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断家私:八十老翁娶十八姑娘,临终留下行乐图,原来内有乾坤
'兄弟难得,田产易得’,为何说兄弟难得?人活一世,最亲的莫过父母,只是父母生下我们时已是壮年,待我们成人时父母已经年老,至多和我们相处半世;最爱的莫过夫妻,白头偕老,共度余生。可成婚之前你姓李、我姓张,不到成婚时谁又认得谁?无论何等恩爱也是半世情缘。唯有兄弟,生于一家,从幼相伴到老。有事同商,有难共渡,真是如同手足一般。可现今世道兄弟和睦的又有多少?为钱、为房,父母撒手人寰时,兄弟反目成仇时!今天讲个古时故事,盼着各位警醒一二。
大明永乐年间,在顺天府香河县有位胡太守,为官多年攒下千金家财,良田大宅更不在话下。胡太守娶妻陈氏,夫妻只有一个儿子,取名善醒。儿子长大成婚没多久,陈氏便因病身故,胡太守也因年龄大了辞官归家,悠闲地做个富家翁。
年纪虽然大,可胡太守倒是精神矍铄,家里收租放债等事都亲力亲为。儿子善醒有心接过家事,便劝已经七十九的父亲:“都说人生七十古来稀。父亲今年七十九,明年就要八十了,每日操心费力何苦来的?不如把家事交给孩儿搭理,您每日享享清福,安度晚年不是更好?”
“不好!不好!”胡太守听了直摇头,“活一天,管一天。等到哪天我两脚一伸,那时才不关我的事!”
每年的十月间,胡太守为了收租都会去乡下农庄住上一个月。这一年十月他又早早赶来,农户见他来了纷纷送上肥鸡美酒,老头过得倒是惬意悠闲。一天闲来无事,胡太守在庄外闲逛,不经意间看到一个女子和一个白发婆婆,在溪边捣衣。
就一眼,让个见多识广的胡太守愣了半天。女子粗布麻衣却盖不住天生的俏丽:黑发明波,皓齿红唇,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犹如乡间一朵争艳的野花。胡太守高龄七十九,这辈子见过的女人不在少数,早已对情爱没了兴致。可眼前女子却让胡太守惊为天人,片刻间撩起了老夫的少年狂!
女子捣衣已毕,跟着白发婆婆转身走了。胡太守亦步亦趋跟在后面,最后见女子进了一家农户。他转身回庄找来了管家,吩咐他找到女子家里,问明白是否成亲,要是没有成亲自己要娶她为妾,女子家人能否答应?管家巴不得奉承胡太守,领命而去。
原来那女子姓梅,父母在她年幼时就已经亡故,一直和奶奶相依为命。她今年十八岁,尚未嫁人。管家打听清楚,直接找到老婆婆劝说:“我家老爷看你孙女长得标致,有意聘为偏房。虽说是做小,不过老爷正妻早就亡故,你孙女嫁过去也不受气。只要嫁过门,保管衣食无忧,穿金带银。就是连带着你以后的吃穿用度,我家老爷也一并包下。”
老婆婆听着管家一顿劝说不由心动,虽说胡太守年纪大了,可真要嫁过去也算进了豪门大院,总比祖孙两个饥一顿饱一顿强上百倍。因此老婆婆没再多想,答应了管家。
胡太守听到管家回信大喜,讲定了彩礼,挑好了日子,因怕儿子阻拦,就在庄子上成了亲。这可真是,'老树缠新花,人衰架不跨,娇娘眼前立,胡翁胜少年!’
如此在庄上住了一月有余,胡太守叫来轿子抬着梅氏,领她回家和儿子、儿媳相见。听说老爷领回来新媳妇,家里仆役丫鬟都来磕头,把梅氏叫做'小奶奶’。胡太守看着高兴,每个下人都得了不少赏钱,各自欢欢喜喜。
这边有欢天喜地的,那边就有暗自憋气的。儿子善醒领着媳妇也来见了梅氏,当面虽没说什么,可一回到自己屋子,善醒就对妻子愤恨道:“这老头真没正经!一把年纪不知还能活几年,还要讨个新媳妇!风烛残年,娶回来如花似玉的姑娘有何用?万一管不住自己找了野汉子,还不是咱们丢脸。分明是看上咱们的家财,哄骗老头罢了。以后咱们也别搭理那个梅氏,省的她蹬鼻子上脸,还真把自己当夫人了。”
夫妻二人高声说个不停,门外仆人听到后告诉了胡太守。老头听了虽然不快,不过也没声张。幸亏梅氏秉性温良,待人一团和气,日子过的倒也安稳。
过了两个月,梅氏竟然有了身孕,胡太守为了稳妥,一直没有声张。待到十月期满,梅氏一朝分娩,生下个大胖小子。家里人听说这事,各个目瞪口呆。孩子在九月九日出生,因此小名就叫重阳。到了十一日,正是胡太守八十大寿,席间宾客恭维道:“胡老爷老当益壮,如今又添了小公子,可见血气不衰,真是长寿之兆!”
善醒听到这些恭维话,私下里不屑道:“男人六十而精绝,何况老头已经八十了。这孩子还不知是谁的野种,绝不是我们家的血脉,我断然不认这个兄弟。”这些话没多久就传到胡太守那里,他只是不住哀叹,没有声张。
光阴似箭,重阳转眼间到了周岁生日,亲朋好友都来庆贺。一众人热热闹闹,唯独不见善醒来陪客。胡太守知道这个儿子的心事,也不去找他,自己陪着大伙喝酒。
夜里胡太守辗转反侧睡不着,想着善醒平日作为,心里既气又愁。他为官多年,有什么不明白的,善醒为人又贪又狠,一心怕重阳长大和他平分财产。因此早早造谣放风,只等自己死后收拾梅氏和重阳母子。无奈,自己年纪太大看不到重阳成人,这孩子日后少不得在善醒那里讨生活,如今只能忍耐。
如此又过了四年,重阳已经五岁了。胡太守看他伶俐,就要送他去馆中上学。上学之前先要取个大名,哥哥叫善醒,就给重阳取名善述。挑了个好日子,备好礼品,胡太守领着善述去拜见老师。老师就是胡太守先前请来家里教孙子的,如今叔侄两个同馆上学。
没几天善醒知道了这事,心里好大的不痛快。先给小野种取名善述,这不是逼自己认这个弟弟?再者让自己儿子和小野种同馆上学,每天还要喊他一声'叔叔’,这要是叫习惯了怎么得了?不如把儿子叫回来,另外找个老师。当天善醒就叫回来儿子,推说身体不适再也不去馆中上学。
起初胡太守真以为是孙子病了一直没有上学,过两天从老师那里听说善醒重新找了师傅,这下把他气得不轻。自己还没死,大儿子就摆明不认这个弟弟,自己要是死了他还不知如何过分!当下老头就要找善醒说理,可还没走出屋子又转身回来,哀叹一声:“天生的逆子,由他去吧。”
胡太守憋着一口闷气回到房中,心里烦闷脚步一慢,被门槛结结实实绊了一跤。梅氏赶忙上前扶起,老头已经不省人事。急忙请来郎中,说是中风,忙活半天老头才苏醒,心里虽然什么都明白,身体却动弹不了。
善醒听闻老子病倒,急匆匆跑过来查看。见胡太守重病不起,估计是够呛,便吆五喝六打骂家仆,预先装出了家主的样子。胡太守见大儿子这样更加烦闷,看着一旁啼哭的梅氏,心中忧愁不已。
胡太守自知病重,万般无奈下找来大儿子,拿出一个家产簿子说道:“善述年幼,梅氏又是个妇人,都不能托付家业,如今只能都交给你。日后善述长大成人,你替他娶个媳妇,分他一些田地能过日子就行。梅氏要想改嫁就随她,想守着儿子过日子也可以。我死之后你若能按我所说,便是孝子,爹也能含笑九泉!”
善醒抢过簿子一看,果然田产、地业、家财写得一清二楚。他满脸带着笑,连声道:“爹无需忧虑,孩儿一定听爹的吩咐。”说完,抱着家产簿子欣然而去。
见善醒出了门,梅氏双眼垂泪,指着善述对胡太守哭道:“这个不是你的儿子吗?家产你都给了大儿子,让我们母子以后怎么活?”
胡太守眼中也是带着泪,“你有所不知,我这个大儿子不是良善之辈,若是我把家产平分,你们母子性命都难保!不如都给了他,保全你们母子。趁我没死把孩子嘱咐给善醒,希望他能看在兄弟之情上照顾一二。你年纪还小,我死后你找个好人家改嫁,不要留在这里讨气受。”
梅氏听这话,擦干眼泪正色道:“说的什么话!我虽出身贫寒之家,活得却也清清白白。烈女从一而终,何况我还有儿子在身边,怎么能丢弃他另嫁别家?”
胡太守盯着梅氏看了半天,“你真的肯守志不嫁,不后悔?”梅氏听了指天起誓,从一而终。
“果真如此的话,你们母子不愁没法过活。”胡太守说完,费力的从枕边摸出一件东西递给梅氏。梅氏起初以为是另一本家产簿子,拿在手里才看到是个三尺长的画轴。
“要这画有什么用?”梅氏纳闷。
“这是一副行乐图,其中自有奥妙。你妥善藏好,切不可给外人看。”胡太守重重咳了几声,“等到善述成年,善醒要是不肯照顾他,你就拿着这幅画找个贤明的官去告。就说画中自藏着我的遗命,只要仔细推敲自然可知。”
梅氏听了也不再多问,仔仔细细收好画卷藏起来。胡太守在床上又挺了几日,一夜,浓痰卡在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呜呼哀哉去了,享年八十四岁。
善醒自从得了家产簿子,每日里各处查点家私财物,哪有功夫来看病床上的亲爹!等梅氏派丫头来报胡太守死讯,善醒夫妻俩才跑过来,有声无泪喊了几声'爹’,不到半个时辰就走了。此后只有梅氏领着善述守在灵堂哭啼。善醒在外面应付客人,脸上没一点悲痛之意,七日一过就把胡太守草草安葬。
回丧之夜,善醒夫妻跑到梅氏屋中翻箱倒柜,生怕父亲悄悄给她留下银子。幸亏那副行乐图被梅氏放在成婚时自己拿来的破箱子里,才没被翻出来。折腾半天善醒两口子才走,留下一屋子狼藉。可怜梅氏母子无依无靠,只能抱在一起哀哭不止。
次日一早,善醒叫来工匠查看梅氏屋子,说是要重新改造,给自己儿子成婚时用。梅氏只好领着孩子去后园杂屋栖身,屋里一张小床和几件粗台粗凳,没一件像样家什。此后善醒对她们母子不管不问,梅氏只能做些针线活勉强度日。
善述还是上学年纪,大哥不许他在自家学馆上学,他只好跑到邻居家求学。善醒几次让妻子来劝说梅氏改嫁,又找媒人给她说亲,只是梅氏誓死不从,才作罢。梅氏是个要强女人,纵使善醒夫妻百般欺辱,她也不言不语。时间一长,善醒虽然凶恶,也渐渐不把他们母子放在心上。
光阴似箭,不觉间善述已经十四岁了。这些年,梅氏在儿子面前从不提被善醒欺负的事,只怕孩子小胡说话,引出是非。可此时善述毕竟十四岁了,想瞒也不好瞒。
一日,善述让母亲给自己买件新衣服,梅氏却说没钱买。善述听了说道:“我爹做过太守,只生了我们兄弟二人。哥哥穿金戴银,我做弟弟的连件新衣服都买不得?娘要是没钱,我去管哥哥要。”说完转头就走。
梅氏一把扯住儿子说道:“儿啊,一件衣服也不是什么大事,怎好开口求人。等过两年你读书有出息了,做娘的一定给你买身好衣服。而且你那哥哥不是好惹的, 万不要纠缠他!”
看着娘一脸惊恐,善述不敢再胡来,说道:“娘说得是,我不去找哥哥了。”他嘴里虽然这么说,心里却不以为然,心道:“爹留下万贯家财,理应兄弟二人平分,我只是要件新衣服,娘为何如此怕事!大哥又不是夜叉,怕他什么?”
善述越想越觉得自己在理,心里便有了主意。他不动声色安抚好母亲,出门直接到前院找到哥哥:“大哥,小弟作揖了!”
看他突然来了,善述吃了一惊问道:“来做什么?”
善述道:“我也是缙绅子弟,衣服褴褛恐被人耻笑。今天来想和哥哥要匹布去做身新衣。”
“你要新衣就和你娘去要,跑我这要什么!”
“爹留下的家产都是哥哥管,可没留给我母亲!”
听到''家产''二字,善醒气血上涌,怒问道:“这话是谁教给你说的?你今天是来讨新衣,还是来争家产的?”
见哥哥气急败坏,善述也不惧怕,答道:“家产的事等我长大自然要分个清楚,今日来就是为讨件新衣,装装体面。”
“你这野种,要什么体面!”善醒恼羞成怒,手指弟弟破口大骂,“老爹纵然留下万贯家私,也是留给嫡子嫡孙,管你这野种屁事!你今日听了谁的撺掇来这闹事?惹急了我,让你们母子没有安身之地!”
被一顿臭骂,善述也不肯示弱,“同是老爹所生,怎么我就成了野种?惹了你又怎么样,难道还想谋害我们母子,你独霸家产不成?”
“小野种,还敢顶撞我。”善醒抓住弟弟衣领举拳就打,一连七八拳下去,把善述打得鼻青脸肿。善述好不容易挣脱,一溜烟跑到后园母亲面前哭诉,一五一十说了事情经过。
“我叫你不要去惹事,你偏不听,打得好!”梅氏嘴里虽然这样说,可不住给儿子轻柔淤肿额头,两行热泪止不住地流下。
善醒恐怕夜长梦多,次日一早邀来几位族人和梅氏母子,拿出父亲遗嘱说道:“各位亲长,不是我不肯养梅氏母子。只因善述昨日来我这无端胡闹,说了许多胡话,如果日后他长大成人,还不知会做出什么。今日大家给我做个见证,现把东庄住房一所,田五十八亩,依照老爹遗嘱分给她们母子,日后再无拖欠。”
这些族人都知道善醒为人恶毒,而且又有胡太守的亲笔遗嘱,哪个还愿意多管闲事?纷纷附合道:“既然有胡太守亲笔遗书,此事理应如此,我们同作见证。”梅氏见此情景也不敢再多纠缠,何况自己孤儿寡母又能如何?
梅氏领着善述谢过众位族人,拜别了祠堂,带着几只旧箱子搬到了东庄来住。只见这东庄里荒草遍地,窗破顶漏,怎么住人?叫来庄上农户来问,才知那五十八亩田也是最下等的,风调雨顺的年景至多有一半收成,要是荒年连种子钱都得赔进去。
此情此景,梅氏只能掩面而哭,倒是善述毕竟念过书心思活络。他对母亲道:“我弟兄二人都是爹爹亲生,为何家产分得如此不公?莫非大哥拿的遗嘱是假的?想必其中定有缘故,母亲为何不去官府喊冤?”
听儿子这么说,梅氏想起了以往经过,说道:“你大哥拿的遗嘱不是假的,当日你爹就是这么分的。那时你还年幼,你爹怕你被大哥暗算,才把家产都分给了他。不过他临终时给了我一幅行乐图,说里面藏着哑谜,只要找个贤明官员详查,定能让我们母子衣食无忧。”
“既有此事,何不早说,行乐图在哪里?取来让孩儿看一看。”
梅氏翻出一口旧箱子,在里面取出一个三尺长的画轴,小心翼翼打开挂在墙上,母子一齐下拜。善述拜罢,起身仔细观看,只见画里画的是须发皆白的胡太守,正端坐在一把太师椅上。怀里抱着一个婴儿,一只手指着地下。母子俩看了好半天,看不出丝毫眉目。
过了数日,善述去前村找一位同窗,从关帝庙前经过时,见一伙人抬着猪羊大礼,正在祭拜关帝。善述在一边看热闹时,他身旁一位老者问众人:“非年非节的,为何来这祭神?”
其中一个村民说道:“老人家有所不知,我前几日遭到人命官司,辛亏遇见一个足智多谋的腾县令,才洗刷了冤屈。今日来庙里还愿,要不是上天护佑,如何能遇见这样贤明的官老爷。”一旁众人也纷纷议论,遇到这样的好官,本县百姓有福了!
善醒把大家的话听在耳里,紧忙回家和母亲商议:“既然遇见了这样的明白官,不如把行乐图交给他辩个是非?”梅氏思量半天觉得可行,次日一早,领着善述带着行乐图来到县衙。
腾县令见她们母子二人没有诉状,只有一幅小画,甚是奇怪,详问缘由。梅氏把胡太守临终交待的话,以及长子善醒平日所为详详细细讲了出来。腾县令听了毫无头绪,便收了画轴,让母子二人先回去。
腾县令拿着画轴回到后堂,把画展开仔细观看,画里是胡太守端坐太师椅,一手抱个婴儿,一手指着地下。用心看了半天,自语道:“一手抱的婴儿应该就是善述。另一手指地,莫非是要我念在他身处幽冥,为他出力?可是胡太守死前明明白白留下遗嘱,我也难为梅氏母子做主。不过既然画中藏着哑谜,必然还有回旋余地。”此后几日,腾县令一退堂就回来看画,左思右想,始终不解。
也许是冥冥中自有天意,一日腾县令在屋中看画,仍是丝毫没有头绪。他心情烦闷,不小心把桌上茶杯碰倒,茶水将行乐图弄湿一大片。腾县令急忙拿起画走到窗前,想用阳光晒干。忽然,见阳光透过画面,映出了模模糊糊的字迹。他心里起疑,找来小刀把画面揭开,里面竟然藏着一封信。
将信抽出细看,正是胡太守所留,上面写道:“老夫为官五十载,寿过八旬。现今死在旦夕,心中别无所念,唯有小儿善述年幼,甚是担忧。长子善醒素无亲情,日后恐不容这个弟弟。我家中大宅及一切田产,都分给长子善醒。唯有左院小屋分给善述,这屋虽然又破又小,不过屋中左侧墙里藏银子五千,右墙有银子五千两、金子一千两,作为梅氏母子度日之资。如有贤明官员能为梅氏母子做主讨回银子,当奉送白银三百以作酬谢!”
原来这行乐图,是胡太守早就准备下的,都说知子莫若父,不这样如何保全梅氏母子!腾县令是个机灵人,看见里面牵扯这么多的金银,难免也有垂涎之意。略一思量,心中有了主意,当即命人带善醒来县衙。
独霸家财后,善醒日日在家中过的快活。忽然公差上门带自己去县衙,善醒不知何事,也不敢不去。他被带到腾县令面前,县令问道:“你就是胡太守长子吗?”
“小人正是。”善醒答道。
“梅氏告你霸占家产,可有此事吗?”
善醒慌忙说道:“弟弟善述自小在小人身边,从小抚养到大。今日他们母子要出去住,小人按父亲留下的遗言,分给他们屋子、田产,哪有霸占家产之事!”
腾县令听后说道:“胡太守为官几十载,我不愿他死后家宅不宁。你也是官绅之后,我不为难你,明日叫上梅氏母子,我亲到你家查看胡太守遗嘱,查点各处家产,定要给此事一个了结。”
退出县衙,善醒忧心忡忡。虽然有父亲遗嘱在手,可偌大家业都被自己握在手里,说出去恐怕也不占理。想来想去,他包了几封银子找到族人,拜托他们明日都来自己家中。倘若官府问起遗嘱的事,请他们出声相帮。
次日一早,腾县令先派人找来梅氏母子,对他们说道:“可怜你们孤儿寡母,我一定给你们个公道。可毕竟善醒手里有胡太守遗嘱,我只能做到让你们母子衣食无忧,其他的你们也不要奢望!”
梅氏谢道:“衣食无忧足矣,不敢奢望和善醒一样富足。”
善醒一早打扫好正厅,又请来一众亲族,拜托各位多为自己说话。不多时梅氏母子也到来,见到各位亲族也不免说几句求情的话。
等不多时,锣鼓声传来,善醒带着一众人出来迎接。门外一对对执事分列两旁,一顶绿呢大轿刚在门口放下,腾县令不慌不忙从轿里出来。
兄弟二人上前相迎,腾县令却不理他们。他径直走到门前对着空中连连作揖,口中还念念有词,好像是有人出门相迎,二人正在客套寒暄。
众人看着吃惊,也不敢上前询问。只见腾县令一路和空气寒暄,走进正厅。进了正厅,他朝着南边空椅子连连作揖,好像有人坐在上面。随后他自己走到北面主位椅子前,又向那边空椅子再三作揖谦让,才坐下。大家看他这样如同撞了鬼,谁也不敢上前,在两旁呆呆看着。
腾县令自顾自拱拱手,朝南边空椅子说道:“令夫人因家产的事告到晚生那里,您看如何是好?”说罢,好像倾听一样看着南边椅子。
良久,腾县令摇头道:“大公子太不像话了!这让梅氏母子如何生活?”
又听了一会,自顾自说道:“左院小屋?好,好,晚生知晓了。
“晚生职责所在,怎敢当如此厚谢!”似乎是在和南边空椅子推辞什么,“既然如此,晚生只好从命!”说完,腾县令又连连作揖,说道:“晚生这就按您吩咐去做。”
只见腾县令站起身,揉了揉眼睛,迷惑道:“胡太守去哪了?”
差役禀道:“没见过胡太守啊!”
“怪事!”腾县令满脸费解,把善醒叫到身前,“刚才令尊从门外把我迎进来,在这又和我说了半天的话,你们都听见了吧?”
善醒如同见了鬼,赶忙说道:“小的不曾看见。”
腾县令怒道:“高高的个,瘦瘦的脸,高颧骨,细眼睛,雪白胡子,紫袍金带,那不是胡太守还能是谁!”
善醒听得遍体生寒,噗通跪下道:“正是我父生前的模样。”
腾县令道:“那为何突然不见了?他说家里左院有间小屋,对吗?”
善醒不敢隐瞒,“有的。”
“领我到小屋去看一看,我自有分晓。”腾县令说道。
众人见腾县令自言自语,说得活灵活现,分明是胡太守模样,都信他真见到了胡太守。谁知这都是腾县令的花言巧语,他是看了行乐图,照着画像说出来的模样,哪有半句真话!
善醒前面领路,众人随着腾县令来到左院小屋。这屋子一直无人居住,又破又旧,平时只放些零碎米面。腾县令进屋仔细看了看,叫进善醒说道:“你父亲在我面前显灵,把分家产的事交代给我。他要把这小屋分给善述,你意下如何?”
善醒赶忙叩头道:“但凭县令明断。”
藤县令让善醒拿出胡太守遗书,仔细看了一遍,笑道:“这不是写得明明白白把家产留给长子,刚才又说了善醒许多的不是,看来真有些糊涂了。”说完又把善述叫到近前,举起遗书说道:“这上面写得清清楚楚,家产田地都给了你大哥,你以后不许再争。”
梅氏一旁叫苦,刚想上前哀求,只见藤县令又说道:“这旧屋刚才胡太守说留给次子,善述也不许争夺。”
“大人断的公道。”善醒心里高兴,“这屋破窗烂,里面没一件像样的家什,只剩下些碎米剩面,要了也没用。”
见善醒没有异议,藤县令把众族人叫进屋里,“胡太守家产都留给善醒,只有这间破屋留给善述。大家都是亲族,一起做个见证。”
见事情已成,藤县令心中高兴,说道:“刚才胡太守还交代,此屋左墙里有银子五千两,留给次子善述。”
善醒听了不信,心道莫非县令诓我,让我去争这间破屋,自愿掏钱给善述?于是说道:“若果然如此,就算有万金也是兄弟的,我绝不去争。”
“你就算想争,我也不准!”藤县令让手下差役找来锄头铁锹,众目睽睽下砸开的左侧墙壁。刚砸开一小块墙壁就有银子落出来,等都砸开了,满眼白花花银子,五千两银子只多不少,众人见了无不惊讶。
善醒傻了眼,心道:“难道真是父亲显灵,当面告诉的县令,不然这些银子我们都不知道,县令哪里能发现?”
藤县令让手下把银子摆在大家面前,对梅氏说道:“右侧墙里还有五千银子,另外还有一千黄金。这些金子刚才胡太守有命,送给我作为酬谢,我本不想要,可胡太守再三吩咐一定要我收下,我也只好愧领了。”
梅氏领着善述齐齐叩头:“左墙找出五千银子已是意外之财,若是右墙真有金子,请大人务必收下!”
大人心里高兴,让手下继续砸开右墙,果然除了白银五千两外,另有黄灿灿金子一千两。善醒看着满眼黄白之物,眼里都要冒出火来,恨不得跑过去都抢过来,无奈有言在先,一个字也不敢说出口。藤县令将白银共一万两交给梅氏母子,二人心里感激,齐齐叩头拜谢。
善醒虽然满心不乐,却也毫无办法。藤县令让人把金子搬进轿里,抬回县衙,独自受用去了。这真是'鹬蚌相持,渔人得利’,若是兄弟和睦,善醒愿意照顾弟弟,这千两黄金怎么能跑到藤县令手里?
再说梅氏母子,自从有了这万两白银,买房置地,衣食无忧。后来善述娶妻,连生三子,个个读书成名。反观善醒的两个儿子,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等善醒死后,两个儿子没有生计,把大屋良田都卖给了叔叔善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