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月:钓鱼|小说
文/古月
【作者简介】古月,中学语文教师,文学爱好者。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山娃高高地扬起钓竿,钓线绷得笔直,乌黑的大鱼蹦出水面,又沉入水底。父亲脱下裤子,拿起抄子,跳入水中。大鱼在抄子中剧烈挣扎,鱼尾扇在父亲脸上,父亲一个踉跄,跌坐在水中。
“爸爸!”
山娃惊叫一声,醒了。满头是汗,满身是汗,衬衫上、席子上都是汗,裤子也湿漉漉的。热,真他妈的热。
山娃爬起身来,叫了一声:“婆婆。”无人应答。“婆婆”,“婆婆”,“婆婆”,还是无人。屋里杂乱地放着箩筐、箥箕、提篮、水桶、凳子、椅子,晒簟和锄头斜靠在墙角,地面堆着还包着绿皮、黄皮的玉米。有一小堆玉米已撕掉了外壳,露出了黄橙橙的玉米粒。山娃想,婆婆没有午睡,又去掰玉米去了。
山娃的母亲外出打工已多年未回,婆婆说,已死在外头了。山娃的父亲也在外头打工,只在春节才能回来。父亲爱钓鱼,每次回来都要带山娃去钓鱼。那几天,是山娃最快乐的日子。
山娃有些口渴,用木瓢在水缸中舀了半瓢水,咕咚咕咚灌下肚去。
天空碧蓝碧蓝,几丝丝白云挂在上面,一动不动,又高又远。太阳光是那么眩目,从房前的竹林缝中看,还那么刺眼。蝉子也叫累了,偶尔两声,稀稀落落,有气无力。
山娃拿起作业来写,还有算术没有完成。笔尖划着纸,沙沙地响。屋子就像一座坟,安静。屋后确有很多坟,大坟、小坟,圆坟、尖坟,最近又添了两座新坟,是海大爷和二姑婆的。坟场长有很多树,柏树,青杠树、苦楝树,蓊蓊青青。坟头上长满杂草和灌木,铁线草,狗尾草,黄荆树,麻柳树,石眼树,杂七杂八,地上铺满落叶。无风,树不摇,叶不响。
山娃想唱歌,可又没有心情,大声的吼了几声,“哦豁豁”,“哦豁豁”。就象石子击破水面,泛起几个涟漪,又归于平静。
放假总是这么无聊。一个人写作业,一个人看电视,一个人看蚂蚱,一个人捉蝉子,看天,看云,一会儿就没了兴趣。也帮婆婆打菜子,割麦子,掰玉米,或到田里摘豇豆,摘青椒,摘南瓜。有的南瓜长,有的南瓜圆,有的南瓜有盆子大。
暑假太长。早上六点钟天就开始亮,月亮还在西边天上,东边的山上又爬出了太阳,白天总是那么长。阳光太强,太亮,只能呆在屋里。其实出去,也无聊。
李家大院子的瓦房都拆完了,坡上坡下修了好多的小楼房,二层的,三层的,白瓷砖墙,漂亮。漂亮是漂亮,没人住,墙壁就布满灰尘,墙角就结满蛛网,连麻雀都不来落脚,空空荡荡。张家大院子还有几间土坯房,说今年就要拆,人也出去打工了。二猫和小凤也走了,到他们爸妈的建筑工地去了。他们得不得参加夏令营呢?象城里的孩子,穿着白衬衫,白短裤,戴个小红帽,手中拿面旗子不停地摇。
作业写累了,婆婆还没回来。是不是到张家大院子和张大爷说闲话去了?张家大院子,只有张大爷在家。张大爷,好笑,总是自个儿对自个儿说话,还一问一答。婆婆好像不烦他。
山娃拿出手机,拨通爸爸的电话:爸爸,暑假我要到你哪里来耍。
电话里嗡嗡地,不知说了些啥。山娃听着听着就哭了:不嘛,不嘛。
那边电话就挂了。屋子又安静下来,山娃嘤嘤的哭声如飞远的蚊子,细细的,淹没在炽热的空气中。
热,燥,闷。山娃脱了衣服在屋里走,来来回回。看到了屋角的鱼竿和抄子,想起了刚才的梦,山脚下的河。山娃拿上鱼竿和抄子出去了。
玉米地一块接一块。有几块玉米才挂红须,叶子又高又密,真象青纱帐。二猫和小凤还在,可以在里边藏猫猫,用红须做胡子,学野猫叫,学鬼叫。多数的玉米地,玉米杆已枯黄,一个个玉米耷拉着脑袋。婆婆说,再不收,下雨就发霉,长芽了。还有几块地,撂了荒,狗尾草和铁线草很茂盛。也有野菊花,喇叭花,蒲公英,还有几枝黄花。黄花可以下面吃,回来时,摘回去。
穿过玉米地,下坎,眼前就是一片片稻田。稻子已开始抽穗,含苞,弯腰,还绿油油的,没有黄。稻田路上,一只只油蚂蚱,惊起,扑楞楞,四散飞去。走过稻田就到了河边。
河水静静地流,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夏季,河水充盈,河面变宽,河水乌青乌青,看不见底。山娃选好位置,挂好钓饵,把钓钩甩了出去。
鱼漂,也叫泡筒,是用白色的羽毛做的。泡筒漂在水面上,星星点点,弯弯曲曲,象夜空中的北斗。爸爸说过,第一颗泡筒下沉,就是鱼上钩了,第三颗泡筒下沉,就要立急起竿了。
泡筒动了,下沉了,一,二,三,起竿。鱼竿怎么这么重,拉不起,大鱼?不是,鱼线缠在水草上了。拉,不动。抖,不动。再拉,还不动。
只好学父亲,脱下裤子下河去。
河水很深,淹没了山娃的头顶。山娃挣扎着喊了几声,没有人听见,大河两岸没人。就象一粒石子落入水底,河水的涟漪很快消失,河面如镜。
太阳还是毒毒地悬在天上,山村很静,河流很静。一根钓竿斜在水面,钓竿上歇着一只蜻蜓……
(图片来自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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