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诗的江湖上,派别林立,从“初唐四杰”王杨卢骆开创唐诗之新风,到陈子昂奠定唐诗之风骨。再到盛唐繁华至极,唐诗归于成熟,一个新的唐诗江湖秩序已经来临。当李白拿着酒杯大唱“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他带着他的狂傲,成为了“浪漫派”的掌门人。当杜甫满怀悲哀地恳求着“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俱欢颜”,他以自己的悲怆成为“现实派”祖师爷。“田园派”掌门王维、孟浩然,“边塞”宗师高适、岑参、王昌龄,他们在江湖上也有着自己的一席之地。后来的小辈:白居易、元稹、李绅、张籍,他们创立“新乐府派”与前人叫板。本以为他们会在岐王宅里寻常见,也曾在崔九堂前几度闻,可偏偏他们却大路朝天,各走一边。那时,他们是大唐诗坛上的双子星,他们意气风发,壮志满怀,渴望在长安一展拳脚。他们也曾到处游历,一个是咸阳游侠,一个是蜀道剑客。正如金庸武侠小说里的“北乔峰、南慕容”。要喝酒的时候,王维写:“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一个是恣意畅快,一个是浪漫唯美。初一见招,难分高下。所幸的是,王维得到命运的垂青,显然来得比李白更早。开元九年,王维身骑白马,插花游街,赶赴琼琳,他是长安城里最风度翩翩的状元郎。而当时的李白,只身出蜀,写着仍怜故乡水,万里送行舟。他不知道,在长安,有一个与他同年出生的少年已经冠盖京华。在岐王宅里,王维与高适、崔颢、李龟年这些上层名流一起把酒言欢,兴致来了,就唱起歌来。我们的音乐家李龟年最喜欢唱王菲的红豆,哦,不对,是王维的《相思》:“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当时,所有的达官贵人都以能请到王维来家里做客为荣,能达到王维这种荣耀的,在唐朝还有另一位诗人,就是那个写着“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的王翰,大家都想和他做邻居。王维太优秀了,让人嫉妒得要死。弹得一手好琵琶,还会吹胡笳,诗画双绝。王维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十室九空,什么叫人生无常,什么叫朝不保夕。你瞧王维,他可是出名要趁早的典范,玉真公主最先看上的就是他,李白可没他那待遇,即使是相看两不厌,唯有敬亭山。李白也只是获得了一个陪吃陪喝的机会。而王维呢,新科状元啊!直到被贬官,心性无邪的王维成为政治牺牲品,他前半生的流离才真正开始。他突然发现,自己所有的一切太过圆满,而人生是一个不断失去的过程,他做不得任何挽留。三十岁的时候,王维的妻子难产而死,此后的三十年,他终身未娶。他以为自己要做父亲了,以为上天要眷顾他,不料迎面而来的是狠狠的一耳光。王维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他生命里的情感开始一点点游走。王维选择了出走,本着“愿你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的心态,王维游历江南,赏那青山绿水。他只有寄情在山水田园之中,心灵才能得到一点点慰藉。那时,王维在辋川的一处山谷中,构建属于自己的桃花源。他写“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他写“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他写“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正如陈粒在她的《性空山》里唱到:“风流子弟曾少年,多少老死江湖前,老我重来重石烂,杳无音信我性空山。”而王维并没有真正意识到,“空”的只是山而已,而他的心仍旧疮痍满目。他以为自己是要填满这伤口,却不知真正的治愈是放空。他好像过了去和别人一较高下的年纪了。他送给孟浩然的诗是:“但去莫复问,白云无尽时。”这让我想起程英在杨过走后说的一番话:“你瞧这些白云聚了又散,散了又聚,人生离合,亦复如斯。你又何必烦恼?”他觉得他的一生就像是漂泊不定的蓬草一样,哪里风吹,哪里跑,他从未停下来过。当他走到那平沙莽莽黄入天的塞外,他被眼前的场景呆住了,大漠孤烟,长河落日,一切安排得很妥当。他感受到一种生命的号召,那种荒凉与孤独感,他从未体会过,而今真正尝过了之后,他顿悟了。他忽然感觉像是回到了以前,他们一起打猎,一起饱览壮丽的边塞风光,一起为小学生常背古诗词添砖加瓦。到了要告别的时候,他写“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对于王维而言,快乐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长安已经快要风雨飘摇了。王维又回到终南山下的辋川别业中,一个人的时候,看花开花落,云卷云舒。他是一个孤独的老人,无妻无子,陪伴他的只有山水鸟林,清风明月。他的“空”趋于圆满,他开始释然,他释怀生命对他的种种因果,只因他字“摩诘”。当他提笔写下:“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我相信他心中那份平静的力量可以感业一切。或许只有达到了内心的平静,无欲无求,才会在面对人生的打击而又无能为力的时候,真正看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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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90后天蝎座boy,专读金庸笔下的江湖情仇、英雄儿女。19岁初涉江湖,为梦想放弃安逸国内生活,孤身赴国外,左手健身、右手写作,励志成为史上最富见解的作家。
文章首发在公众号:顾人已来秋水无痕(ID:guqiushui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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