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颖:我的巴山蜀水情|杂谈随想

陈焕云:锁儿传说|故事

文/毛颖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就在几天前,女儿从高中的学校,迈入了高考的考场。
32年前,我从同一所高中,迈入高考考场。
我和独生女儿是校友。隔了3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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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年前,高考过后不久的某一天,我游玩般逡巡到已该称“母校”、于暑假静寂中的中学,多少意外地拿到了重庆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那一刻起,我便跟巴山蜀水结了缘。
那一刻之前,四川(那时候重庆还归属四川省),之于我,没有半丝直接的联系——父母都不是那地方的人,从小到大也从没去过,周边街坊邻居老师同学等等等等,没有一个是那地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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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说,包括了重庆的四川,是第一人口大省,人口占全国总人口大约10%;就是说,10个中国人里,就有一个四川人,相遇的几率应该还是挺高的。
可好巧不巧地,在我的“圈子”里,竟然没有一个四川人。
确切说,在踏上去重庆就学的火车之前,我不认识任何一个四川人。
当然,并不是从来不知道四川这个地方。
最初的也是最深刻的印象,是《红岩》。
《红岩》讲的故事,就发生在我要去读大学的重庆。
重庆,在当时的我来讲,几乎完全的印象,就是白公馆、渣滓洞。
那时候的我,绝想不到,后来,直至今天,竟会跟巴山蜀水,结下不解之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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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父母亲都来自不同地方,可我确是生在北京、长在北京,算“二代移民”;由于自幼生长在市中心,熏陶之下,长到18岁那时候,也大抵可以算是“老北京”了。
北京和重庆,方方面面差异有多大,悉知两地的人们,都该是清楚的。
可能不甚清楚的是,三十多年前,两地的各种差异,比今时还要大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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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多年前,北京没有一家重庆火锅店。
三十多年前,北京八成的天气都是晴朗的,如同重庆八成的天气都是阴沉的。
三十多年前,北京差不多都是北京人,重庆差不多都是重庆人,方言上的差异更明显。
三十多年前,乘火车往来两地,最快也要33~34小时。
我到现在还清楚记得那段旅途的长度——2096公里。
四千多里地!相当于从斯堪的纳维亚到巴尔干,甚至更远!
初到重庆那阵,简直要被她没完没了的雨天整疯!
记得那是个十月里的黄昏,刚刚开始经营独立生活的我,外出到就近街市,找了间看上去货品很丰富的店铺(那时候超市还很少见),买了两三样日常用品,要出店的时候,发现外面下起了小雨。
按在北京的经验,这等十月里的小雨,过会儿就会停下。
再隔着窗子看街上的当地人,没几个打伞的,也没人显出遇雨的慌乱,就更笃定地认为,这雨下不长久。
哪知,等了足足一个钟头,雨还没停。
既不停,也不变大。
就那么温温婉婉、无声无息下着。
街上的当地人,也还是那么不带伞、不打伞的,闲庭信步般自在着。
后来,实在等不住,就冒险也到了街上,也学着当地人的样子,闲庭信步地走回学校。
那雨,一直下到第二天中午!
倘使一直等雨停,我就成了给人家店铺值夜班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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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后,也是十月,我已回到北京,成了“工作者”。
因为户口迁回的一些琐事,在一个晴朗的下午,骑车去办理,来回其实也就俩小时,就觉得实在受不了的干燥。
心说:怎么不下点儿雨啊。
不再惦记十月里时不时下点儿雨,已经是又快要四年之后了。
期间,及至后来,及至今天,每每感受到温温婉婉、无声无息的雨,不管身处何方,都会想起重庆,想起那间应该早就不在了的、曾经很傻地等在里面、盼望雨停的店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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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重庆读大学之前,我一点点辣都吃不得。
大学毕业后,我敢喝“水煮肉”的汤汁。
去重庆之前,我认为我妈做的菜是天底下最好吃的。
大学毕业后,我十分热情地向我妈介绍重庆火锅。
去重庆之前,白酒我只知道“二锅头”,不敢喝,因为太辣。
四年大学时光,让我对白酒的印象彻底刷新。穷学生,喝不起好酒;可就是很便宜的“小绵曲”,也是那么的柔美醇香。
有道是“老不戍边,少不入川”。
老不戍边,好理解——老了老了,去边疆守戍,确实挺凄凉。
少不入川,起初不很明白。
后来,仅从“吃”这一个字,就有了深刻体会——我妈说,四年大学回来,我变馋了。
我妈都这么说,应该是不假的。
还有一重意思,诠释“少不入川”,是说少年人(特别是“少年郎”),一旦入川,就很容易被美丽、爽脆、多情的“川妹子”留下。
此说也的确不虚!
我大学同寝室的山东大汉,就让川妹子“留下”了。
若非顾及“长子”身份,若非比弟弟大6岁之多,我也十有八九会被一个挺执着、很温柔、极重情的重庆姑娘“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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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到底,还是回来了。
回到生于斯长于斯的北京。
而且,回来后,很久都没再去过四川,没“回”过重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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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气候和饮食习惯的差异吧,又或许还有诸如“恋乡”这类的因素,二十多年前,在北京打拼、开创的四川人,还真的是不多。
以至于,像我这种在四川(重庆)长居四年的,都被认为是“懂得”四川的。
所谓“懂得”,其实,也就是能无障碍地听懂四川话(特别是重庆话)而已。
那时候的我,直到现在的我,都很想听到那种爽脆、生动的方言。
记得,毕业后,大学同学彼此来往还比较多的那阵,有些四川、重庆的同学,偶尔到北京碰了面,交谈起来,竟说出了在我听来十分别扭的“川普”。
不仅别扭,从他们口中说出来,还觉得陌生。
我就说,你还是该怎么说怎么说吧,还怕我听不懂吗……
这样“提醒”得多了,他们就悟出,我是想听到那种方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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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重庆的方言,是很有感染力的。
大学时候,很多别的地方的同学,都自觉不自觉地学习了那种方言,其中绝大多数都可以说到惟妙惟肖。
只有我不行。
十分喜欢我的宿管阿姨就曾多少有点儿抱怨地说我:哪儿都好,就是来了这好几年,硬是不改口。
我说那是因为我嘴笨,学不像,怕被笑话。
这是实话。
但不是全部。
也许,骨子里,作为北京人,多少还存着一丝“天子脚下”、“皇城根儿”的倨傲吧。
令我十分意外的是,就在不久前的2017年或者是2018年,一次跟影视界朋友聚会,酒至半酣时,席间两位山东籍在四川和重庆读大学的小兄弟,兴起地说起了四川话,我津津有味听着,近乎“无意识”地突然纠正他们说得“不够地道”的地方,弄到满桌皆惊。之后,我就滔滔不绝跟他俩聊起来,居然满嘴是地道的重庆方言。这份“功力”,之前竟一直都不自知!却在微醉间,近乎“自然而然”地“迸发”出来!
那时,早已过了“不惑之年”的我,才真切明白,骨子里,已不知觉地融入了一怀巴山蜀水情。
那一怀巴山蜀水情,不仅源自现在看去已显“遥远”的四年大学生活。
2010年,没曾想还会再与“巴蜀”有什么“瓜葛”的我,意外而又幸运地结识了田雁宁老师,并就此开启一段至今仍悠长真挚着的师生缘。
田雁宁老师是“雪米莉”小说系列的发起人、组织灵魂和扛鼎作者,更是四川知名作家、剧作家。
当然,尤其重要的,他是引领我真正走入编剧世界的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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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识田老师的那一刻,我似乎就是开启了“巴山蜀水情”的“续篇”。
不过,自称“老牌京漂儿”的田老师,一直很认真地跟我说他的“川普”,而极少当着我的面儿操乡土方言。
虽然,他第一时间就知道,我和他,曾经在同一座城市读大学(当然不是同时期),也完全明白,四川话、重庆话,在我完全“无障碍”,可因为我是北京人,他仍坚持用普通话交流。在我理解,这是一种“达者”般的、清沥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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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之下,我的“境界”,就差了许多。
别的不说,单就时不时随便寻个茬儿就去老师家蹭饭,就颇为不堪。
不过,这也不能全怪我——老师家的家庭式川菜,实在是太吸引味蕾了。
不光蹭饭,我还居然恬着脸提要求:老师,您过年回成都,再来的时候,给带点儿灯影牛肉可好?
什么人哪这是!
提出这“无理要求”的同时,我心里就是这样自我声讨的。
老师曾多次邀请我去成都,到他家里玩。
方方面面原因,一直都没能成行。
倒是让老师引领着,在北京结识了朱鹰老师。
而后,又通过朱鹰老师,得遇了现在经常发表文章的平台,继而开启了跟洪与、姚小红等平台老师的“神交”;算而今,已3年有余,虽一直未得谋面,却很觉亲切、相知,如同就是在面对面倾谈。
这个生动活泼、异彩纷呈的平台,源于四川一个我没去过的地方。
四川很大,没去过的地方很多。
甚至,来来往往没经过的地方,都很多。
可那份独特的气息,那份植在灵魂中的萦萦情愫,却是一触即知。哪怕隔着千山万水和手机屏幕。
看着平台和作者群里的文章和编评,会“通感”般想起重庆的雨、成都的味、年轻时一路奔跑经过的山山水水。
那个遥远而又贴心的地方,镌铸着青春的记忆,演绎着中年的梦想,融汇着绵延不尽的眷念与神往。
或许,在巴山蜀水眼里,我终究还是个“外乡客”。但在我已不年轻却仍渴望年轻的心里,巴山蜀水情,却是满满一番真切,满满一番思恋,满满一番希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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