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于十九岁:温情对待国史

温情对待国史

——读《中国历代政治得失》有感

写于2011.8.19

第一次了解钱穆,还是在以前百度百科钱伟长的时候,偶尔得知他的叔叔是一位颇有励志色彩的历史学家。后来由于高中时候学业繁忙,也就忘记此人了,更遑论去读他的作品了。

进入大学以后开始接触豆瓣,喜欢豆瓣读书这个栏目,加上本身喜欢历史,就喜欢买一些关于历史的书籍来看。而豆瓣读书的历史组所推荐的第一本书就是钱老的《中国历代政治得失》,一直想买,但苦于当当一直没有自己想要的版本,遂作罢,但心仍痴念之。不知是否是命运跟我开了个玩笑还是啥的,我竟然在暑假去找同学玩的时候在他的随身携带旅行箱里看到了这本书,真是感慨万分。

在火车上,人非常的多,说是摩肩接踵并不为过,而它本身则更是一辆绿皮小火车,竟然木有空调,只有风扇!还好那几天天气还算舒爽。由于坐的位置并不舒服,加上人声嘈杂,难以入眠。就从同学那里借来钱老的这本书进行阅读,之前由于粗粗翻阅该书,是繁体竖版的,以为会很艰涩难懂。然大错特错,我一直从晚上10点看到凌晨4点,不禁大呼过瘾。这本书显得非常通俗易懂,大师之所以为大师就是因为他们能够把复杂的道理显得通俗易懂,这跟现在所谓的“大师”的讲学是有本质区别的。

钱老虽然没有受过正统的科班教育,但他的学问非常扎实,他所难能可贵的一点就是能够从繁复的历史史实中抽丝剥茧,理出一条主线来。他的观点贴近于马克思韦伯提出的那种“理念型”的方式构想,体现出他“执简驭繁”的超强能力,当然这与他深厚的史学基础是分不开的,比如《中国政治得失》开篇第一节:中国政治从秦汉开始,“秦只是汉代的开始,汉大抵是秦代的延续”。一句对仗的话,就把一大段繁琐的历史说的清清楚楚,句式工整,不带一点儿废话。

另外他对于“历史意见”和“时代意见”的见解也是独辟蹊径。“历史意见”指的是在那制度实施时代的人们所切身感受而发出的意见,这些意见,比较真实而客观。而我们后代人单凭自己所处的环境和需要来批评历史上已往的各项制度,那就只能称之为一种“时代意见”了。贯穿全书,钱穆先生的一个观点是:任何一项政治制度,要站在历史的角度去观察,若仅以当前的标准来评价和看待历史,必然有失公允,得出偏激的结论。钱穆先生写这本书的时候正处上世纪50年代,新文化运动以来,社会上流行一股思潮,那就是中国历史上所有历史都是黑暗的,都是封建专制的,都是摧残人性的,我们应该全盘西化,西方的就是好的,无论是经济制度,文化制度和政治制度等等。我想就这个问题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一种思潮的产生离不开它当时所处的社会大环境,相比如今,当时的中国国家积弱,外有强敌林立,对外作战屡战屡败,这种情况下就特别容易产生一种消极悲观的情绪,这种情绪不是个人所特有的,而是整个民族都带上了一种自卑的情绪,弱国就容易自卑,自卑就容易自我否定,还更容易完全自我否定。辛亥革命把清政府推翻了,不过连我们中国的全部历史文化也同样推翻了,这因当时人误认为满清的政治制度便完全是秦始皇以来的中国旧传统。又误认为此种制度可以一言蔽之曰“帝王专制”。于是因为对满清政权之不满,而影响到对历史上传统政治也一起不满意。因对于历史上传统政治不满意,而影响到对全部历史传统文化的不满意,这不就是一种“晕轮效应”吗?一个政权的稳固,一定要依赖于一种为社会大众所共同遵守,共同信仰的精神上的“权”,那个权被推翻了,别个权一时树立不起来,一切政治也就不能再建设,说到底就是一种国家认同感的建立对于政权的稳固是有决定性作用的,这种“权”的真空是会导致社会出现大乱的。就像托克维尔在他的《旧制度与大革命》中说过的一样:“革命一方面摧毁了一切权威,另一方面却无法建立权威(包括建立在革命原则之上的权威)。这样,革命带来的混乱和暴力,使得人民向往先前的旧日子,那时,他们在日常生活中起码是安全的。如此,以自由民主的名义进行的革命却可能导致比它推翻的专制更甚的专制”。北洋政府的建立与连年的军阀混战已证明了这一点。五四运动之后中国的知识分子貌似走上了一个极端,那就是彻底否定传统,其中以胡适之先生为代表。而钱老则不然,他认为“ 我们不该单凭我们当前的时代意见来一笔抹杀历史,认为从有历史以来,便不该有一个皇帝,皇帝总是要不得,一切历史上的政治制度,只要有了一个皇帝,便是坏政治。这正如一个壮年人,不要睡摇篮,便认为睡摇篮是要不得的事。但在婴孩期,让他睡摇篮,未必要不得。”这个比喻很恰当,任何事都要求一蹴而就,这是不可能的,步子大了容易扯着蛋,任何事都需要有一个慢慢发展的过程,就如钱老所言,制度与人事缺一不可。它认为政治应该分两面,一是讲人事,一是讲制度。人事较变动,可以创造制度,改换制度。而制度稳定,也可规定人事,限定人事。辛亥革命前后,人人言变法,人人言革命,太重视制度,好像建立了制度,一切人事自会随制度而转变。因此只想把外国的现在制度进行模仿抄袭,甚至不惜摧残人事来迁就制度。历史已经证明,这一套是行不通的。在中国的任何改革都需进行制度和人事两个方面的考量,缺一不可,用现在流行的一句话来说,那就是要立足于基本国情,别人家再好的东西不适合自己还是白搭,看得眼馋,吃得瘆人,这就是当时写照。

钱老对秦,汉,唐,宋,明,清六朝的政府组织,选举制度,经济制度,兵役制度,最后总之以“得失检讨”。 具体而言,政治组织,主要会分析皇权与相权之分割,此乃中国历史各朝代最重要的问题之一,尤其能回答提到封建社会即以“黑暗专制”来总结的论点。考试制度呢,关于一个国家如何选拔人才,从汉代的选举制,到魏晋南北朝之九品中正制,到唐之科举制再到明清的八股取士,经济制度主要分析税收制度,以及人口管理的方法。而兵役制度关于一个国家的国防安全,必定也是应该讲的。 以前读史,只注重对历史大事件的把握,虽然对中国历史上发生的事件和掌故都很熟悉,但是对制度这一块还真是缺乏研究,读了这本书之后,很好的弥补了我这一点,对于制度的详尽解释更体现出了钱老扎实的学术功底,这是值得我们去学习的。具体制度我就不在此一一赘述了。

然而当我读到关于“清”时,便不免产生一些狐疑,好像钱穆先生对元,清政权并不抱有好感,甚至更可以说是厌恶,再加上对汉族王朝政治制度的歌颂与美化,很容易让人产生误解,认为钱老是一位大汉族主义者,用现在流行的话来说,就是“皇汉”。 这在如今,可不适用于民族大团结的和谐社会。钱穆对元清等少数民族政权的描写也许有言过其实之处,但也给我们提供了一种很好的视角,那就是“部落政权”这个概念,为我们观察中国历史及世界历史提供了一个新的角度。钱穆对中国历代各朝制度的推崇,尤其对汉族各朝制度的推崇,应了他的弟子余英时对他的一句评价:一生为故国赶尸。李敖也认为他头脑太迂腐,迂腐的自成一家。当然,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我个人认为钱老本人虽然的确迂腐了些,但对他在古典方面的朴学成就还是非常佩服的。

历史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对于历史的理解没有对与错,只在于视角的不同,英国哲人罗素曾说过:讲哲学,至少有一个功用:即在减轻人一点武断。那么讲历史,更可叫人不武断。因事情太复杂,利弊得失,历久始见,都摆开在历史上。知道历史,便可知道里面有很多的问题。一切事不是痛痛快快一句话讲得完。历史终是客观事实,历史没有不对的,不对的是在我们不注重历史,不把历史作参考。"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今人如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尽信书不如不读书,世间本来就少有绝对正确的真理。多了解一些历史,多明白当时人所处的环境、所受的约束、所要解决的问题、所经历的历史变迁,我们也就多一些思考,多一些反省,多一些客观的评价,最终以史为鉴,对当前、对未来,做更好的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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