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指连心姑侄情

自从我刚记事的时候,模糊的记忆中见过小姑几次面,后来听奶奶说小姑远嫁山西了,至于婆家为啥找那么远,不得而知。奶奶说我还有大姑和二姑,我没见过面,可惜大姑二姑都因生病没治好,都年纪轻轻的就去世了,大姑去世的时候才二十八岁,可怜的二姑也只有三十三岁。奶奶叹了口气说:“在那个缺吃少穿的年代,医疗条件差,能有口吃的就很好了,哪有钱去医院看病啊,不比现在想买啥药就买啥药,你的两个姑呀,如果赶上现在这个好社会的话,或许能够有救,这都是命啊。”奶奶一边说,一边抹着伤心的眼泪。

小姑兄妹四个,上边两个姐姐,下边一个哥哥(也就是我爸爸),小姑排老四,所以家里人习惯叫她小四,或许有哥有姐缘故吧,小姑从小就被奶奶惯得不行,脾气大,性子急,一副大小姐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

听爸爸说,小姑读完高中就不上了,当年女孩子能读书到高中,已经是不错的家庭了,家景不好的,早早地就退学干活、结婚做了家庭妇女。她从年轻就是一个心地善良,乐于助人,性格活泼开朗,思想进步,热心有主见的女子,接受过新的教育,属于新时代个性很强的女性。

自从小姑嫁到山西后,我就一直没去过小姑那儿,直到八岁那年,爸爸第一次带我去了小姑家,是坐火车去的,那个时候没有表也不知道几点,黑灯瞎火地坐了一晚上,只听见火车有节奏的咯噔、咯噔响着。也不知道多长时间,随着吱吱刺耳的刹车声,只听见列车员高喊着:“太原车站到了,终点站到了,各位乘客拿好自己的行李物品准备下车了。”背好东西我跟着爸爸,随着拥挤的人流来到出站口,小姑和姑父已在站外等候,姑父操着一口山西老西腔热情地和我们打招呼:“吾呀吾呀,来了呀,累了吧。”姑父的山西话我是一句也没听懂,只觉得好笑,小姑叫了一声哥就哭得说不出话来,和爸爸紧紧抱在一起,我看见爸爸也哭了,毕竟好多年没见面了,姑父在一边催促着:“好了呀、好了呀,莫哭,赶紧回家说话吧。”

小姑家住太原市尖草坪区的柴村,一个大院子宽敞整洁,北面是五间正房,还有东西偏房、大门楼子,西南两面环山当地人管他叫西山,四面有路,绿树满山,景色宜人,出行非常的方便适合居住。小姑有一个儿子,二个女儿,(一个表弟,两个表妹),一家五口平凡而又快乐地生活在这个大院里。

在小姑家住的那段日子里,我还闹出了一个“意外”。小姑让她小姑子(姑父的妹妹)带着我和表弟表妹们去商场玩,商场太大人又多,商品琳琅满目,三转二转我和他们走散了,人生地不熟的、说话又听不懂,当时我也是吓懵了,好在我记性好,出了商场门,靠着记忆顺着道边一个人找到了姑家。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的功夫,姑的小姑子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跑回家,还没进大门就大声喊叫着:“哥、嫂子可不得了了,孩子丢了,小海(我的小名)找不见了,急死人了。”听到喊叫声,爸爸、姑、姑父一起出来,告诉她我刚回来。她小姑子冲进屋里一把抓住我,操着一口山西话连珠炮般大声训着我:“你咋一个人回了嘛,咋不告俺一声嘛,你可把哦吓坏了,以后可不敢自己跑了阿。”我被他的“连珠炮”吓得不敢说话。多年之后,再去小姑家的时候,又见到了当年训我的那个姑,当年活泼年轻,性格率直的姑娘,已是满头白发年近七十的老人了,闲聊中又说起了那场“意外”,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1987年末,爸爸接到小姑的电报说姑父得了病,爸爸和娘商量着让我去山西看姑父,爸爸不停地询问我自己去能不能行,我告诉他我长大了,自己去没问题。娘给我收拾好要带的东西和路费,把我送到火车站,一个劲地嘱咐着,什么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在火车上注意着点啊,什么下车的时候拿好东西啊等等。经过一夜漫长的长途颠簸,迷迷糊糊也不知道坐了多长时间,终于第二天早上到达了太原火车站。

随着簇拥的人流很快来到出站口,姑和姑父知道我来,早已在站口等着接我,姑、姑父,我挥手叫喊着,刚见姑父的面,就发现他的脸色很黄,但精神头还不错,姑拉着我的手,抹着眼泪说,坐了一夜的车,累了吧,走赶紧回家。吃过饭后,和姑、姑父说了一会话,问问姑父的病情,才知道姑父得的是肝硬化晚期,也就是肝癌,病情很不好。姑说好不容易来一趟,这会多住些日子啊。姑父的山西话一句听不懂,而姑的话依旧是地地道道的山东味,即便是这么多年没回过老家,仍是乡音不改,听着是那么亲切,就像在家一样。

转眼就到了年底,或许是我在的缘故吧,姑父身体和精神好了许多,还让我跟着他去集市买了肉、鱼、青菜、零食等食品,年货置办得很丰盛。姑在家忙着蒸馍馍、年糕、豆包、还有面鱼啥的又好看又好吃。虽然相距千里之遥,山西的年和山东年差不多一样,贴对联,贴福字,大年三十晚上,也是放鞭炮、放烟花、就连守夜、拜年的习俗都一样。

过年的时候,按照当地风俗习惯,要在自家门口用煤块垒一座煤塔(也叫旺财塔或旺火),寓意家人平安如意,红红火火。煤塔高约2米左右,中间是空的,在姑父的指挥下,我和表弟妹一起搬煤块,很快一座高大的煤塔顺利垒完,姑父一声令下,抱柴点火,我点燃了木柴,大火顺着煤塔的肚子呼呼地燃烧着,不一会整座煤塔都烧着了,火苗子呲着火星呼呼地往上窜,足足有两人高,还有借着余火烤饺子、烤馒头的习俗。这时,邻居的几座煤塔一起点燃了,通红的火光连成了一片,映红了半边天。姑父笑着说:“看看这火多旺啊,明年一定会人旺、财旺、事事旺啊!”

过了正月十五元宵节,来小姑家已有二十多天,我和姑、姑父说要回山东。小姑再三挽留,说:“好不容易来一趟再住几天吧。”我说:“家里事多,姑父这段时间挺好的,过些时候再来看你和姑父。”那天小姑把我送到太原火车站,给我带了吃的喝的,还有一个大包裹,嘱咐注意安全,一到家就写回信(那个时候没有电话、手机很不方便,特殊情况只有拍加急点报)。挥泪和小姑告别,踏上回家的火车,又是一夜的长途颠簸,第二天清早到达张店火车站,然后改坐汽车回家。

1988年—1989年,小姑曾带着表弟表妹来山东老家住过两年,那时姑父已经去世了,后来听小姑说,在我走后不久,姑父的病又复发了,爸爸和娘收到小姑的加急电报后,赶紧买车票去了山西,等姑父的后事料理完,爸爸不放心姑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在山西,就把姑和孩子带回山东老家。两年后,不知啥原因,姑带着孩子悄然返回山西,唉,这一去我竟然和小姑失去联系竟长达二十多年,没有一点音讯。

2016年的一个晚上,朋友在酒店贺孩子,在喧闹的房间里,手机不停地响着,拿起手机一看号码不认识,犹豫了一会,还是接听了电话,请问你找谁啊?手机那边传来一个老人的声音:“我找长海啊,我是她小姑啊。”什么,是失去联系多年的小姑吗?我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太突然了。“你是小姑吗?”我惊讶地问道。“我是我是。”手机那边老人哭着回应着。“姑啊,终于有了你的消息了。”我的眼泪流个不停。姑在那边也是失声痛哭:“我想你们啊,想你啊,就是联系不上你们,这是我去新村玩的时候,碰巧遇见一个老乡才打听到你的手机号码。”“姑,这些年你和孩子们都好吧?你身体好吧?”“放心吧,姑一切都好,别挂念。”“姑,你好好注意身体,过段时间我就去看你。”挂了电话,久久不能平静,心里又高兴又激动。

自从那天通话后,小姑隔三差五就打电话、发个视频、微信聊天啥的,姑可高兴了,这不,前几天发了照片过来,说去香港和澳门旅游的来,这是谁啊?戴着墨镜,肩背小包,穿了条红裤子,精神头十足,这是我小姑吗,整个一归国华侨啊,老太太挺赶时髦呀。

小姑今年72岁了,四月十三刚过了生日,虽然已是七旬的老人,但从姑的穿戴、举止行动上看,一点看不出是一个七十多的老人,玩微信、QQ、视频聊天、语音聊天、发个发短信、图片,那是样样精通而且相当熟练,她的这些“本事”让那些同龄的老姐妹羡慕不已,还专门向她请教呢。

小姑今年由于得了白内障,秋后做了手术,现在已康复如初,在家还养了两只宠物狗打磨时光,每天虽然照顾狗的喂食、卫生、遛狗等事项,累着,却也乐在其中。

国庆节放假,我和妻子商量着准备借放假去趟山西看看小姑,也了却多年姑侄的团聚心愿,就当是一次旅游吧。说走咱就走啊,买好东西,定好车票,立马出发。我们先坐车到张店火车站,晚上坐十点二十青岛—太原的k882列车。上车不久,妻子嫌累先休息了,我由于兴奋心情激动,期待和小姑团聚,一直没有睡的意思。路边的树和线杆唰唰倒下,瞬间被远远抛在后面,那火车有节奏的咯噔咯噔声响源源不断传来。“大家醒醒了,换票了,马上要到终点站了。”乘务员的叫声把我从梦中惊醒,看了一眼手机是凌晨6点18分,收拾好东西下车,随着嘈杂拥挤的人群来到出站口。小姑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到了吗,我们在广场等着了,我和小萍这就过去。”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面前,小姑和表妹走下车,小姑放声痛哭,我们四个人紧紧抱在一起,泪水早已流满脸颊。

从火车站到小姑家有20分钟的路程,不一会就到家了。一座六层高的大楼映入眼帘,小姑告诉我这是小萍前年刚盖的楼房,大部分租出去了。我们住一楼,出入很方便。晚饭后,我妻子和小姑表妹四个人一直聊到凌晨四点钟,诉说着这些年发生的许多事,说一阵哭一阵,深夜了,竟然都没有困的意思。

次日,表妹拉着姑、我和妻子去了祁县,参观了著名的乔家大院。原计划要去五台山和壶口的,可转眼间已过四天,我连放假、请假一共六天时间。她们一个劲挽留:“好不容易来一趟,俺侄媳妇第一次认识,再住几天吧。”“姑我回去上班啊,以后我们还会来看你的。”说话间,姑和妻子表妹哭得和泪人似的。

车终于慢慢开动了,没办法只得挥泪告别多年不见的小姑和表妹,直到相互看不见对方的身影,回到座位上心情久久不能平静。虽然几十年不见,依然亲切如初,没有半点生疏的感觉,这就是亲情所致吧。

作者:初汝彬,华兴钢构公司安全员,文学爱好者。

初汝彬先生在《滨州文学》发布作品,请点击标题欣赏

夏日夜晚摸爬叉猴儿

开往回忆的列车

记忆中过年的那些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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