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明月】十姓子: 行者所见(连载之六)
编者按:夏日炎炎,小说伴您好入眠!本期继续推出十姓子长篇小说《行者所见》连载。此小说,通篇叙事结构宏大,小说情节紧凑耐读,人物对白风趣幽默!人物动如闪电静若处子。颇有一代武侠大师查老先生武侠遗风,又依稀可见武坛怪侠古龙大师之古怪机灵。桌前车后阅之,可修身,可养性;茶余饭后品之,可消食,可捧腹;晚间睡觉前读之,可安眠,可入梦!
(上接连载之五)
四面高高悬空,只有一张梯可上的太阳教塔亭俯视着戏台和楼宇。
塔亭里藏着吕之误一人,他不敢回去找法师重设铭文,因为他意识到这可能是刺客的目的。
他也不敢和侍卫呆在一起,肾上腺素超标状态下的他固执地认为连自己的儿子都想杀死自己。
塔亭里藏着着吕之误一人。
因为另一个人端坐长椅上,落落大方。
他戴着恶魔面具,把玩着青色匕首,似乎不知屁股下面吕之误捂紧口鼻,屏住呼吸紧张无比地隐藏着。
“糟了,跟丢了,那家伙跑哪里去了?只要他回去找了法师,李左丞应该会给我发信号啊……”
“莫不是跑到黑石令那里去了?”
孙无朋显得有些烦躁,在塔亭上四面眺望,等着十姓中人给他发信号。
“算了,等着吧,如果他跑到黑石令那里去了就算他赢。”
吕之误在长椅下看见孙无朋两条腿伸直,呈现放松姿态,这让他产生逃跑的念想。
“我想想啊,这吕之误也真是没劲儿,想干的那点儿事情,不该知道的人都知道。”
吕之误闻言,停止了毛虫一样的蠕动。
“流亡贵族们是早就知道要被秋后算账了,两年前就已经和身在梁国的昌平君达成了协议,密谋的造反已成定局。”
“如果不是十姓介入可能又是伏尸十里的好局面。”
“以为饥荒只会让国人和流亡贵族生怨,结果现在流亡贵族过于蛮横,欺男霸女,恶事频显。”
“真是一群白眼北山狼。现在北国境内饿殍遍野,元气大伤,直如刚打过大仗一般。”
“儿子素质也不行,耳根子太软,没有主见。不是君王材料……”
“也没有可以托付的能臣,未来三十年内北国估计是一蹶不振。”
吕之误听着孙无朋的自言自语,心逐渐冷了下去。
自从听到自己上了必杀帖后,坏事就一件一件找上门来,自己这些年忙来忙去的事情一下子落到了最坏的情况。
觉得自己很失败,非常失败,方方面面都很失败。
他露出了一种表情,那是心如死灰的表情,此时他甚至觉得死也不算什么坏事。
能看见黑石城大半,处处都是灯火通明,乐声阵阵,比一年一度的圆鼠祭还要热闹。
在北国的君主受难之际,北国的国人还在欢庆着大戏班的来到。
吕之误从心底感觉很累,很空虚,感觉半生的憋屈君主生涯不过是白白浪费生命和感情而已。
所以他侧躺了下来,心跳和呼吸都不由地放缓,全不在乎是否会被孙无朋发现,只是单纯想要瘫着罢了。
就短短的几个时辰,至交牺牲,多年计划落空,反而是流亡世族力量暗聚,造反之势已成。
身旁又尽是十姓中人把自己架空,儿子也被那妇人弄得五迷三道,没个君主样。
北国前路渺茫,人民受饥受困,忍气吞声,苟延残喘。
迷茫无力若此,真个不如一死,一了百了。
“冥途路远,祝你好梦。”
弦月刀光透过长椅,孙无朋收刀,用手肘内弯擦拭血迹。
从怀里掏出必杀帖和羊皮卷,把必杀帖放回怀中,甩开羊皮卷看看将吕之误逼上塔亭后的十余步折磨步骤,笑笑呢喃:
“也就最后这帖稍微温柔一点了,趁你无所留恋时早早完事儿吧。”
“也不用绑在顶上,让所有人看死相了。”
把恶魔面具摘下戴在孙无朋脸上,把他扶起斜靠长椅,拍拍面具侧边的机关,一团火焰在面具眼窝里旋聚。
借眼窝中蓄势的爆焰把羊皮卷燎成灰烬随风送走,用大鹏展翅的姿势从塔亭上直接跳下,借梯子几个搭手缓冲稳稳落在高楼的飞檐上。
此刻,塔亭爆出圆球火焰大放光芒,好似夜空中突然膨起太阳。
又是在太阳教塔亭之上,黑石城内虔诚的信徒赶忙跪拜,于心口画圆,恭迎太阳圣迹。
孙无朋拍拍肩上的灰,有些愣怔,自己把自己的完备计划草草结束了,此刻他不知道该干什么。
直接逃到隐退的地方去?还是到戏台处去和钱商打个招呼再道个别?
一丝如针杀意从身后袭来,孙无朋疾速转身挥刀护住心口咽喉,只见矮些的屋檐上弓手拉弓屏息瞄中自己,弓手身后十步之地有一黑衣人扒屋檐翻上。
箭打着旋落地,黑衣人赶几步以化尽自己招式的猛烈冲势,翻腕耍个剑花算活动关节,豆大的汗珠从鼻尖耳垂落下滴在瓦上。
此刻弓手从肩膀到腰的伤口才裂开来,血涌如礼花。
障目斩!
塔亭上太阳瘪了下去,化成一只巨大火炬,余烬向着内城的宫殿飞去。
气氛是灰色的,让人难以呼吸。
孙无朋心下惊悚,下意识地瞪大了双眼,把青色短刀反握,矮身防守。
黑衣人向他扬扬手中的一块红色五角令牌,孙无朋认出是他是十姓发配来的逃逸车夫,说是叫王虚虚还是什么的,之前在黑石城近郊被故意甩掉,马也没留。
可现在孙无朋能确定,他也姓孙,领了自己的帖子。
“有趣,你使的分明是剑,用障目斩不怕断掉么?”
孙无朋稍微放松,闭一只眼盯着来者。
“剑阁出身,自然使剑。您不用猜在下身世了,在下是刀鬼之子。”
黑衣人蹲身执剑,遇机必动。
“你的名字?你肯定不姓王,王家拾人不杀人。”
孙无朋退一步,换一只眼睁。
“孙情虚。”
进两步,咄咄逼人。
“可你的表情不是为了报仇而来的,要不忘了那张帖子,我带你隐于江湖。”
“老家伙的儿子……当然算是同门。同门当然要讲究情义。你也就二十四五,我不想你早早丢了性命。”
“是,在下剑阁出身,和老头的关系很浅,对你的恨确实不深,但也说不上同门。”
听着话里的“老头”二字,孙无朋觉着这对父子的感情并不像孙情虚说的那样浅。
“那么也没有什么兵戈相见的必要,不是么?不如坐下喝杯酒,顺便看会儿大戏……”
“十姓里面知道我本事,你就是跟丢也不奇怪。”
“障目斩手下丢人不奇怪?”
孙情虚讽笑,他知道孙无朋心里有惧。
瞬步窜上孙无朋所在的飞檐,三尺剑一尺刀在两端对立,杀机溢满此间。
“阳老答应在下,用您的首级换后悔药,在下吃了它就能回到您杀老头的那一晚。”
“所以不用谈条件了,未来不存在于在下的考量,因为在下即将回到过去。”
他#的老不死的玩意儿,什么鬼后悔药你就拿来骗人,哪里有这个东西?
孙无朋想起了那个光额长辫的老不羞,恼怒涌上心头,下意识地翻了个白眼。
同一时刻,孙无朋意识到糟了,视野还未恢复,挥刀与杀意相撞,同时后躺下落,完全没考虑如何落地。
巨力从刀至腕,险些脱手,片刻白眼回正,孙无朋已经被刀剑相击的大力击飞,横身凌空飞向下一个楼顶。
而紧追的孙情虚不知怎得速度比被击飞的他还快!
剑势由斩改刺,直取肛门。
孙无朋空中受身。
然后空中闪出满月的刀光,打退了那气贯长虹的一刺。
孙情虚本该被击退,可他的剑却像追逐龙珠的神龙一样随着满月般的刀光游动,牵引着执剑者前冲。
双双落在屋顶,翻滚缓冲,都还没有站稳便刀剑相击数十。
孙情虚直冲一往无前,孙无朋蹿跳不断借着弹刀浮空,空翻越过孙情虚头顶,两轮弦月光在孙情虚背后出现,被负剑格挡,翻滚中借势向孙无朋落脚处横切!
踩剑,挑开,连刺,格住,滑裆,踩发,斩发,剜面,刀格匕刺,侧跳阴阳换手,偏头躲过唾沫吐眼,揉眼挥剑后跳,打挺起身,相视暂凝势,上步退步,刀匕追剑一尺内缠斗,相击破百,身影纠缠旋转,打铁声急促,乐声遥远。
声骤停,风骤停,二人停战,立于屋顶两头。
三尺剑落地,同时落地的还有孙情虚的大拇指。
孙情虚跪地拾剑,周身的伤爆开,黑衣上布满汗与血晕出的红斑点。
孙无朋笑笑,抹匀胸口一线极细伤口渗出的血珠,并无其它伤口,汗气蒸腾,状态良好。
青色短刀和蓝色匕首于左右手被突起的微风吹碎,落入瓦砾的碎片。
“#的,死于兵器质量,你的破剑怎么这么皮实?”
“剑铭“心青”,不断不裂,随其剑尖所指追万里。”
“把障目斩玩成刺,用剑贴脸打架,你是不是脑子有包?现在你伤了执剑手,障目斩算是白练了。”
“谁能想到您两手都练出了弦月刀呢?这天赋真是离谱,不然在下十年练的这式变招足够杀您的。”
“我现在依然可以请你喝酒,让钱商买单。”
孙无朋把刀柄插回腰后,看着重伤的孙情虚心下是大松了口气。
“哈哈,容在下拒绝。”
孙情虚却从腰后摸出钢制圆筒,指着孙无朋胸口,受伤过重,准头晃得剧烈。
孙无朋眉眼里尽是疑惑,他没见过这玩意儿,估计是远程武器。
桶状的东西没弦弹射,总快不过臂张弩吧?
能挡。
转动机关,惊雷巨响,孙无朋膝盖被洞穿,一下跪在地上。表情狰狞,疑惑比疼痛占的比重更多。
“弦月大神,时代变了。这孔会造的掌心雷不是人力挡得下的。”
孙情虚言罢嘴角带笑抚摸剑柄,喃喃细语似与情人。
“心青,寻敌,索命。”
三尺剑游到空中,缓缓刺向动弹不得的孙无朋。
夜,是传奇结束的好时候。
不少人望着火光熊熊的塔亭心底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