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散文‖【教书育人的碎碎念】◆唐成光
作者简介
唐成光,男,1963年7月生于四川中江,本科学历,高级教师,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诗研究会会员,德阳市作家协会会员,德阳市散文诗学会常务理事,中江县作家协会理事,四川省心理学会会员,中江县元兴中心学校“大榕树”文学社责任编辑,现在中江县元兴中心学校教书。有诗歌、散文在《德阳日报》《伊犁晚报》《东方作家》《散文诗作家》《作家村》《散文诗》《星星》诗刊等多家报刊发表。出版诗集、散文诗集4部。
教书育人的碎碎念
蝴蝶翻飞,蜜蜂忙碌,我把青春岁月影印在幽静乡村学校;路边小树,崖缝青草,我把鲜活生命寄存在青山绿水之间。
我以泥土搅拌的方言为底料的普通话,像檐下燕语追随城市风情之后的呢喃。乡村那些黑亮亮的眼睛,盯在我轻飘飘的身上,滴溜溜的转悠悠的,就像看山外飞来的一只异鸟,掀开这小村的翅膀……
轻放柴米油盐,那背篓的影子在东山坡上移动;慢摆萝卜辣椒,水灵灵的青菜在我的午餐里感动。蜿蜒的山路拉近着我与村庄的距离。血色的夕阳赶着学生娃散去。静幽的时光布满黑亮的青石板,丈量着那点清纯的向往。我把绵远悠长的梦想种植在枯树的吊钟声里。校园外,溪水不分白天黑夜地流向山外……
夜夜梦到昏黄的灯火,影子们坐成排排,好像在等待着我这个语文老师的口令,要齐声朗读课文。许多年后才知道,那泥土墙黑青瓦的校园,正座落在村里聚集亲人们安息的墓地上。
乡下的校园,筑在坟茔上,亦或破寺庙的简单改装。与地下的乡亲为邻,我在静悄悄的深夜,独自印证村庄久远的传说,细细咀嚼月光下咿呀飘浮的幻影。从文字里掬一捧清水,以阳光浸泡的梦想,慢慢洗刷村庄时光积淀下的埃尘。而寺庙曾经安放着村人的信念,粘着他们朝拜的圣光。一张张发黄的书页,就势鲜亮着我现实的梦想。
梦想,一个接着一个,从土缝,从石隙,草芽芽般朝着一个方向慢慢地向上拱……行走的时光,驻留的脚印,依然还是那么的清晰。
我在乡下的校门口,丢失了在远方闪亮的恋情。而这乡下的雾气,消融着我的曾经的梦幻柔情。煤油灯昏暗的灯光里,一遍遍诵读课文,手握课本穿过忧伤岁月,孤独像落日般牵着梦滚动着。绿草地的蒲公英复活着季节的芳香。
清风送来的草香,守望着回味以往的那点甜甜的旧事。在乡下穿行书本的日子里,我慢慢地成为乡下人。
因书本而结识了乡村。因教书而熟识了农人。对面山坡锄头挖着乡村的宁静,吼山的号子延伸着原始的繁衍,汗水串满岁月的苔痕。劳作的间歇里,看看天色,聆听着从校园传送的朗朗书声。“这个唐老师,教起书来的声音还真好听。”于是遥想着有一天娃儿们,走出村口,从山外带回来灯火样流动的鲜光……
红白喜事,人家堂屋的桌上方,推三拉四的,最后终要把我这个外来的村人摆平。乡村人人对碰的烈性酒里,“来,唐老师,我敬你,我先干了。”往往他们像礼遇在坟茔的亲人一般,恭恭敬敬。这是以满足地下乡亲的邻人的虚荣心。
我在乡下教书,我是乡下最可爱的人。
村口那座青石磨,对着校门口,长年磨着营养乡村的食粮。我放在校园的嘴,被乡下的风推着,被清凌凌的水灌着,也在不断地磨,直磨出人家窗口上影子的光亮。
岁月磨着,课本磨着,磨着,磨着,我就成熟了;
乡风吹着,山风吹着,吹着,吹着,我就沉醉了。
一年后,我是那场镇后山边的乡初级中学里,一名黑头发里探出一群一群白头发的语文男教师。可我居住的那块宝地——风穿堂而过的破教室里,一桌一椅一床,书横七竖八躺在地上,屋顶蜘蛛在毫不气馁地结着网,长脚蚊嗡嗡觅着隐藏的血液,而我就是那椅子上的影子,山风吹着我躺着做梦的身体。
音乐的钟声里,我在教室与寝室之间,丈量着人生的距离。悬在头顶的灯光中,我认真仔细的导演着村庄的希望,以及一辈传一辈的向往。
放学的黄昏里,我在对面的螺丝坡散步。机耕道两边开满了各色小花,迎着风,翘着头,向我展开温暖的香味。缓慢的步子缓缓抚摸着疲惫。狗追逐着,从身边跑来又跑去。我知道,而今这些个村庄里狗比住着的人多。守家的狗,吠声迎接着每个远来的客人。
我收起明天的课文,摞好那一叠作文本,正沉浸在那个女生经霜的红橘等待父母归来的忧伤里,静静守望……
熄灯,安放身体。电话铃又响了,“唐老师,你班上有三个住校的男生又不见了。”夜正滴嗒嗒地抖落着露水,从月光咬着的树下,在水声潺潺的溪流边,在山脚无人居住的小屋里,找啊找,唤呀唤……
我最后的气愤里,从教学楼顶上抓回了那三个迷糊的身影。
时光慢腾腾地将我安放,月亮正翻过午夜的时光。
村口的老树下,一群老人围着坐着,龙门阵牵着时间慢走,而头低弯着,眼睛挂在走向村外的路上。
张家的姑娘沿着小河走出山边。几年后顶着爆米花的黄头发,坦胸露脐地闪亮着戏法回来,在乡场上筑一座小楼安放着父母。听说后来被一个开着车来的瘸子老板带走了,从此就再也没有回来。
李家的媳妇到县城擦皮鞋去了。那个读高中的儿子,穿着牛仔裤,别着手机,牵着小姑娘满山坡溜一圈,在爷爷的咳嗽声里,跑广东去了。
有人从村口的老树下出走了。那老树下又多了些张望的白脑袋。
而我亲自拜访这些向村外张望的人,我也在电话里沉醉着走出村庄而回望村庄的咳嗽方言。
30多年前我是这个乡村的尊敬。父老乡亲把丢掉农皮的希望全都寄托在我身上。好像我能变戏法地抓出几个让小村有光鲜的铁饭碗。每一个孩子都那么听话。每一个家长都那般用心。处处毕恭毕敬,毕恭毕敬地有草鞋换了皮鞋。
而今这些乡亲一个接一个远离故土,留下老人,留下孩子,留下在钞票里穿梭的亲情。
孩子在各种机里浸泡。唯独不泡在我飘撒的粉笔灰里。
校园里的教师们啊,年轻的来了,又走了。而我年复一年在乡下守望着那间教室,一直努力找寻着下自成蹊的路径。
书本正慢慢地磨损着我的生命。
乡路上常常响起,“唐老师,你好。”这声音敲着我简单的人生,常提醒着:我是乡下行走着的,一个教书育人的匠人。
做个老师多好啊,可以在忘情的朗读里,挥洒心情;
做个老师多好啊,几个不押韵的音节,却让一群歪歪扭扭的脑袋,端端正正地朝着。
做个乡下的老师多好啊,许许多多的张望抬举着身份,在那些走出山门的心灵里,放着光芒;
做个乡下的老师多好啊,无论你在校园内还是在村庄里,你都是大大小小乡下人最朴素的尊敬。
你有你欲望的三千长发,我有我乡村教师的隐形梦想。
痴情不改啊,我依然在乡下教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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