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铁涛 腰痛 谈中医的所谓“创新”

7月初，我的研究生正要参加毕业论文答辩，不幸扭伤了腰，又在空调较冷的环境下开会3小时，致腰痛甚。请正骨大夫诊治，不采用中医疗法，而主张用封闭疗法，患者不愿意，由另一中医用按摩法治疗不效，终于接受又一位医生用封闭加按摩治疗。

凡更三医而腰痛更甚!卧床不起，翻身都十分困难。更惨的是腰肌间歇性掣痛，其痛如割，从卧室到洗手间，距离不到1m，由人搀扶加挂拐棍，竟走了20多分钟!我十分焦急，要求答辩推迟6天，但这样的病情，5天能治好?5天不愈只能延期毕业了。

第二天我想到针灸学教授靳瑞同志，请他诊治。四诊毕，选针人中一穴，进针后行泻法，令患者伸动双腿，并逐步稍加大转动幅度。

本来不易伸直的脚伸直了，腰部掣痛减轻了。术毕出针后患者已能缓慢地翻身。第二天可以起床，于室内扶杖缓行。

隔日再请新教授为之施针。令患者扶门站立，刺右侧委中穴放血，刺中拔针，血射如注，约五六毫升，按压止血后，令患者作提腿，转腰等动作约数分钟，卧于床上再针左侧阳陵泉一穴。

前后3天治疗2次，只针3穴。患者第四天已能下楼行走，按原定日期完成费时一个上午的论文答辩，我乃如释重负!

这一病例生动地说明，我们有些中医舍己之长，拾人之短，结果不但无效，反使病情加重。甚至由此得出中医不能治急症重症的错误结论!患者的妻子是西医，目睹治疗经过及其效果。她说:“中医简直太神了!”这是由衷之言，她深知西医对此病的治法及其效果，决不能与新的治疗相媲美。

三天来我亦为之处方①桂枝汤(上午服)，②张锡纯活络效灵丹加味(下午服)各3剂，但只起配合作用耳，立竿见影者针术也。最近在长春参加一次会议，听几位老中医反映:某中医学院附属医院的院长，在一次科研会议上公开说中医无用。

这促使我把这一案例写出来，以奉劝那些自称是中医而又没有掌握中医系统理论与技术的人，不要到处说中医此病不能治，那病疗效不如人。把中医中药说得一无是处的所谓中医专家可以休矣!我怀疑那位中医院院长是否会用中医中药治病?哪怕是最轻的病!

为什么我正在着急时想到靳瑞同志?因听说他曾应法国针灸学会之邀到法国讲学，并在电视台当众表演针术。一舞蹈演员腰腿痛，不能登台者数月矣，靳氏当场为之一针(委中放血)，针毕，患者即能翩翩起舞，对法国观众震动很大。

原来法国认为在中国，传统针术已失传，新乃为之表演“烧山火”与“透天凉”，针下凉、针下热，用皮肤测温计准确地测出其皮肤温度的确不同，使法国同行折服不已。由此可见外国针灸家所追求者乃传统的针术，而不是曾流行一时的新针。当然，我们欢迎新的发现与新的成果。但针灸学术深厚之处，现在仍然存在于传统的海洋之中。

几千年传统的宝贵东西,我们都未能占有,便空谈发展,岂不事倍而功半吗?靳瑞教授今天的成就与他学有师承,重视实践,与他几十年来清晨必读《灵枢经》《甲乙经》作为早课等是分不开的。他有创新吗?他近来善用三针同施治疗一些难证,被人称为“靳三针”。今年(1990年)春又去意大利表演了这一治疗新法。振兴中医最需要的是这样的学者,而不是不学无术空喊创新的空头中医“专家”。

原文发表于《新中医》1990年第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