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作品】王翠玲‖老人的心事
作者简介：王翠玲，河北省唐山市滦南东万坨人。河北省文学艺术研究协会会员。有多篇小说、散文与诗歌获奖。
老人的心事
文/王翠玲
一大早，李老头脖子上挂了个蓝布包包去了墓地。喂，可别吵吵，他要去干一件大事哩。
墓地不远，走一会儿就看见了那红红绿绿的花了。它们一朵一朵地开着，风一吹，吐着凉气，跟活了似的。
老伴儿，李老头压低嗓子喊了一声，左右看看，没人，就加快了步子。一根青藤缠住了他的脚脖子，细看碑文，上面有字：张刘氏之墓。
原来是他婶子呀。
松开吧，咱俩可是清白了一辈子，要不给你个苹果？李老头从蓝布包包里掏出一个苹果，想起他婶子牙口不好，又掏了一个面包。你说那鬼地方没个日头，黑灯瞎火的，连个亮儿都没有，挺孤单的吧，唉。李老头用拐杖把青藤挑开，顺在墓碑旁，径直来到了老伴儿的坟前。
我说老伴儿，别生气。我是专门来看你的，路过他婶子那里，说了两句话，也没啥。真好呀，我好久没说这么多话了。你猜，这次我给你带啥来了？收音机呀，你不爱听戏曲吗？有的是。这一大包包东西呀，苹果、饼干，还有真钱。这钱是新的，一摸嘎嘎响哩，你要，我就敢烧给你，可别拦着我啊，我啥都不怕。现在这年头吃穿不愁，孩子们一梱一梱地挣钱，国家还给，花不完在一边放着，它就变一堆废纸了。老头说着，掏出打火机，瞧瞧四下没人，就真的要点着一张钞票，嘴里不停地叨叨，知道不？我不缺钱，就缺老伴儿，缺说话的地儿。
嗯嗯，老头子呀，你整天孤零零地怪难受的，这里热闹着哩，张老头王二妈他们都在，玉头还带来了他的小喇叭。
一阵旋风猛然间直立起来，稍后在空中转两圈儿又熄灭在了老伴儿的坟头。
呀呀，老伴儿！快，快来听听曲儿，高兴高兴，咱俩也算久别重逢了是不是？李老头烧完钱打开收音机，那曲子就悠悠地从里面飘出来，“今喜得，软玉温香抱满怀，如鱼得水两相愿……”
老伴儿十五六岁就看上了他。他年轻时候生得好看，去参加八路时，趁他不备，把一个小葫芦挂在他的枪尖上，双脐儿的，圆嘟嘟地招人喜欢。后来成了亲，她每年都要种几棵小葫芦。她喜欢小葫芦圆嘟嘟的样子，常常闭上眼，噘着嘴巴去亲那小葫芦。想想这辈子真是冤枉哩，虽说生了仨儿俩女，大白天愣是没敢亲过抱过。
我说老伴儿，你听见没？收音机里都说抱了，要不，李老头左看看右看看，没人。他凑近老伴儿的坟头，一本正经地说，现在年头变了，抱抱也不新鲜。话是这么说，李老头还是紧张地手在发抖。他笑了笑，两排光秃秃的牙床就露出来，唇上还滚动着一滴只有婴儿才有的口水。
就这么定了，我也豁出去了。李老头把拐杖放下，拔了坟头上的草，在这块貌似干净的地方，弯下腰，慢慢地，张开胳膊，来吧，老伴儿。
这一刻，李老头实实在在地抱住了三尺高的土丘，心里想着老伴儿年轻时的羊角辫儿，喜得这心“咚咚咚”一个劲打鼓。
麻雀和天上的云，还有那红红绿绿的花，全都闭上了眼睛。
编辑书签：《老人的心事》写了一个老人在孤寂的晚年对老伴的思念之情，读后不仅让人触怀。文章虽短，但是关于他婶子“张刘氏”的一个小插笔，诉说了老人和老伴一生情感上的涟漪。而坟丘前的一个拥抱，升华了“一日夫妻百日恩”的情怀，看似老不正经，其实是人世真情。作者对老人的关切，对百姓情怀的关切，即使笔端偶有瑕疵，难以掩饰作者俯瞰世事的胸襟。
本期校对：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