们看见的那个卖花姑娘

其实也为这个世界创造不了啥价值

但如果没有她

好像这个世界也是有一点点

不一样

贫穷

我没有什么东西给他人

我不抽烟

我不能给他人一支烟

我不喝酒

也不能敬他人一杯酒

我没有什么东西给他人

我其实很想给别人一点东西

以表明我的慷慨

我曾经最想给别人的

是我自己

可惜的是

并没有什么人愿意要我

我还能给他人什么呢？

如果遇到一个饥饿的人

我愿意给他粮食

可我从来没有种出过粮食

也没有种出过

能够御寒的棉花

我太寒酸了

一点点能够给他人的东西都没有

反而

我却经常接受他人的馈赠

那些馈赠给我东西的人

我也从来都没有回馈过

比如我的父母

他们给了我生命

我也从来没有给过他们什么

他们总是说

他们什么都不需要

他们什么都不需要

清明

下午三点多钟

我站在窗前

望到隔壁小区的一块空地上

一个人在烧香

他没有摆供品

也没有插香

也没有跪拜

只是点了三个小火堆

他的家乡在哪里呢？

他的先人

想必会体谅他

因为生活之艰辛

而不能回乡祭奠吧

一辆车

从他的身边开过去

也许有一阵风

把那三个小火堆

都吹熄了

那个孤独的人

站在那里

好半天

都没有离开

那些地方

那些地方我都去过

离我家都不远

是父辈们挑起来的一座水库

也是他们挖出来一层一层垒上石岸的梯田

还有

在几座连在一起的山头上

种上的

万把亩桃树

以及我上学时一遍遍走过的

油菜花海（花海一词当时我们并没有使用）

小时候我们觉得那都是

平常风景

父亲在梯田里干活

母亲在油菜地里浇粪

桃树林里有人在偷偷地

摘桃子吃

啊，那些好地方原来

都离我家不远

泼墨

无论你多白

泼一点墨你就黑了

无论你多红

泼一点墨你就黑了

无论你多黄

泼一点墨你就黑了

无论你多兰

泼一点墨你就黑了

无论你多绿

泼一点墨你就黑了

无论你多紫

泼一点墨你就黑了

无论你多赤橙黄绿青蓝紫

泼一点墨你就黑了

这些树叶真讨厌

很多树是普通的树

很多树叶也是普通的树叶

很多树长在深山里没人知道

一直到它死了

腐烂

成为其它还活着的树的肥料

很多普通的树叶落在地上被扫街的环卫工扫走

他边扫的时候边说:

“这些树叶真讨厌。”

庚子年腊月二十三日在蕲州古城墙边与卢圣虎理坤诸君偕游并观江景

最爱的和最惬意的事

是和诗人兄弟意外相逢

没啥目的性

就是见见面喝喝酒聊聊天

看看大江

及江心的钓鱼岛

登古城门

并在这些天地间的平常风景里

拍几张合影

然后挥手作别

各人回到各人的生活

只留下我们刚刚看过的大江

江水浩荡

江船的汽笛

逐烟波而去

令我飞扬的，

不是你注视的目光，

而是我年轻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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