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悦读丨散文】墨念《我为善良赎罪》(上)

【阅读悦读丨书讯】《时光流沙·红颜殇》新鲜出炉!

文/墨念

【作者简介】墨念,本名马献武,江苏东海人,在参加教育工作的同时笔耕不辍,早在2001年就入编《中国世纪专家》一书,目前已有近百篇作品发表或获奖,亲近大自然,愿以文会友,以文养心。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如果善良是杀害你的凶器,我宁愿你的眼里只有自己。”这是我近来听说过对“善良”二字的最好解读,也为我多年前因“善良”犯下的错作最好的开脱,不然我将悔恨终生!

(一)

那是十五年前,我为了生计去海南谋职,来去都必经G市火车站。去时车站秩序井然,等回来时我像偷渡到另一个帝国,眼前一幕幕不合时宜之画面,令人胆寒心酸,让我记忆犹新。

我从海南坐大巴到达G市火车站,立马去售票窗口买票,取票后便急急忙忙去候车室等待北去的列车。哪知刚走出售票大厅,就有一只瘦猴贴近我身。“老乡,原来你也是X市人?”待我转脸看时,他正笑眯眯地看我,很可能他在售票窗口就初步了解了我的信息。我窃喜遇到了老乡,一路有个说话的伴,不孤单也不寂寞。我正欲“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那个瘦猴板着一张小白脸朝着我:“老乡,我在广东打工,钱被偷光了,请你借给我买一张去X市的火车票钱。”我一听,事情不妙,遇到流氓了,便疾步如飞,心想甩掉“你个狗日的”!可又哪里想到前面两个喝饮料的黄毛挡住了我的去路。“老乡,这么急着走,想到哪去?”我懒得理他们,欲转身往回走,正在墙角吸烟的,趴在售货亭前买东西的,好像一时间有十多个贼眉鼠眼的家伙将我团团围住。说真话,若是三两个坏蛋还真不是我这一米八块头的对手,可这一群饿狼我该如何对付呢?我只好拉开箱子,露出几件随身衣物和几本撑眼用的书刊,证明我的确是一名穷教书匠。还好,群狼收回了凶残的目光和明晃晃的凶器。其中一个像是头的家伙阴沉着脸,奸笑着对我说:“既然我们弟兄看中了你,就识相点。看在你是教书先生的份上,对你网开一面,就算是赏给学生50元吧。要不然就把那张火车票掏出来!”还没等我缓过神来,另一个卷发的小姐叼着烟卷接过话茬:“换做别人可没有这样待遇!”听到这话想呕,我连一分都不想掏。去欣赏杨钰莹的个人演唱会,我淘250元,我情愿,因为我是“杨粉”。勿许我多想,一个红毛小子吼道:“先生,能不能文明点,再等会我们就搜身了!”乖乖,他竟然能知道“文明”二字!当我一听到搜身,一下又想到当年土匪搜山,地下党进城遭到鬼子盘查的惊险镜头。再说我辛辛苦苦的血汗钱还等着带回家为孩子们读书用,给思念已久的爱人添一件新衣服,岂能被一伙不劳而获的流氓搜了去?我只好将手伸进口袋里掏出50元。那位美女笑嘻嘻地接过钱说:“都怪老师从小就教我们要善良,要有爱心。我们今日流落街头,当官的不问,老百姓不理,在外面混社会多么不容易。这次算我们找对了人,让老师你献爱心了!”说完,一群饿狼又去袭击下一个目标。唉,就算我为这个社会又捐一次善款吧,反正我一个人也无法扭转乾坤。再望望人来人往的客流谁认得我是老几,我又能知道他们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呢?

目送一伙流氓鸟兽样散去,我只好暗自庆幸,真是破财消灾啊,幸亏没被洗劫一空!我拎起行李箱正欲加入进站的客流,对面又一群像饿狼围着一个青年人正在拳打脚踢,所有过往的人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前行,我闭着眼睛跟在人群后面摸进了候车大厅。大厅的内侧有安保人员在执勤,我一下有了救星,立马对那一身警服说:“警察同志,外面有一伙流氓在光天化日之下抢劫!”警服像一根树桩立在那里一动不动,没理睬我一个字。我只好再重复说一遍,警服好像是听到点什么,冲着我说一句:“外面有特警在执勤,他们更厉害!”我嘴张了半天硬是没有冒出一个字,只好找个空位安心等我的车次。

(二)

看看时间还早,我拿出一本《人民公安》杂志翻看起来。看了大约有两页的内容,从我身边走来一位中年妇女,一手拖着花蛇皮大包,一手领着一个三岁左右的娃娃,在我身边不远处坐了下来。她把小娃拉入怀中,然后从大包里摸出一个又红又大的苹果,在自己的衣襟上擦了擦,递给怀中的娃娃,那娃儿捧着大苹果高兴地啃着,还不时地把苹果举到那位中年妇女的唇边,几次三番,那妇人终是咬了一口,脸上顿时升起了朝霞。我正在猜想娃儿和那妇人的关系,从远处走来一男一女两位中年人,那男的靠在柱子旁吞云吐雾,眼睛不时地东张西望,那女的漫不经心地往前走,看上去慈眉善目的,一脸和气,穿着也大方得体,像位大户人家的贵妇人。她一边剥着香蕉皮,一边向我走来,我一下子又忐忑起来,立马收起杂志随时准备起身离座,一怕再遇到老乡,二怕掉进温柔的陷阱。谁知那女子经过娃的面前时,手中的香蕉一下子掉到地上,她正欲弯腰捡起,娃儿却抢先一步帮她捡起。那贵妇人笑起来更好看,声音也甜美,忙抱起娃儿说道:“小宝宝真乖,这香蕉你吃吧,告诉阿姨今年几岁了?”说着便坐到那位中年妇女身边的空位上,她们俩互相攀谈起来。她们谈得很投机,因为不时有笑声送入我的耳廓。我心中的一块石头也总算落了地,于是又翻开那本杂志继续浏览。我刚刚看了两行,那个贵妇人就抱着娃儿从我身边经过,嘴里还不停地对娃儿说:“宝宝真乖,阿姨给你买许多好吃的好玩的,还要给奶奶买好多好多的呢!”待我抬头看时,那娃儿的嘴张得像Q一样在傻笑。此时,我一下子明白了许多,砰砰直跳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急忙把目光投向娃的奶奶,看到她的面前除了自己的花蛇皮包,怀里还紧紧抱着那位贵妇人的手提包,正在微笑地看着阿姨抱着娃儿离去。我想到她跟前说点什么,可又像有一只神奇的大手把我狠狠地摁在座位上不能动弹。我把目光投向大厅的柱子,那个吸烟的男子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大约五分钟时间,娃娃奶奶的脸上现出焦急的神情,我的心终于跳出了嗓子,十步并做一步,冲到她的面前,忙不迭声地说:“你抱着破包有啥用,里面肯定不是钱!还不快快去找你的娃娃?”这时,她像一只惊弓之鸟,慌乱地拉开提包,露出厚厚的一沓报纸,既而放声大哭。她顾不得那蛇皮包里的物品,直接向贵妇人走的方向追去。我只好拖着她的蛇皮大包又一次求助那位警察叔叔。见到警服,我把刚才发生的一切向他汇报一遍。哪知他问我:“你是哪里人?你多大了?你是干什么的?”嗨,他像查户口一样,竟盘问我了!“我告诉你这些,你能设法追回孩子们?”说着我把身份证递给他,他看了看,从牙缝里窜出几个字:“这么大的车站,几乎每天都有人员走失,我能追回几个?”这比放屁还难闻的腔调令人作呕,我欲转身离去,他又喊住我:“既然你想报案,你知道她是哪里人吗?多大岁数?那个孩子多大了?她是从哪里来到哪里去?......”这一连串的问题让我目瞪口呆,以至于憋到今天都无法回答。只感觉面前天昏地暗,眼花缭乱,我该怎么办呢?只好把蛇皮包交于那位“稻草人”一样的警服,然后悻悻地离去。

(三)

我慢慢挪动灌了铅的两条腿,拖着疲惫的身躯,拽着拉杆箱,漫无目的的在大厅里转悠。我原先的座位已经坐上一位漂亮的姑娘,那个娃的奶奶座位还空着,可我不敢去坐也不能去坐,我怕那个塞满报纸的漂亮提包,更期盼那位年轻的奶奶把娃儿追回来,还能在这里坐下休息。我不敢再想下去,可也不能呆在那里,只好在大厅里继续转悠。看看离北去的列车时间还有两小时,我却觉得有两个世纪那么漫长!我该到哪里去等候呢?哪里会更安静一些呢?还好,终于被我发现一处“世外桃源”,这边风景独好。水池,假山,凉亭一应俱全,红色的锦鲤水中嬉戏,四周花红柳绿,鸟鸣其间。一丛丛树荫下早已坐满候车的旅客。我顺着大厅的右门身临其地,找一片阴凉处,拿出刚在外面报亭买来的《新闻快报》铺在腚下,背依着拉杆箱,拿出原先的那本杂志闲翻起来。按说两个世纪的时间足够我睡一小觉吧,可是谁敢睡啊!与其说我是在读杂志,不如说我是一具僵尸钉在那里。因为杂志里写的什么东西我一点儿也不入心,我的心还在那一伙伙流氓身上,更多的是想那个可爱的娃娃和更加可怜的年轻奶奶。我在想:我被讹去50元,压压怒火,算是一次社会募捐,可那位善良的女人啊,怎能把心爱的娃儿捐出去呢!她现在也不知追去了哪里?如果失去了娃儿,她回家去该如何面向亲人呢?我不敢想可又不得不想,善良啊,曾几何时也变成了杀人的武器!从我懂事起,父母就叮嘱我要一切从善,多做好事;从我读书起,老师就教育我们要学习雷锋好榜样,大做好人好事,敢于同坏人坏事作斗争;从我走上社会,就牢牢记住伟人的谆谆教导“一个人做点好事并不难,难的是一辈子做好事。”人们也常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可是为什么痛哭流涕的多是善良人,那些作恶多端者却坐着豪车狂奔,出入高级宾馆会所享乐呢?看来人心向善也应该有底线,不能对任何人都乐施善行,要学会分清好人和坏人,可在这乌七八糟的天地间,又让人如何分清楚呢!

“这是爱的呼唤,这是爱的奉献.....只要人人献出一点爱,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韦唯的一首《爱的奉献》从远处飘来,打乱我愤世不平的思绪。我振作精神,准备认认真真读点东西。这时有两位二十岁左右像大学模样的妹子,向我这边阴凉处走来。我好心的向一边挪了挪,以便腾出更大一点的空间给她们。她们一下子明白了我的心思,真的就在我身边放下大背包和手里的拉杆箱。她们俩有说有笑的,谈吐间还飘出些洋气。看那满脸的汗渍,好像是经过长途跋涉。确定她们要在这里停歇,我便把提包里所有的报纸都递给了她们。还好,她们微笑着回报我:“谢谢帅哥哥!”我顿时觉得有股暖流通遍全身,这不就是送出的玫瑰留下的余香吗?她们虽然有些洋气,长发披肩,浓眉大眼,唇红齿白,穿着T恤配着超短牛子裙,像两只快活的燕子,但是乐意停歇在我身边,起码说明我不是那么讨人厌!我这边正美着呢,那边又走过来一位健壮的中年人,慢慢地靠近两个女孩,和颜悦色地问:“丫头,等会上车挤得很!我看你们大包小包的提着挺不容易的,我来帮你们把东西送上车,行不?”两个女孩上下打量这个人,一时没言语。我也抬眼扫了一下,像个老实巴交的搬运工,叫人一点也不用防备。“行不?两位丫头,我帮你们扛行李。”那人继续追问。这时其中一位女孩说道:“我们又不认识你,怎么忍心让你扛行李呢!”“哈哈,丫头想多了,我是专门在车站帮助旅客搬运行李的,我在这里不是一年两年了。这次不认识,下次再来不就认识了吗?”“不是一年两年了。”我去年来时还在车站外的广场上露天住了一宿呢,怎么没有这事?我正欲张口,那位中年人又笑着说:“当然,我不是为人民服务的,我出来是打工挣钱的。帮你们扛行李,多少要给点小费的。”“那一次要给多少呢?”另一位女孩反问道。听到他们在讨价还价,我也放心了。原来是随着社会的发展,农民工又新开了一种行业。不大一会,那位中年人向大厅一招手,从门缝里挤出一个小胡子,忙帮着两位姑娘扛行李。看看时间也快到了,我也起身同他们走进了候车大厅。谁知那个小胡子拎着两个箱子像是提着两捆棉花团,快步如飞,两位姑娘只得随后追赶。眼看那小胡子跑出候客大厅,姑娘回头喊我:“大哥大哥,快来帮我们一起追!”“好的!”当我们追出门外时,小胡子早已把箱子送进车里,此时的面包车早已先开了后盖,像个敞篷车,跑在前面那位姑娘伸手就去拽箱子,车上的两位壮汉一伸手把姑娘拉进车里,后面的姑娘想上前拉她的同伴,小胡子和那位中年人在身后一用劲,便把她也推上了车。两位姑娘齐声喊:“大哥大哥,快来救救我们!”还未等我靠近,车盖已经关闭,但是透过车窗我分明看到五六个家伙正在推搡着两位姑娘。面包车瞬间消失在滚滚车流中。我心似刀绞,接下来我该如何救她们呢?再去大厅里找那位“稻草人”?我只好四下里张望,盼着有荷枪实弹的特警的到来。可怜那时还不配有手机,只能到附近的电话亭选择报警。当警察要我在原地等待他们来了解具体情况时,我一下子懵了。因为眼前的一切像是在做梦,让我一时说也说不清楚。此时,大厅里又传来北去列车已经到站的喇叭声,让我如何在原地久等!

(图片来自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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