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影西葡（24）
三十一、塞维利亚大教堂
葡萄牙和西班牙的南部边境同样是一条河，跨境的大桥正在维修，导致堵车，这是一路以来头次遇到。其实在西班牙、葡萄牙只要不进城，自驾都很方便。除非万不得已，不要在古城古镇开车，把车停在酒店或者城外的停车场，然后步行游览才是最好的选择。这样酒店位置的选择就很重要，在塞维利亚，选一家大教堂附近又能停车的酒店，还要平衡花销，真是不容易。一路周折，好容易及时赶到塞维利亚的酒店，扔下行李，直奔大教堂，预约入场的时间马上就到。
每座欧洲城镇都有很多教堂，大大小小，但拥有主教坐堂的并不多，往往都是名城。塞维利亚是安达卢西亚的首府，建城千年，与之相配的大教堂，在世界五大教堂中名列第三。不知谁评的世界五大教堂——圣彼得大教堂、米兰大教堂、塞维利亚大教堂、佛罗伦萨圣母百花大教堂和伦敦圣保罗大教堂，更不知道评价的标准是什么。名头在此，游客众多，提前网上买票，才能不用排队，随之而来的是时间的约束，游程可能会因之急迫。比如今天，因为堵车，我好容易准时赶到入口——大教堂的王子之门，才算把一路悬着的心放下。门口的雕塑与希拉尔达塔顶的雕塑相同，代表着信仰的含义，其实就是风向标。走进大教堂，深深吸口气，放松心情，放慢脚步，开始细细观赏。世界五大教堂，除米兰大教堂未去外，我已去过三处，正要慢慢品味它们的差别。
塞维利亚大教堂建在摩尔人清真寺的原址之上，但教堂内部已看不出伊斯兰的元素，是非常严整的十字架形歌特式教堂。南北分成五跨，中轴线一跨自西向东为升天之门、唱诗班席、主圣坛和王室礼拜堂，左右两跨为通道，最南最北的两跨则是一串小礼拜堂。主祭坛南北两侧有耳堂，分设银质大神坛和哥伦布之墓。欣赏教堂可以沿着从中间到两边的顺序。有时间的话，不要放过每一间小礼拜堂，它们往往是独立设计的空间，绘画、雕塑更具特色。没时间的话，主要看中轴线。大教堂的唱诗班会独立设在中间，不仅内部的座椅木雕值得一看，外部的建筑和雕塑更要细瞧。塞维利亚大教堂唱诗班席就特别精彩，正对升天之门的后壁塑有圣母祭坛，祭坛画和浮雕板都是杰作；两侧管风琴的木雕极细，下部还有大理石柱廊，非常罕见。大教堂十字交叉处的屋顶是天国的象征，往往最花心思，圣彼得、圣保罗和圣母百花三处都是穹顶，这里则是平顶，用繁复的肋拱和交叉拱装饰，如花绽放。金漆木雕的主祭坛如同列屏，每格都是一则圣经故事，人物众多，神态生动，值得细品。大教堂往往都是名人墓地，南耳堂正中的哥伦布墓最是精彩，四王子抬棺的造型很特别，王子们分别代表卡斯蒂利亚，莱昂、纳瓦拉和阿拉贡四国，衣饰迥异，神态不同，都是青铜铸像的精品。对哥伦布而言，一生颠沛起伏，哀荣堪比王侯，足以安慰；对西班牙而言，新大陆的财富才是王国称霸的根基，必须彰显。塞维利亚大教堂本身就是帝国统一，称霸海外的纪念碑。
大教堂不断扩建，主体建筑之外，还有博物馆、圣器室和教会议事厅等，建筑风格变化很大，体现不同时期的审美，如今用于陈列教堂的珍宝。每一座大教堂都是珍宝库和博物馆，金银珠宝、油画雕塑不一而足。这里有件圣母的王冠，被单独展陈，正中小天使的身体是整颗异型珍珠制成，弥足珍奇。漫长的中世纪，天主教廷的地位非常崇高，掌控着世俗的权利和财富。西班牙又是非常忠实的天主教国家，此处的大教堂堪称权倾一时，富可敌国。基督教为何强大？我思考有两个原因挺重要。第一是教会管理，参观过欧洲许多教堂，抛开建筑与艺术的外观，背后的层级和秩序非常森严。耶稣称彼得为磐石，我看教会组织才是磐石，统一有序的管理使得天主教迅速强大。第二是政治环境，西罗马帝国崩溃后，欧洲分裂成无数割据势力。对于大一统的帝国而言，统一的宗教附着在帝国之上，政在教先。对于分散的欧洲而言，统一的宗教起着更大的协调和引领作用，教在政先。自身的优势与适宜的环境共同成就着基督教。
大教堂往往配有的庭院，以哥特式的回廊最为典型，塞维利亚大教堂的庭院则保留着摩尔人清真寺的遗风，四周门券都是伊斯兰的式样，许多装饰也是如此。这种有意的保留，未必只为了节约，更多是一种炫耀，象征基督教的征服。我挺喜欢这种满橘树的院子，富有生机，也更活泼。院子的一角是希拉尔达塔，这座砖塔除了塔顶站着神像，属于基督教世界的风格外，四面砖墙的装饰完完全全就是伊斯兰世界的样子。登塔的过程比较轻松，不是走不完的台阶，而是回环的斜坡直通到顶。沿途还有花窗，并不觉得昏暗，走走停停，抚窗而望，次第升高的视角下人间百态每一眼都是不同。这些花窗也是鸽子们的家，世事浮沉对这些鸽子毫无意义，能有遮风挡雨的安乐窝才最要紧，普通百姓又有何不同？塔顶四顾，可以看全大教堂丰富而多样的屋顶，还能眺望整座城市的旧貌新颜。大教堂周围的圣十字区是老城区，纷乱而芜杂，曾是犹太人聚居区。曲折狭窄的小巷中藏着犹太人的智慧，干爽的风在此间流动，为塞维利亚的炎炎夏日带来清凉。如今这里满是店铺和餐馆，走累了，躲在大教堂的阴影下吃顿午餐、喝杯咖啡，感觉很爽。
大教堂永远是欧洲城镇的中心和制高点。我在塞维利亚的两日，晨昏早晚，总是经过，每个侧面都看过数次。最喜欢的还是黄昏时分，石材呈现蜜黄的色彩，散放着慈爱的光芒，瑰丽而不失温暖。夜色灯光下的大教堂也很美，特别是远远遥望，老城一片黑暗，只有大教堂金色的屋顶浮在这片黑暗之上，冷月当空，一瞬间，竟有诺亚方舟之感。从某种意义上说，划过中世纪纷争割据之黑暗的方舟，也正是基督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