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有望》(长篇小说连载) 十一卷 故土难离 千里送君终一别 7
肖翔黎组织秧歌队在金家大院里换好了行头,准备绕着双土村转一圈,然后回到金家大院,秧歌表演重点还是要在这里完成。
锣鼓声里,北方的冬天不再萧条,而是春天初露端倪,平原上田畴间的麦苗儿已经耐不住寂寞,吐露彰显本色的浓绿,麦苗就算是在秋末或深冬里,那冬眠的绿色也不同于柳树娇嫩的鹅黄,而是一种淡淡的橄榄绿色,在红褐色的田埂间格外耀眼夺目。
肖明山家的一大群人自然不在红男绿女的行列里,他们悄悄地避开热闹的场合,就是相互串门,也是在清早或傍晚以后才行动,肖承建肖翔黎必须例外,肖承建要出面应酬村里的事,撑起双土村的门面,肖翔黎是秧歌队长兼秧歌艺术指导。
秧歌队伍本来就是年轻的小伙子或媳妇,孩子和老年人成了村里看热闹的主力,他们络绎不绝地站在了双土村废墟的边缘,直到金家大院的门口和院子里。肖承建正在给秧歌队作最后的训话:“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今天这一场,是我们秧歌队新年第一场,也是新年里的最后一场,等到再一个新年,我们也许就能搬进双土村新社区了。我们的秧歌这一次是自娱自乐,娱乐我们的街坊,我们的这一方土地,还有我们的神灵。送老的双土村一程,也是在迎接新的双土社区。谁也不能懈儿咣当的,大家加把劲,让我们的秧歌队大放光亮。锣鼓点从跨出金家大院第一步就开始。翔黎,出发!”。
第一声锣鼓响起,金家大门早已洞开,挪开了高高的门槛,肖翔黎是伞头,他最先跨出金家大门,他身后是半高跷男人,步行的女人紧随其后,然后是高跷的阵容。秧歌队的服装都是定制的精工服饰,广袖繻带,宽袍高帽,色彩也是很夸张的,红黄蓝,紫橙绿,黑白炫目,色彩斑斓,整个秧歌队伍就如彩练一般,男男女女,沐浴着上午的阳光,显得格外俏丽,格外喜庆,格外吉祥。
偌大的废墟场地,堆积如连绵的丘陵,覆盖青绿色的防尘网,这青绿色映衬着红红绿绿的队伍,刚好是活泼的平原的夏季的繁荣,刚好是生机勃勃的春天的百花园。除了金家大院和肖明山所在的胡同,孤零零的突兀在废墟之上,若大的废墟,起伏着建筑砖瓦最后的激情,而井然的大街与小巷,都化为混沌的荡荡空场,其间能走的所谓的路,多了不知多少到弯儿,让秧歌队伍多了无数蜿蜒动律,肖承建还特别强调,必须绕村子三圈,以示怀恋以示对古老的村庄的送行,铺开了热火朝天的场面里,底蕴是悲怆的,每个人心里都是悲怆的情绪,尤其是走到自己的宅院那一堆废墟边上,这种故土难离的心情,是难以用语言表达的。
等秧歌队伍回到了金家大院,队员们已经汗津津的,其他看热闹的老人则都是习惯性地把手藏在棉袄的袖筒里,抄着手,唯有孩子永远是一团火,跳上跳下,跑东跑西。作为伞头,他要用理性智慧队伍,又要用激情演绎自己的角色。若秧歌队是巨龙,他就是传神的龙头,他清楚鼓子秧歌的动作以劲道为基本特征,阳刚之气必须贯穿于每个动作、每个环节。他的伞一上一下就是节奏的指挥,就如他叔叔肖承建他爷爷肖明岭,他也是一边操伞,一边还嘴里哼着鼓点。
秧歌队最前面是锣鼓队,大鼓、大锣、大钹、铙钹、小镲、小锣。跑最适合集体舞,交叉的对舞,每一段秧歌相对独立,环环相扣,都是以肖翔黎的头伞为中心来组舞的。肖翔黎用伞头指挥领舞整个队伍。舞动伞时,他上身挺立,步履坚实,两臂在身旁屈肘向下顿伞,甩巾动作潇洒飘逸,舞动起来蹲、跳、起、转变化多端。队员从两侧进场至场后中心左右分开,沿场子的边缘行进。两队在场前中心相遇成一大圆圈,大圆圈是每个场图变化的起点和终点。秧歌队员们依据锣鼓队位置,面向大鼓,以“一伞、四鼓、二棒、二花”为一组,或单行依次排列进行表演。
在自家的村里表演,就如县里区里参加调演,就像不远万里乘飞机到欧洲演出, 秧歌队一点也不含糊,大家铆足了劲,竭心尽力的表演,也是十分尽兴的表演,不负姜齐封地,孔子闻韶,薛仁贵练兵留下来的秧歌传统。
秧歌的娱乐形式里是实实在在的时代先民生活的体现,也是洪武移民,垦荒建家园,抗洪、抗旱、祈雨的生动体现,鼓声像雷,伞能招雨,跳秧歌祈求风调雨或顺庆丰收。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土生土长的鼓子秧歌,套路整齐而又变化繁多,气势宏大,节奏铿锵有力,动作刚劲豪迈,热情奔放,刚柔相济,缓急相生,厚重多彩,飘逸洒脱 ,正好表达了卉原汉子的坚忍不拔、刚毅纯朴的性格。
济阳仁风鼓子秧歌非遗传人姚大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