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悦读丨小说】疏竹《归来》
文/疏竹
【作者简介】疏竹,本名吴国丽,内蒙古赤峰市人,赤峰市作协会员。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默在火车上辗转难眠的时候,她为之不安的是口袋里的那份报告单。
她下了火车,并没有在接站的人群中发现丈夫君,算了,时间还早,自己打车回家吧。默上火车的时候曾给君发了短信,大概是君有别的事脱不开身吧。
快到家的时候,默接到了君的短信:木石小屋,给你接风。默此次进京,没有告诉君她是看病去了,只说自己的同学聚会,同学聚会不假,默却没有参加聚会,她去医院做了检查,结果真如她自己所料,不乐观。她在盘算怎样告诉君,结婚十年的君,在她的眼里仍是长不大的孩子,因为君的问题,二人现在仍没有孩子,默就把君当成孩子一样宠着。
木石小屋,默觉得这店名不大吉利,木石,不就是说宝黛吗?多凄凉的结局,君怎么选这个饭店呢。进店,店不大,站在门口望去店内的布置一览无余,不是饭店,是个咖啡馆,默没有发现君,店里只有一个年轻的女子正坐在窗前向外望,见来人,女子把目光移向了门口,默见那女子向自己招手,默并不认识她,默想,一定是认错人了。默选了一张桌坐下,给君发了条短信:已到,等你。
抬头,那女子已经坐到了默的对面“默,认识一下,我是雨菲”,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挑畔。
“我不认识你!”默的回答干脆利落。
默对服务生点了点头“一杯卡布其诺”。
“没关系,现在不是认识了吗?”叫雨菲的女孩子还真是执着。
“有什么事吗?”默凭直觉觉得这女孩子和君有什么事。
“聪明,我就喜欢聪明的人。”雨菲的语气里可没有透着喜欢默的意思。“我想和你说说君的事。”
“君?那是我老公的事。”默的心凉了,嘴上还保持着风度。
“你老公和我……”雨菲以胜利者的姿态看着眼着这个有些疲惫的女人,炫耀似地拿着一个手机在默的面前晃,默认出来这是君的手机。
“那是你俩的事。”默仍然保持着平静,只有她自己知道是在硬撑着。
“我是说,你和君……”
“这是我俩之间的事,和你无关!”
“那,咱俩谈谈?”雨菲终于不淡定了,眼前这个被自己称为老女人的默还真是不好对付。
“咱俩?咱俩没事!”默此时心里什么都明白了。她为眼前这个年轻的女孩子感到悲哀,更为自己感到悲哀。
默并没有等到君,君连坦白的难堪都得由一个女人来承担,默真后悔自己当初看错了人。
默回到家的时候,君正在家里看电视,电视里一对恋人正上演着痛不欲生的告别。
“真假!”默心里想着,没说。
君看着默回来,很惊讶“聚会不是明天才结束吗?”君接过默的包挂在衣帽间。
默想等到明天再回来,怕是这家门也进不来了。“提前结束了。”说完,默就进了卫生间洗漱去了,今天她不想和君多说话。
默决定不和君说自己生病的事,她不想以这个挽留君。
第二天,默把自己家的存款房产都到公证处做了公证。她不想万一最后对簿公堂的时候,还被君说她为家什么贡献都没做。
为家的贡献?一想到这儿,默就禁不住冷笑,当初自己和君一起入公司,自己的学历还比君的要高一些,最初工作做得风生水起小露峥嵘的是自己也不是君,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就甘心做君背后的女人了呢,是从君给自己第一个吻开始?还是从君给自己送的第一枝玫瑰开始?雨菲并不是凭空从天上掉下来的,雨菲的话也不是无中生有,君的异常已经有段时间了,只是默一直不知道牵着君的那个人是谁,这回尘埃落定,默的心里倒踏实了。
君又出差了。
默打开广告,一条条看着用工信息,终于发现有个种植基地招聘会计,默按照上面的电话打了过去,对方一听是从大公司做财务的,马上就同意默来工作,不过,对方的王总还是强调默要考虑好,种植基地在山里,生活条件不比城里。默说没关系,自己是从农村长大的,不怕这些。
默给公司递了辞职信,回家收拾了一些换洗衣服,一个拉杆箱装走了她对这个家的全部依恋。
茶几上,放着她写给君的信。
“君,原谅我的不辞而别,雨菲已经找过我,关于你们之间的事,与我无关,希望你自己处理好,三年之后,我放你自由。”
三年,是医生给默的期限。
三年,默给自己留的最后一点希望。
默换了手机,走进了大山深处。种植基地的工作并不繁重,默做完本职工作后,喜欢到种植园里走一走,山里的空气特别清新,站在山上望去,开阔的视野里绿意盎然,让默忘了所有的不快,默想如果以后能长眠于此,也算是心满意足了。
基地有一对看门的老两口张大爷和张大妈,年纪和默故去的父母一般大,晚上看门,白天巡山,默把他们当成了亲人,他们也把默当成了自己的闺女。张大妈是个碎嘴子,常常絮叨默不知道爱惜自己,絮叨归絮叨,每天的熬药,张大妈从不马虎,这些中药是北京的大夫开的,默每三个月出次山,回来就带着大包小包的药,让人看了心里不是滋味。刚开始进山的时候,默自己熬药,后来和张大妈熟了,张大妈便不让默自己熬药了,说是自己熬药喝不下去。其实谁熬的药还不是一样的苦,可是,默由着张大妈去了,默默享受着老人给予的一点温暖。
基地的王总一开始看到默这样,担心自己招了个药罐子,后来看到默虽然象个林妹妹,工作上的事却是清清楚楚,连前两年的烂账也一笔笔给理清,并且还给王总时不时地灌输“依法纳税,合理避税”的理念,王总感觉自己的公司一下子从草台班子到了正规军。
业余时间,默利用自己电脑方面的特长,给公司做了网页,又在网上给公司开了家网店,这样,收获季节前,广告打出去,很快就收到了订单,比起以前王总撒出人去各地跑推销,省时省力还省费用。王总觉得自己只发给默会计的工资有点对不住默,就给默涨了工资,和部门经理的工资一样多。
默已经在这里工作两年多了,默的身体并没有象医生说的那样糟糕下去,相反,她还比刚来的时候长了几斤肉,身体变得结实了,脸上也红润起来。默想自己是得打算一下以后的日子了。
默参加了注册会计师的资格考试,竟然一次全部通过。看来,默对自己的实力还是低估了。
默当时和基地签的合同是三年,现在三年时间到了,王总和默进行了一次长谈,基地发展现在到了关键时刻,王总请默留下来。默考虑了一夜,答应了,又给王总请了几天假,说是要回城处理一下个人事情。
王总这才想起这三年默除了出去往回带药,还真没有说过个人的事。默不说,大家就真把她当成了天上掉下来的林妹妹了。
离开大山,默先去了北京复查,结果连主治医生都觉得不可思议,默的身体完全恢复了正常。默把这一切归功于大山的空气和山里人的淳朴。
三年了,默第一次回到所谓的家。家里一片狼藉,弥漫着说不出的味道,茶几上一碗没吃完的泡面长了寸把的毛,客厅的地上扔着几双脏袜子,自己离家时长得茂盛的巴西木和非洲茉莉,现在只剩下几个枯枝。默皱了皱眉,她手脚麻利地整理好房间,买了菜,做好饭,给君打了电话,明显听到君在那头愣了半天,然后才掩饰不住的欣喜。
君回家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捧玫瑰,红红的,娇艳欲滴。
“好香啊”君忍不住地赞叹,“好几年没吃到这可口的饭了”,这可是君的真心话。
君在饭桌上和默讲了这三年来的事。君出差回来后,看到默留的信,知道自己的事败露了,他以为默只是一时赌气,以前默生气也是这样出去躲几天。过了一周,默仍没有回来,他开始发慌,给默打电话,电话已是空号,他知道默这次是真伤心了。雨菲来找他,他就和雨菲在一起了,默说三年后放自己自由,他不知道默是什么意思,这三年,他一个人过不来,况且他也不知道该怎样处理和雨菲的关系。
“现在呢?”默明知故问,她刚才整理房间的时候已经看到家里没有女人的痕迹了。
“半年前,她走了。”君在默的面前象个孩子一样毫不掩饰自己的委屈。
默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君从进门到现在,一句话都没问自己这几年在哪儿,过得怎么样,他所关心的还是他自己。
三年,这个男人,还是没能学会长大,学会如何去爱。
默给君看了三年前的报告单,告诉了君自己面对雨菲时的心痛,也诉说了这三年自己喝下的一碗碗药,这三年在山里夜深人静时的思考。默告诉君,她说这些不是给君诉苦,只是告诉君,作为丈夫他有多么不合格。默还感谢君,让自己变得不再是依附男人生活的菟丝。
默和君离婚了,这三年君的收入归君自己,默的收入归默所有,三年前的财产和房子一分为二,房子归君,君给默房价的一半。君哭哭啼啼地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
默再回到山里的时候,远远,巡山的张大爷张大妈正在向她挥舞着手臂。
“回来喽!”
“回来喽!”默挥手向远方回应着。
“回来喽!”
“回来喽!”
……
回响在披着绿被的群山里久久地盘旋着,盘旋着……
(图片来自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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