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写结合——用实践给能力奠基
本期特邀嘉宾:贾鑫老师
文学作品中,一个字精妙与否,足以决定作品是流光溢彩,还是黯然失色。尤其是中国古典诗词,简短的几个字,造就的可能就是丰富的情感与厚重的意境。读后满口余香,却是妙处难与君说。这跟诗歌的语言是密不可分的。《说“木叶”》将“木叶”“落叶”等词做了典范的解析。学生们也有感而发,对“花”“红”等词做了自己的品咂,请大家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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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红知秋,春花满城
高2019届2-12班 王博远
花作为古代诗人笔下最为灵动的意象之一,在文坛中争奇斗艳,竞相绽放,其名字亦屡次变幻,却大抵不过“花”、“红”矣,虽是同一意象的不同称呼,也常在诗人笔下表达着截然不同的意趣。不妨将此二名略作把玩。
一提“花”,下至孩童,上至翁媪,无不知其所指,它丝毫不做掩盖地将一个绚烂夺目的身影展现于世人。“红”则略为内敛,它借一个形容词給他物命名,不免丢失了一些本来的面目,将自己局限于颜色为“红”的“花”上,失去了多彩变幻的妆饰。“红”经诗家笔下的锤炼,变得深沉而凝重,似一摆脱稚嫩的成熟女人,含而不露地向世人流波送盼,稳重的身影令人浮想联翩。“花”倒像极了欢脱的少女,活跃地舞蹈在诗人笔下。红与花,前者的每一次律动和欢笑,都回荡在字里行间,后者的一频一蹙,都尽显其雍容与深沉。
“花”的形貌常常显于读者眼前,可跳出文字,化为具象,因而显得清晰可观;“红”似是有意掩盖自己的容颜,只是朦胧中让人模糊地意识到自己的存在,以颜色的填充和粗笔勾勒给读者的想象留白,所现之处多是大背景下的点缀,虽不见其形貌,却使人相信,它确乎在这里。杜甫老先生曾有意将二者置于一景,他做成都春雨之后“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前半句总眺锦官城,不见细部,只有雨湿处重重红艳,待走近细看,方见春花因雨水而饱满丰盈之态。朱熹也曾写道:“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看景百态,短短几行诗句如何具陈?但朱老借用“紫”、“红”,虽只有色彩的渲染,却也不乏百花齐放、姹紫嫣红的明艳之象,实可谓看似无花,胜似百花!
“花”与“红”也常有整散的区别。诗中的“花”,多有“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的花“丛”,或是“黄四娘家花满蹊,千朵万朵压枝低”的数“枝”,最不济者也是“我家洗砚池边树,朵朵花开淡墨痕”的“朵”。而“红”总是以“花瓣”的形态展现,譬如:“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不难想象,这位女子含泪询问的应是那篱边正艳的花丛,得到的讯息却只有零落的花瓣在风中无情地盘旋,凄伤之情,于此二字之异可感矣!龚自珍脍炙人口的一句“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不也将“红”前缀以“落”字,以示其不是整朵的枯败,而是片片飘落的吗?虽只是暗含哲理的拟人,却因这轻柔的“红”字,显得不是过于凄婉,盈造了一幅浪漫而庄重的“葬礼”,其内涵自然使读者内察于心了。
提及“落红”,便不得不引出“花”与“红”最本质的不同,即生命的有无。不难理解,花瓣之所以有飘零的美,必然汲于生命的衰败。而花则是新生、繁荣的象征,它因有鲜活的生命而明朗,使人心怡:“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花”,似乎是“春”的代名词,意为生命的始端;而诸如“落红满路无人惜,踏作花泥透脚香”“惜春长怕花开早,何况落红无数。”特将“花”“红”作比,截然是生命的绽放与凋敝同处的一幅画面,反衬的是“红”所透露的绵绵哀婉。哀婉背后,又不乏生命轮回,万物互相滋养的顿悟与希望。也难怪龚老为“红”正名“落红不是无情物”!
无论二者有怎样的异同,究其根本则源于中华文化对同一意象从情感、艺术、哲学等不同方面的阐释。这种种阐释,映射的是古人对美学的深刻认识和不断追求,正是在这样的追求中,中华文化才得以持续发展、走向深邃和不朽,成为绽放于世界文化百花园中一朵靓丽的奇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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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古“花”开渐遍“红”
M1-1班 王馨怡
期许一场花开的绚烂,静赏一场花落的淡然。古往今来,无论是清雅芬芳的花还是美艳欲滴的花,它们的形象,早已被拥有细腻敏感心思的诗人所铭记。无论是杜甫《为农》中“圆荷浮小叶,细麦落轻花”,还是白居易《大林寺桃花》里“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诗人们无不捕捉到了柔软的花瓣给予他们的诗思。
在时代的更替中,诗中出现的不仅仅是“花”,更多的是与其搭配的“红”。如杜甫曾在《春夜喜雨》中道“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又如欧阳修曾言“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花”与“红”仿若成了一种固定搭配,娇弱的花儿在“红”的伴随下更添几分美艳与生机,更惹人喜爱。而在不断演变途中,“花”竟也被一并简化,只余“红”一字。例如朱熹的“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欧阳修的“红树青山日欲斜,长郊草色绿无涯。”(《丰乐亭游春》)人们将“红”当“花”来用,我们却很少在诗歌中看见“红花”两字一同出现。这大概是因为现今的我们所注重的“红花”搭配,在古时可能作为带有包含不同意味的两个字。那么“花”和“红”的意味究竟有何不同?
在我看来,“花”包含了“红”的颜色,“红”包含了“花”的形态。红是最能代表花的颜色,它会使人立刻联想到色彩艳丽的花朵,其视觉冲击力不可谓不强。例如韩愈的“草木知春不久归,百般红紫斗芳菲。”王安石的“浓绿万枝红一点,动人春色无须多。”仔细观察不难发现,“红”大都用来写生机勃勃的春天,在与“绿”“紫”等颜色对比下更显美艳。反观“花”,这个意象被赋予了盛如花,亦衰如花,盛衰遽变只在瞬息之间的哲理意味。所以“花”在不经意间蕴含了一种无可奈何的忧伤之感,如晏殊的“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李白的《月下酌酒》中则写出了“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的孤独寂寞。
“花”既然体现出一种无奈的悲伤,那么“落红”则将这种悲愁发挥到了极致。龚自珍的“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辛弃疾的“惜春长怕花开早,何况落红无数”,杨万里的“落红满路无人惜,踏作花泥透脚香”都透露出一种生命已逝的凄艳。
“落红”是生机勃勃的对立面,若“红”体现了花的娇媚和鲜嫩,使人心生爱怜,那“落红”时这样娇嫩的花朵凋落了化作尘埃,被碾压成泥怎能不比“落花”更令人心疼?所以说,“落红”是对悲欢离合、世事无常的人生沧桑的慨叹,也成就了诗人对它们人世人情终极关怀。
闲看花开花落,漫观云卷云舒。千古花开,开的不只是红艳,更有一份对生命的淡然,对命运的惋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