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长荣：淹死鬼报恩｜故事

魏龙：那一趟人生的列车｜散文

文/方长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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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辰光，逢到夏天母亲的训诫就不绝于耳，下塘戏水便成为奢望，横遭家法那是家常便饭，那年代孩子少耳信不怕打，常常背着大人游塘玩水以尽童兴。见棍棒不起效果，母亲便使出“记号大法”，即每天中午前后都要在我的胳膊和屁股上用墨水做上记号，回来时按记例检，这招着实厉害很难逾越，我是深受其害。以往的小聪明全都不好使，即使能将胳膊上的记号模仿得惟妙惟肖，可屁股上的记号终成祸因，以至于挨打的次数难以其计。

有了记号大法，母亲还不忘做水里文章，说是塘里有淹死鬼，而且每年夏天都会出来寻找替身，找到替身才能投胎轮回，一旦戏水的小孩碰上，就会变成替死鬼。还说淹死鬼诱人的鬼点子特别多，能变换出各种东西来诱骗小孩下水，说的是有鼻子有眼恐怖十分，好几天都不敢近塘。

关于淹死鬼一说，在我们乡下有很多传说，人在水里淹死后就变成了淹死鬼，而淹死鬼要想轮回投胎，必须满三年后寻找到替身才能脱胎，所以淹死鬼便是乡下小孩最大的恐敌。长大后方才明白，这些恐怖故事无非是恐吓我们小孩别玩水，至于淹死鬼为何样谁也说不清。

为了淹死鬼母亲曾跟五太爷吵过一嘴，其因是母亲责怪五太爷不该跟我讲《淹死鬼报恩的故事》，说世上的鬼岂能以好之称，那样的话就无“鬼”一说，说五太爷是在瞎说八道，有纵容我玩水的意思。

五太爷气得直翻白眼，说母亲蛮横无理，一连数天都不肯再讲故事。这事虽然过去了几十年，至今还是记忆犹新，其实这个鬼故事有励志之意，而非纵容之意，都是母亲太过敏感而至。

从前，有个老渔民十分好喝酒，就在河边特地搭了个棚子，每到天黑就带着烧酒来到棚里，下过网后就在棚子喝酒。有一天，正喝兴头上，来了个小年轻，自称是河里的淹死鬼，特来陪他喝酒，老渔民一点都不害怕，两人喝得十分开心。喝完酒小年轻讲：“我下去跟你撵鱼。”说着就跳进河里一阵扑腾，爬上来说：“可以收网了。”渔民收网一看，还真的是满满一网鱼，就这样一人一鬼成了朋友，天天晚上都在一起喝酒逮鱼，直到天亮各自分散相安无事。

有一天，喝酒时小年轻告诉渔民：“我们明天就要分别了。”渔民有些奇怪，便再三追问才知晓原因：“三年前我因贪杯失足掉进河里淹死了，现已期满，明天中午就有人来替我了。”

渔民闻言一惊，忙问是什么人替死？年轻人说：“是个中年孕妇，因和丈夫吵嘴而自寻短见。”渔民没再追问，两个一直喝到黎明时分才分头而去。到中午时分，渔民便老早就来到河边，果然见到同村王阿狗的老婆哭哭啼啼向河边走来，他赶紧上前拉住她问道：“好好的为啥要跳河？”

女人便一把鼻涕一把泪，说丈夫王阿狗整天以赌为日，家里的东西都被他输光了，没钱再赌就天天打她，这日子实在是没法过了，才出此下策。渔民好歹劝说了半天才把她送回家，打消了投河之念。

晚上又如往常一样去逮鱼，没想到连下几网都是网网皆空，正在奇怪呢，却从河里传来冷笑声：“你不念友情且坏了我的事，让我还得再等三年，我会让你一条鱼都逮不到。”

渔民说道：“我替你做了好事却得如此冤枉，你上来说话！”淹死鬼跳上岸，气鼓鼓的不肯入座，渔民说道：“你明明告诉我找一个替身，却不知此人已经怀孕，你这是在找两个替身，待三年之后这两人再找双替身，几年之后你说这条河要淹死多少人啊？”

淹死鬼没说话，禁不住渔民的劝，两人又喝起酒来。不知不觉又过了三年，这天，淹死鬼酒后说道：“这次咱们真要分别了！”渔民问：“又找到替身了？”淹死鬼讲：“你要再挡我的事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第二天，渔民又是老早地就坐在河边等，直到中午辰光，见一个老妇人，一手挽着一篮子衣服，一手挽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孩。来到河边，刚把衣服放在岸边，还没来得及交代，好水的小孩已经滑到河里，老妇人赶紧去拉，脚下一滑也滚到了河里，渔民飞身一跃跳进河里将一老一小都救上了岸。

晚上逮鱼时跟上次一样网网皆空，渔民就对着河说道：“你个淹死鬼，叫你不要讨两个，你非不听，我好心好意不让你犯过错，你却在埋怨我，好好，我们人鬼还是绝交吧！”

没想到淹死鬼立即跳上岸：“对不起，老哥哥，我们还是和好吧！是我错了，我俩继续喝酒，喝完跟你撵鱼。”

又是三年，渔民正在打渔呢，突然间刮起一阵狂风，一个行人的遮阳伞被刮进河里，那人连忙奔向河边想去捞那把伞。而那伞却是十分的奇怪，就在河边打着转转，就差一手始终够不着，渔民一看就知道是淹死鬼在作怪，便跑过去拉住那人，说道：“这伞还是不要了吧，要命要紧，你没见奇怪吗？这么大的风雨，既不沉又不随风，定是淹死鬼在找替身，莫要再经过这里。”

打此以后再也不见淹死鬼前来，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淹死鬼又来喝酒，渔民问他恨不恨他又坏了事？

淹死鬼说：“恨是恨，但今天是来感谢你的，因为你三次挡住替身，河神已奏明上帝，上帝念我三次不抓替身的功绩，免除我再入轮回之苦，派我做了清明桥的桥神土地，接受民间香烟，这条河从此再无淹死鬼了。”

渔民很高兴问他何时上任？他说二月二，渔民表示一定去清明桥的庙里跟他喝酒，淹死鬼谢过之后，表示：不用去庙里，每年的二月二他都会来河边帮他赶鱼喝酒，得道之恩永世不忘。

这便是五太爷说的鬼故事，你说有问题吗？

【作者简介】方长荣，南京溧水人，业余写作，已发表作品二百余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