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诗鉴赏辞典》第三百九十九首《咏怀古迹五首(其三)》(杜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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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泊客一席谈】
咏怀古迹五首(其三)
【中唐·杜甫·七言律诗】
拼音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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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
[作者介绍]
杜甫(712-770),字子美,自号少陵野老,举进士不第,曾任检校工部员外郎,故世称杜工部。汉族,河南府巩县(今河南省巩义市)人,最唐代伟大的现实主义诗人,宋以后被尊为“诗圣”,其诗大胆揭露当时社会矛盾,对穷苦人民寄予深切同情,内容深刻。许多优秀作品,显示了唐代由盛转衰的历史过程,其诗被称为“诗史”。在艺术上,善于运用各种诗歌形式,尤长于律诗;风格多样,而以沉郁为主;语言精炼,具有高度的表达能力。杜甫与李白合称“李杜”,为了跟另外两位诗人李商隐与杜牧即“小李杜”区别开来,杜甫与李白又合称“大李杜”。他忧国忧民,人格高尚,他的约1400余首诗被保留了下来,有《杜工部集》。诗艺精湛,在中国古典诗歌中备受推崇,影响深远。759-766年间曾居成都,后世有杜甫草堂纪念。
壹/
《咏怀古迹五首》是杜甫咏古迹怀古人进而感怀自己的作品。杜甫于唐代宗大历元年(766)从夔州出三峡,到江陵,先后游历了庾信古居、宋玉宅、昭君村、永安宫、先主庙、武侯祠等古迹,对于古代的才士、国色、英雄、名相,深表崇敬,写下了这组诗,以抒情怀。
第三首诗因昭君村而哀叹其人的遭遇。诗人想到昭君生于名邦,殁于塞外,去国之怨,难以言表,于是借咏昭君村、怀念王昭君来抒写自己的怀抱。
“群山万壑赴荆门,生长明妃尚有村”。诗的发端两句,首先点出昭君村所在的地方。据《一统志》说:“昭君村,在荆州府归州东北四十里。”其地址,即在今湖北秭归县的香溪。杜甫写这首诗的时候,正住在夔州白帝城。这是三峡西头,地势较高。他站在白帝城高处,东望三峡东口外的荆门山及其附近的昭君村。远隔数百里,本来是望不到的,但他发挥想象力,由近及远,构想出群山万壑随着险急的江流,奔赴荆门山的雄奇壮丽的图景。他就以这个图景作为此诗的首句,起势很不平凡。杜甫写三峡江流有“众水会涪万,瞿塘争一门”(《长江二首》)的警句,用一个“争”字,突出了三峡水势之惊险。这里则用一个“赴”字突出了三峡山势的雄奇生动。这可说是一个有趣的对照。
“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冢向黄昏。”前两句写昭君村,这两句才写到昭君其人。诗人只用这样简短而雄浑有力的两句诗,就写尽了昭君一生的悲剧。从这两句诗的构思和词语说,杜甫大概是借用了南朝江淹《恨赋》里的话:“明妃去时,仰天太息。紫台稍远,关山无极。望君王兮何期,终芜绝兮异域。”但是,仔细地对照一下之后,杜甫这两句诗所概括的思想内容的丰富和深刻,大大超过了江淹。清人朱瀚《杜诗解意》说:“‘连’字写出塞之景,‘向’字写思汉之心,笔下有神。”说得很对。但是,有神的并不止这两个字。只看上句的紫台和朔漠,自然就会想到离别汉宫、远嫁匈奴的昭君在万里之外,在异国殊俗的环境中,一辈子所过的生活。而下句写昭君死葬塞外,用青冢、黄昏这两个最简单而现成的词汇,尤其具有大巧若拙的艺术匠心。在日常的语言里,黄昏两字都是指时间,而在这里,它似乎更主要是指空间了,它指的是那和无边的大漠连在一起的、笼罩四野的黄昏的天幕,它是那样地大,仿佛能够吞食一切,消化一切,但是,独有一个墓草长青的青冢,它吞食不下,消化不了。
“画图省识春风面,环佩空归夜月魂。”这是紧接着前两句,更进一步写昭君的身世家国之情。画图句承前第三句,环佩句承前第四句。画图句是说,汉元帝对后妃宫人们只看图画不看人。省识,是略识之意。环佩句是写她怀念故国之心,永远不变,虽骨留青冢,魂灵还会在月夜回到生长她的父母之邦。
“千载琵琶作胡语,分明怨恨曲中论。”这是此诗的结尾,借千载作胡音的琵琶曲调,点明全诗写昭君“哀怨”的主题。前面已经反复说明,昭君的“怨恨”尽管也包含着“恨帝始不见遇”的“怨思”,但更主要的,还是一个远嫁异域的女子永远怀念乡土,怀念故土的忧思,它是千百年中世代积累和巩固起来的对自己的乡土和祖国的最深厚的共同的感情。
此诗颔联概括了昭君一生。据《汉书·匈奴传》记载:汉元帝竟宁元年(前33年),“单于自言愿婿汉氏以自亲。元帝以后宫良家子王嫱字昭君赐单于”。“一去紫台”便说此事。“紫台”即紫宫,天子居处;“朔漠”指匈奴所在之地。“青冢”即昭君墓,在今内蒙古境内。据《归州图经》记载:“边地多白草,昭君冢独青。”这两句以极简的文字,写出了无穷的感慨,写出了昭君生前死后的哀怨。
其三
《后村诗话》:《昭君村》云:“画图省识春风面,环佩空归月夜魂,亦佳句。
《唐诗品汇》:刘云:起得磊落(“群山万壑”二句下)。
《汇编唐诗十集》:吴云:此篇温雅深邃,杜集中之最佳者。钟、谭求深而不能探此,恐非网珊瑚手。
《唐诗选脉会通评林》:徐常吉曰:“画图”句,言汉恩浅,不言不识,而言“省识”,婉词。郭浚曰:悲悼中,难得如此风韵。五、六分承三、四有法。周珽曰:写怨境愁思,灵通清回,古今咏昭君无出其右。陈继儒曰:怨情悲响,胸中骨力,笔下风电。
《杜臆》:因昭君村而悲其人。昭君有国色,而入宫见妒;公亦国士,而入朝见嫉:正相似也。悲昭以自悲也。……“月夜”当作“夜月”,不但对“春风”,而与夜月俱来,意味迥别。
《唐诗评选》:只是现成意思,往往点染飞动,如公输刻木为鸢,凌空而去。首句是极大好句,但施之于“生长明妃”之上,则佛头加冠矣。故虽有佳句,失所则为疵颣。平收不作记赞,方成诗体。
《杜诗解》:咏明妃,为千古负材不偶者,十分痛惜。“省”作省事之省。若作实字解,何能与“空归”对耶?
《唐诗快》:昔人评“群山万壑”句,颇似生长英雄,不似生长美人。固哉斯言!美人岂劣于英雄耶?
《杜诗详注》:朱瀚曰;起处,见钟灵毓秀而出佳人,有几许珍惜;结处,言托身绝域而作胡语,含许多悲愤。陶开虞曰:此诗风流摇曳,杜诗之极有韵致者。
《围炉诗话》:子美“群山万壑赴荆门”等语,浩然一往中,复有委婉曲折之致。
《唐宋诗醇》:破空而来,文势如天骥下坂,明珠走盘。咏明妃者,此首第一;欧阳修、王安石诗犹落第二乘。
《唐诗别裁》:咏昭君诗,此为绝唱,余皆平平。至杨凭“马驼弦管向阴山”,风斯下矣。
《读杜心解》:结语“怨恨”二字,乃一诗之归宿处。……中四,述事申哀,笔情缭绕。“一去”,怨恨之始也;“独留”,怨恨所结也。“画图识面”,生前失宠之“怨恨”可知;“环佩归魂”,死后无依之“怨恨”何极!
《杜诗镜铨》:起句:从地灵说入,多少郑重。李子德云:只叙明妃,始终无—语涉议论,而意无不包,后来诸家总不能及。王阮亭云:青邱专学此种。
《诗法易简录》:起笔亦有千岩竞秀、万壑争辉之势。
《网师园唐诗笺》:奔腾而来,悲壮浑成,安得不推绝唱!
《随园诗话》:同一著述,文曰作,诗曰吟,可知音节之不可不讲。然音节一事,难以言传。少陵“群山万壑赴荆门”,使改“群”字为“千”字,便不入调。……字义一也,时差之毫厘,失以千里,其他可以类推。
《闻鹤轩初盛唐近体读本》:陈德公曰:三、四笔老峭而情事已尽,后半沈郁,结最缠绵。评:开口气象万千,全为“明妃村”三字作势。而下文“紫台”、“青冢”亦俱托起矣。且“赴”字、“尚有”字、“独留”字,字字相生,不同泛率,故是才大而心细。
《唐宋诗举要》:吴曰:庾信、宋玉皆词人之雄,作者所以自负。至于明妃,若不伦矣;而其身世流离,固与己同也。篇末归重琵琶,尤其微旨所寄,若曰:虽千载已上之胡曲,苟有知音者聆之,则怨恨分明若面论也。此自喻其寂寥千载之感也。
《诗境浅说》:咏明妃诗多矣,沈归愚推此诗为绝唱,以能包举其生平,而以苍凉激楚出之也。首句咏荆门之地势,用一“赴”字,沉着有力。
贰/
这是《咏怀古迹五首》中的第三首,诗人借咏昭君村、怀念王昭君来抒写自己的怀抱。
“群山万壑赴荆门,生长明妃尚有村”。诗的发端两句,首先点出昭君村所在的地方。据《一统志》说:“昭君村,在荆州府归州东北四十里。”其地址,即在今湖北秭归县的香溪。杜甫写这首诗的时候,正住在夔州白帝城。这是三峡西头,地势较高。他站在白帝城高处,东望三峡东口外的荆门山及其附近的昭君村。远隔数百里,本来是望不到的,但他发挥想象力,由近及远,构想出群山万壑随着险急的江流,奔赴荆门山的雄奇壮丽的图景。他就以这个图景作为本诗的首句,起势很不平凡。杜甫写三峡江流有“众水会涪万,瞿塘争一门”(《长江二首》)的警句,用一个“争”字,突出了三峡水势之惊险。这里则用一个“赴”字突出了三峡山势的雄奇生动。这可说是一个有趣的对照。但是,诗的下一句,却落到一个小小的昭君村上,颇有点出人意外,因引起评论家一些不同的议论。明人胡震亨评注的《杜诗通》就说:“群山万壑赴荆门,当似生长英雄起句,此未为合作。”意思是这样气象雄伟的起句,只有用在生长英雄的地方才适当,用在昭君村上是不适合,不协调的。清人吴瞻泰的《杜诗提要》则又是另一种看法。他说:“发端突兀,是七律中第一等起句,谓山水逶迤,钟灵毓秀,始产一明妃。说得窈窕红颜,惊天动地。”意思是说,杜甫正是为了抬高昭君这个“窈窕红颜”,要把她写得“惊天动地”,所以才借高山大川的雄伟气象来烘托她。杨伦《杜诗镜铨》说:“从地灵说入,多少郑重。”亦与此意相接近。究竟谁是谁非,如何体会诗人的构思,须要结合全诗的主题和中心才能说明白,所以留到后面再说。
“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冢向黄昏。”前两句写昭君村,这两句才写到昭君本人。诗人只用这样简短而雄浑有力的两句诗,就写尽了昭君一生的悲剧。从这两句诗的构思和词语说,杜甫大概是借用了南朝江淹《恨赋》里的话:“明妃去时,仰天太息。紫台稍远,关山无极。望君王兮何期,终芜绝兮异域。”但是,仔细地对照一下之后,我们应该承认,杜甫这两句诗所概括的思想内容的丰富和深刻,大大超过了江淹。清人朱瀚《杜诗解意》说:“‘连’字写出塞之景,‘向’字写思汉之心,笔下有神。”说得很对。但是,有神的并不止这两个字。只看上句的紫台和朔漠,自然就会想到离别汉宫、远嫁匈奴的昭君在万里之外,在异国殊俗的环境中,一辈子所过的生活。而下句写昭君死葬塞外,用青冢、黄昏这两个最简单而现成的词汇,尤其具有大巧若拙的艺术匠心。在日常的语言里,黄昏两字都是指时间,而在这里,它似乎更主要是指空间了,它指的是那和无边的大漠连在一起的、笼罩四野的黄昏的天幕,它是那样地大,仿佛能够吞食一切,消化一切,但是,独有一个墓草长青的青冢,它吞食不下,消化不了。想到这里,这句诗自然就给人一种天地无情、青冢有恨的无比广大而沉重之感。
“画图省识春风面,环珮空归月夜魂。”这是紧接着前两句,更进一步写昭君的身世家国之情。画图句承前第三句,环珮句承前第四句。画图句是说,由于汉元帝的昏庸,对后妃宫人们,只看图画不看人,把她们的命运完全交给画工们来摆布。省识,是略识之意。说元帝从图画里略识昭君,实际上就是根本不识昭君,所以就造成了昭君葬身塞外的悲剧。环珮句是写她怀念故国之心,永远不变,虽骨留青冢,魂灵还会在月夜回到生长她的父母之邦。南宋词人姜夔在他的咏梅名作《疏影》里曾经把杜甫这句诗从形象上进一步丰富提高:昭君不惯胡沙远,但暗忆江南江北。
想珮环月夜归来,化作此花幽独。
这里写昭君想念的是江南江北,不是长安的汉宫特别动人。月夜归来的昭君幽灵,经过提炼,化身成为芬芳缟素的梅花,想象更是幽美!
“千载琵琶作胡语,分明怨恨曲中论。”这是此诗的结尾,借千载作胡音的琵琶曲调,点明全诗写昭君“怨恨”的主题。据汉刘熙的《释名》说:“琵琶,本出于胡中马上所鼓也。推手前曰琵,引手却曰琶。”晋石崇《明君词序》说:“昔公主嫁乌孙,令琵琶马上作乐,以慰其道路之思。其送明君亦必尔也。”琵琶本是从胡人传入中国的乐器,经常弹奏的是胡音胡调的塞外之曲,后来许多人同情昭君,又写了《昭君怨》、《王明君》等琵琶乐曲,于是琵琶和昭君在诗歌里就密切难分了。
前面已经反复说明,昭君的“怨恨”尽管也包含着“恨帝始不见遇”的“怨思”,但更主要的,还是一个远嫁异域的女子永远怀念乡土,怀念故土的怨恨忧思,它是千百年中世代积累和巩固起来的对自己的乡土和祖国的最深厚的共同的感情。
话又回到本诗开头两句上了。胡震亨说“群山万壑赴荆门”的诗句只能用于“生长英雄”的地方,用在“生长明妃”的小村子就不适当,正是因为他只从哀叹红颜薄命之类的狭隘感情来理解昭君,没有体会昭君怨恨之情的分量。吴瞻泰意识到杜甫要把昭君写得“惊天动地”,杨伦体会到杜甫下笔“郑重”的态度,但也未把昭君何以能“惊天动地”,何以值得“郑重”的道理说透。昭君虽然是一个女子,但她身行万里,冢留千秋,心与祖国同在,名随诗乐长存,为什么不值得用“群山万壑赴荆门”这样壮丽的诗句来郑重地写呢?
杜甫的诗题叫《咏怀古迹》,显然他在写昭君的怨恨之情时,是寄托了自己的身世家国之情的。他当时正“飘泊西南天地间”,远离故乡,处境和昭君相似。虽然他在夔州,距故乡洛阳偃师一带不象昭君出塞那样远隔万里,但是“书信中原阔,干戈北斗深”,洛阳对他来说,仍然是可望不可即的地方。他寓居在昭君的故乡,正好借昭君当年相念故土、夜月魂归的形象,寄托自己想念故乡的心情。
清人李子德说:“只叙明妃,始终无一语涉议论,而意无不包。后来诸家,总不能及。”这个评语的确说出了这首诗最重要的艺术特色,它自始至终,全从形象落笔,不着半句抽象的议论,而“独留青冢向黄昏”、“环珮空归月夜魂”的昭君的悲剧形象,却在读者的心上留下了难以磨灭的深刻印象。
叁/
历史的痕迹始终残留在山水暗夜之外,许多当年我们遗忘的故事都已然化作他乡明月无声归来,犹记得那个倾国倾城的美丽女子,她在元帝下令从宫中挑选一位宫女嫁给呼韩邪的时候领命前去,昭君出塞六十年,远离家乡故土,背井离乡去往那个陌生的地方,把自己的一生都交付给了岁月流年,此后再也不会属于她自己了。
王昭君的美貌被掩藏在了众多宫女之中,她不肯贿赂那些掌控自己一生命运的画师们,以至于没有得幸见到元帝一面,最终未能被选入后宫成为皇帝妃子,或许在别人看来她错失了一个很好的机会,可是我知道她不会后悔,在她心里自己的选择是最重要的,后来她被下令远嫁,除了心中的满腔怨愤,她再也无能为力。
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东西都是在我们的掌控之外的,我们生来普通,没有过人的才情,亦没有改变这个世界的本事,若是当年的愿望都已经一一消散,若是那些过往岁月里的记忆都已经散作烟云,那便没有什么是值得留恋的了。
我们漂浮在这尘世间如同蜉蝣无可追寻,也常常迷失在其中找寻不到自己的方向,不论是对前尘的想望,抑或是对于未来的期盼,我们始终需要面对那个真实的自己,不辜负最初的自己。
“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冢向黄昏。”此次离开皇宫去到那遥远的边塞之地,荒漠寒凉,最后便只留下那荒郊野外的一座孤坟独自面对那寂寥黄昏,再也没有办法回到故地,此后孤寂飘零后半生,所思所念无归处。
凄凄荒寒的人生多么悲伤,可她却还要支撑着自己坚持走下去,人生已然没有属于自己的期待了,她还能做什么呢?只能一边怀揣着悲愤的心事,一边将所有的苦痛都咽进肚子里,不再反抗。
有的时候,我们需要承受一些原本不属于自己的苦难,可是当苦难真正来临的时候,我们只能调整心态让自己接受这一切,因为未来还很长,我们没有办法中途选择放弃,现实中总会遇到一些无可奈何的事情,我们期盼着故事的结局会如你我所愿,也甘愿为此付出最大的努力,从此漫漫归程,只要初心还在,什么都不可怕。
“千载琵琶作胡语,分明怨恨曲中论。”昭君弹奏的那首琵琶曲一直流传千古,但那幽幽的曲子里流露出来的却分明是她的满腔悲愤。看似杜甫是在描写昭君的怨恨之情,实则寄托了作者自己的家国情怀,我们都知道杜甫心系家国天下,当时的他独自漂流在外,与昭君远离故土的处境十分相似,“书信中原阔,干戈北斗深。”洛阳对他而言太过遥远,难以触及,而他那时正栖居在昭君的故乡,所以刚好借助昭君思念家乡的形象,真切表达了自己对于故乡的思念。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东西都是难以顺遂如愿的,现实的打磨总是很容易让我们变得麻木而冷漠,我们所有寄托在未来的希望和梦想,可能都会遭受许多难以抵抗的打击,我们或许无从反抗,任由自己的羽翼被狂风骤雨折断,毫不留情地,残忍地,可是风雨过后,我们依旧得面对这一切,面对那些我们还在期待的未能如约到来的明天,都需要花费更多的耐心去等待,去实现。
不论是古人还是当今现代社会中的人们,大多都经历过一些沮丧和失意的时候,我们会因为这些失意而变得敏感脆弱,或许也会因为脆弱做下一些错误的决定,可是人生还很长,我们还有许多更改错误的机会,如果能从失败中重新站起来,能够从中学会更多有用的东西,使自己变得更加强大,那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昭君出塞,换来了汉与匈奴的长久和平,也换走了她的一世安稳人生,我们已经无从去判断其中的对错,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主观立场,我们没有办法单方面地去判定这一切。可是她将自己的一生都交付给了国家这也是事实,她临行前弹奏的那一首琵琶曲,不正将她心中的幽怨都一并诉说出来了吗?
有人说昭君是主动请行,可是自《汉书》记载,她是被汉帝“赐”给呼韩邪单于的,且在呼韩邪死后,她曾“上书求归”,可见昭君的心始终都留在故土,而非那个大漠寒荒之地。
肆/
题解:
《咏怀古迹五首》是一组七言律诗,作于大历元年(766),是杜甫在夔州和自夔州赴江陵途中陆续写成。此为第三首,是杜甫离开夔州东下、途经荆州府归州(今湖北秭归)东北四十里的昭君村时所作。
有人认为,“咏怀”、“古迹”本是两题,后人误合为一,如果并读,则不成话;有人则认为,借古迹以咏怀,咏古即咏怀,一题而兼有二义。从诗的内容主旨说,这两种看法都有道理,但就语义而言,将“咏怀古迹”解释为“歌咏怀抱、古迹”,“咏”字下有两个宾语,一为“怀”,一为“古迹”,读起来很别扭。而将 “咏怀古迹”直接解释为借古迹以咏怀”,用以解释诗的内容主旨是确切的,但用以解释题目含义,则不免牵强。实际上,“咏怀古迹”就是“怀古”,“咏怀”二字都是动词,意为歌咏怀念,题目之义就是歌咏和怀念古迹。
句解:
群山万壑赴荆门,生长明妃尚有村。
三峡之中,成千上万的山峦山谷,相依相连,一齐奔向荆门。就在那一带,还保留着生长明妃的山村。首联点出昭君村所在位置和环境。“荆门”,指荆门山,在今湖北宜都西北,长江南岸,荆门以西多山岭。今湖北秭归有昭君村,在与巫峡相连的荆门山里,传说是昭君出生的地方。“明妃”,即王昭君,名嫱,字昭君,湖北秭归人,汉元帝时宫女。竟宁元年(公元前33),昭君被遣,嫁给匈奴呼韩邪单于,后死于匈奴。晋时因避司马昭讳,改称明君,也称明妃。交待地点,本来是很平常的起头,却写得极有气势。一个“赴”字突现了三峡和荆门那种山连岭接、雄奇生动的走向和动势,所以《唐宋诗醇》评为“破空而来,势如天骥下坂,明珠走盘”。读者的视线一下子被吸引到荆门这个点上,进而定格在昭君村。昭君虽为女流,但她身行万里,心与故国同在,芳名万古长传。其人其事,有一种悲壮的色彩,仿佛正如她生长的地方那样,气象不凡。所以在诗人笔下,这画面的底色,不是阴柔的秀丽,而是阳刚的伟岸。
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冢向黄昏。
当年王昭君孤独地离开汉宫,远嫁到北方大漠之地,就再没回来;最后身死异域,只留下青色的坟墓,笼罩在昏黄风沙中。颔联营造出悲凉萧瑟的氛围,与前两句形成生地和死地的鲜明对照,概括了昭君一生的遭遇。《后汉书·南匈奴传》载,呼韩邪单于死,昭君曾上书求归,成帝令从胡俗,不许,昭君终死于匈奴。“一去”是悲之始,“独留”是悲之结。“一”,这里是独自一人的意思。“连”,指连姻,即“嫁”。“紫台”,即紫宫,帝王所居之处。“青冢”,指王昭君墓,在今内蒙古自治区呼和浩特市南二十里。传说当地多生白草,独王昭君墓地多生青草,故称“青冢”。“向”,这里是“在”的意思。“黄昏”,当作“昏黄”,这里指昏黄的风沙。一是为了与上句的“朔漠”对仗,二是为了协韵,所以倒装,就像宋代林逋《山园小梅》中的名句:“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一样。
画图省识春风面,环佩空归月夜魂。
单凭画图约略看识,怎能辨出青春美貌的容颜呢?昭君身死匈奴不得归,能够带着环佩在月夜归来的,恐怕只有她的幽魂。《西京杂记》载:汉元帝因宫女太多,不得常见,就让画工为宫女画像,便于随其临幸。宫女们争相贿赂画工,而昭君自恃貌美,不肯贿赂,画工就故意把她画得很丑。后元帝实行和亲政策,匈奴入朝,求美人,元帝凭画像派昭君去匈奴,等到临行时,才发现她青春貌美,闲雅大方。元帝追悔莫及,命令将画工处以死刑。
这两句从昭君命运的转折点说起,写她生前不遇的原因,并将生前的青春美貌和死后的月下幽魂相对照,文字对仗工巧,又蕴含着无穷感慨:生前已经错过知遇的机会,死后魂魄归来也是枉然!同时,诗人在对昭君埋没宫中,葬身塞外,一生孤苦独幽的际遇深表同情之时,也借以抒发自己怀才不遇的感慨。“省识”,犹略识,即未仔细辨认。“环佩”,古时女性的装饰物,这里代指昭君。
千载琵琶作胡语,分明怨恨曲中论。
千载以来,琵琶弹出的都是胡地之音;昭君虽死,其怨难平,琵琶曲中倾诉的分明是她的满腔怨恨。“琵琶”,本西域胡人乐器,汉刘熙的《释名》说:“琵琶,本出于胡中马上所鼓也。推手前曰琵,引手却曰琶。” 故诗人称其乐曲为“胡语”。传说汉武帝嫁公主(实为江都王女)于西域乌孙王,公主悲伤,胡人乃于马上弹琵琶以娱之。后人把这些与昭君的故事搀合起来,写出《昭君怨》等琴曲,于是,就有王昭君惯弹琵琶的说法。
尾联正面写昭君的怨恨。昭君之怨,主要是一个远嫁女子永远怀念故土的怨恨忧思。杜甫当时身处异地、远离故乡的处境和昭君相似,从诗题《咏怀古迹》可知,诗人在写昭君的怨恨之情时,是寄托了自己的身世家国之情的。
评解:
《唐宋诗醇》评价这首诗说:“咏明妃者,此为第一。”清代唐汝询《汇编唐诗十集》中说:“此篇温雅深邃,杜集中之最佳者”。清代沈德潜《唐诗别裁集》也说:“咏昭君诗,此为绝唱。”《网师园唐诗笺》帮腔说:“奔腾而来,悲壮浑成,安得不推绝唱?”确如此。
这首诗由写昭君村始,进而写昭君的身世遭遇,最后突出昭君的怨。表面看来,似是咏昭君而非咏怀,实际上还是咏古迹以感己怀。在抒写昭君的怨情中,寄寓自己的身世之慨。杜甫一生,济世之志甚高,但终其身,也未得一展抱负。肃宗朝虽任职京师,也只不过是一左拾遗。就这,还因忧国惜才,疏救房琯,而触怒肃宗,差点获刑。虽然获救,却终被疏远,终于郁郁辞官,漂泊西南。而昭君也是因汉元帝昏庸,不辨美丑而远嫁异乡,流离而不得归,身死而遗长恨。二人的遭遇、经历、处境,不无相似之处。昭君未能见知于君王,诗中对她深寄同情,也有怨君之意。当然更主要的,还是一个远嫁异域的女子,永远怀念故土的怨思,这是千百年世代积累的更为普遍的更为深厚的情感。
伍/
大历元年,杜甫流落夔州,写下《咏怀古迹五首》。这一首是咏昭君的。相传昭君的家乡,就在夔州以北的秭归附近。
“群山万壑赴荆门,生长明妃尚有村。”起句突兀奇绝,不同凡响:三峡之水从千山万壑间流过,山势峥嵘起伏,有如万马奔腾,直赴荆门。江之北岸传说依旧座落着昭君村。上半联如高鸟俯瞰,境界宏远;下半联则似电影中的“定格”,具体点明古迹所在,很自然地将昭君的故事安置在“高江急峡”的阔大背景中。一个“赴”字,画龙点睛,使山水充满了生机;一个“尚”字,写出江村古落依然如故的状态。大小映衬,动静相间,不仅使画面显得生动,同时使诗的意境更深一层。因为“尚有村”传达了一种“斯人已去”的寂寞感;自然界无穷的生命力,更加重了“物在人亡”的惆怅情绪,巧妙地为全诗确定了悲壮的基调。陡起直转,必然过渡到下面对昭君命运的咏叹。
“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冢向黄昏。”颔联概括了昭君一生的悲剧。据《汉书·匈奴传》记载:汉元帝竟宁元年(前33),“单于自言愿婿汉氏以自亲。元帝以后宫良家子王嫱字昭君赐单于”。“一去紫台”便说此事。“紫台”即紫宫,天子居处;“朔漠”指匈奴所在之地。“青冢”即昭君墓,在今内蒙古境内。据《归州图经》记载:“边地多白草,昭君冢独青。”这两句以极简的文字,写出了无穷的感慨,写出了昭君生前死后的哀怨。 清人袁枚论诗曰:“诗如鼓琴,声声见心。”(《续诗品·斋心》)杜甫以“紫台”对“青冢”,一雍荣华贵,一凄凉冷清,在色调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以“朔漠”对“黄昏”,又烘托出一种肃杀渺茫的凄惨气氛。先从字缝中透出了强烈的悲剧色彩。“连”、“向”二字,更是颇具匠心,前者将“紫台”、“朔漠”连在一起,无形中就把昭君出塞的悲剧和西汉朝廷的昏庸联系了起来;后者使同种色调互相渲染:青冢瑟瑟,面向暮霭沉沉,一片萧条充塞广宇,象征着“此恨绵绵无绝期”。从而给人留下了丰富的联想余地。这两句中的“朔漠”、“黄昏”,又是叠韵双声。这正如《贞一斋诗说》所云:“音节一道,难以言传,有略可成为指示者,亦得因类悟入。如杜律‘群山万壑赴荆门’,使用千山万壑,便不入调,此轻重清浊法也。”可见杜甫确实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画图省识春风面,环佩空归夜月魂。”杜甫此联虽然紧承上联之意说出,但却由咏古迹转向了咏怀与议论,揭示了造成昭君悲剧的原因。“画图省识”句,本于《西京杂记》的记载:“元帝后宫既多,不得常见,乃使画工图形,按图召幸。宫人皆贿画工,昭君自恃容貌,独不肯与,工人乃丑图之,遂不得见。后匈奴入朝,求美人。上案图以昭君行。及去,召见,貌为后宫第一,帝悔之,而重信于外国,故不复更人。乃穷案其事,画工毛延寿弃市。”对这一句的解释,历来有分歧,或曰:假使汉元帝能从画图察识昭君的美貌,就不会有魂魄空归的遗恨了;或曰:昭君已一去不返,我们今天只能从画图上去辨识她的丰姿了。这都不符合杜甫的本意。根据律诗对仗法则,“省识”对“空归”,“空归”既为偏正词组,“省”字就该修饰“识”字。朱鹤龄认为:“画图之面,本非真容,不曰不识,而曰省识,盖婉词。”(《杜诗详注》引语);浦起龙也说:“‘省识’只在画图,正谓不‘省’也。”(《读杜心解》)。这才是准确的理解,才符合杜甫咏昭君的根本动机。实际上这两句诗具有内在的因果关系:正因为汉元帝昏庸,“按图召幸”,使小人有机可乘,故而辨识不出美恶真相,才害得昭君遗恨终身。这就把帐算在了昏君、佞臣的头上,含意深广。杜甫自己“窃比稷契”,结果却遭到君王的厌弃,终老江湖。因此,他对昭君的厄运充满了同情,对昭君的故国之思有着充分的理解。然而他深知奇冤已经铸就,纵使昭君魄魂归来也是枉然了。“空归”二字真写得肝肠寸断,把万千遗恨表达了出来。“春风面”与“夜月魂”更是对得惊警:昔如彼,今如此,讽情贬意隐于色彩不同的六字之中。
“千载琵琶作胡语,分明怨恨曲中论。”相传“昭君在匈奴,恨帝始不见遇,乃做怨思之歌”。(《琴操》)此联写得真切率直,说的是千载之下,人们分明能从昭君演奏的琵琶曲中,听到她那无穷的怨恨。
白居易论诗要“卒章显其志”(《新乐府》序),杜甫却说诗要“篇终接混茫”(《寄彭州高适岑参三十韵》)。乍看二语抵牾,而事实上当诗歌“显其志”时,诗思也就达到了高峰。这是诗人对所叙之事的一个总结,又是诗人感情最强烈的抒发,而此时此刻最能发人深醒,这也就是“篇终接混茫”。杜甫在写了昭君的悲剧以及悲剧的根源之后,毫不隐讳地以怨恨作为一诗归宿,正是“卒章显其志”。仅就昭君命运来看,她“一去紫台”,便“独留青冢”;因“画图省识”,而“环佩空归”,怎能不怨呢?她要怨生前不见遇,怨死后的无依,怨君王昏庸,怨小人险诈。茫茫六合有多大,她就有多少哀伤,那琵琶曲中就有她多少怨恨!不过,“看杜诗如看一处大山水,读杜律如读一篇长古文”(黄生《杜诗说》),七律作者是把“一腔血悃”凝铸在五十六字之中,字字精深、不可轻议。这首诗题为“咏怀古迹”,重心是在咏怀上。如果只以昭君之怨作结,只能算是咏史。这不仅理解不到杜甫的情怀,还会产生误解。以前吴若本、《读杜心解》等误把这组诗分为咏怀一章,古迹四首,就是例子。其实只要结合杜甫做诗时的境况和他在政治上的遭遇来看,就绝不会得出这种结论。因为他借古抒怀的动机很明显,五首诗的联系也很密切。他在政治上的挫折,使他深感君臣际会之难;漂泊西南、依人为生的岁月使他痛苦不堪。而中原扰乱他又欲归不得。所以他咏庾信,寄托自己的乡关之思;咏宋玉,慨叹自己的怀才不遇;咏昭君,谴责君王的美恶不分;咏刘备、孔明,仰慕他们君臣无间的关系。他是借古人酒杯浇自己胸中的块垒。那么可见,这曲中倾诉的怨旷之思岂止属于昭君一人,它分明也是杜甫的怨恨;而不辨美恶的君主又岂止是汉元帝一人,后来有多少人才仍在抒发着感世不遇的情怀!这一曲怨恨已流传千载,谁又能断言它不再继续下去?这一结,切中时弊、含意深远,正是“篇终接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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