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永胜:期盼那片海|散文
文/惠永胜
【作者简介】 惠永胜,中国现代作家协会会员,河南省青少年作家协会会员,作品发表海内外。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凌晨一点四十五分,醒来再无睡意。翻看朋友圈,新年问候语霸屏,我的思绪也因此回望旧年。
常言说,一年之计在于春,可是对于我来说,2018年的春天没有太多的记忆,唯一残留的恐怕就是草芽萌发的痕迹。
夏季,就在我混沌不清的生活中开启。一条半死不活的柴狗趴在地上,柴鸡晕头晕脑地来到它身旁,探着脑袋在它尾巴里觅食。柴狗慌忙爬起,地上留下它的狼狈样。我也和柴狗差不多,半死不活地咒太阳,老子已经光着膀子了还要怎么样,热!热得心发慌。此刻,我想到了海,如果到海边吹吹风,踏踏浪,那一定很凉爽,说不定还能遇到赶海的姑娘。
说不清是贪恋海的清凉,还是想遇到赶海的姑娘,总之,次日黄昏我已经站在了大海边。
细软的沙滩,轻轻的海浪,我禁不住轻声哼唱“那是外婆拄着杖教我澎湖湾……”同行的几位大姐顾不上支撑帐篷,边跑边闹去抢麦克风。不一会儿,大海上就回荡着她们跑了调的唱腔。也许太无趣,黑夜早早打烊。海浪轻轻打着鼾,犹如乡下阿哥熟睡的模样。我毫无睡意,借着灯光贪恋海水的清凉。光脚走在沙滩上,用力轻轻一踩,细软的颗粒,加上海水的润滑,不糙,反而丝滑。导游喊我,唯恐出现意外。我十分不爽,悻悻地回到帐篷。
根据行程安排,第二天赶海。我早早地走出帐篷,渴盼一次偶然的艳遇。正当人们忙着拍大海晨曦时,我就颠着屁股奔向了大巴车。司机师傅不解,惊讶地注视着我。我突然有点不好意思,为自己毫不遮掩的本性而自责。我知趣的在车附近转悠,因为不到集合时间,我也不好意思开口要求上车。一直在忙着擦车的司机师傅开启了车门,“上来吧!”他冲我微微一笑。我瞬间感到温暖,暗暗赞叹司机师傅完美的情商。处于感激,我礼貌的与司机师傅攀谈起来。师傅很健谈,也很幽默。他说如果我在这里征婚,排队的姑娘最少得有三里长。我嘿嘿一笑,不语。他也嘿嘿一笑,就冲你这腼腆劲儿,再追加一个排!虽然知道是玩笑话,可是我开怀大笑,那是从未有过的欢畅。其实,最令我感动的还是他三姑奶的故事。
去年秋天,我三姑奶去世,享年八十九岁,膝下一子。在那个多子多福的年代,她就是个另类。
当年,黄河滩区良田荒芜,饿殍遍野,三姑奶就走丢在逃荒的路上。她随着人流一路哭喊,绝望地盼着爹娘,跌跌撞撞。累了,她就在人群集中的地方休息;渴了,她就喝坑水;饿了,她就想爹娘。
时间久了,也有人看着她可怜,就询问她一些家长信息。可是,旧社会直呼家长姓名是大逆不道的,家长也不会主动教给孩子们这些信息。三姑奶仅知道街坊邻居称呼他们“金财哥金财嫂”。人海茫茫,哪里去找。就这样大概过了一周,她们终于到了一个集镇。
小镇不大,行人不少。一路同行的大嘴娘们进了一家包子店,不一会儿春风摆柳似的蹿出大堂,拉着站在门外的三姑奶就往里走。处于信任,三姑奶没有反抗,但是心里很忐忑,吃饭没钱怎么办?说话间,就来到后厨。一个挽着发髻慈眉善目的中年女人扫视一眼,旋即微笑,姑娘,饿了吧,先吃点馍。饥饿难耐的三姑奶根本就没有多想,接过馒头埋头大吃。据三姑奶后来回忆说,现在想想那馍就没有两口大。也就在那次馒头事件后,三姑奶就嫁人了,男人就是老板娘的侄子。这家人不错,待姑奶也好。按照当地习俗,新婚男人也要出海打渔,可是新婚不久的三姑爷却葬身大海。
姑爷遇难后,其父亲神智恍惚,每天都坐在礁石上喃喃自语,有时忽而大呼娇儿,有时在礁石上狂奔,脚掌破了,膝盖破了,双手破了,希望破了,他哭啊,哭红了大海。失去经济来源的三姑奶就给人家补渔网,儿子有婆婆照看,日子也能凑合。
寡妇门前是非多,这句话颇为灵验。没多久,一场不大不小风波席卷而来。
那天,三姑奶刚刚坐定,老板娘就闪出船舱,气急败坏地夺过渔网,大声呵斥她滚。三姑奶被这莫名其妙的羞辱气炸了肺,遂与她理论。三姑奶坚守钱可以少挣,但是名声不能玷污的底线,要求她说出理由来。那婆娘不敢明挑,闪烁其词。乡亲们纷纷劝解,老板娘也许自知理亏,溜了。后来得知,这女人就是逃难路上大嘴娘们的义女,听了她干娘胡说八道的话就信以为真,惹出一场不愉快。
当晚,三姑奶面朝大海,泪如潮涌。明明知道期盼无果,她也注视着大海,这一盼就是六十载。
多么凄美的爱情故事,多么忠贞的爱情榜样。我迫不及待,我要去赶海,期待遇到赶海的阿妹。游客们陆续上车,我的心正在赶海……
(图片来自于网络)
《作家荟》微信号stzx1234567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