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个美丽的谜,世界上有无数人在探索着时间的本质。时间是有限的,还是无限的?时间是连续不断的,宛如一条河,还是可以分割的,就像一颗颗沙粒?
而心理学家们更关心,“人类是如何感知时间的”。从奥古斯丁到詹姆斯,他们从思辨的角度思考着“现在是什么”;从威让特到冯特,他们从实验的角度探索着如何“测量时间感知”。可惜的是,前者总是不免主观,把“时间”当成了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后者太过片面,拿着测量工具,上演着一场现代版的“盲人摸象”,未能窥见全豹。幸运的是,科学总在进步,哲学常常反思,总会有人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将两者结合,成一家之言,然后等着后浪把自己拍在沙滩上。尽管恩斯特·波佩尔于20世纪90年代提出来的“层级周期模型”正面临着后浪的挑战,但他在模型中介绍的“高频时间窗”、“低频时间窗”仍能给我们的生活带来诸多启示,帮助我们更好地理解“活在当下”。
1 “现在”:点还是线?
有个很火的说法,叫做“活在当下”。那么,究竟什么是“当下”呢?或许,我们可以听听时间心理学家的说法。当下就是“现在”,而心理学家眼中的“现在”不是本世纪、今年、这个月、今天,而是我们面前刚刚逝去的“现在”。当我们看到、听到某些事情,我们就经历着当下。也就是说,我们每个人都活在当下:我们期待一些事情发生,这件事情在现在发生了,然后变为了过去。 “现在”的存在,把时间长河分出了“过去”、“未来”。我们站在时间长河中,向前望去,是“未来”;向后望去,是“过去”。那么,“现在”,究竟仅仅是一个点,把“过去”和“未来”一分为二;还是一段线,和过去、未来一样,有着自身的长度呢?如果“当下”只是一个点,将过去和未来一分为二,那么,我们一直活在“当下”,却永远无法感知当下,因为当我们感知它时,它已经逝去了;只有“当下”是一段线,有着自身的时间长度,我们才能活在当下,感知当下。
幸运的是,“现在有着自身的时间长度”逐渐成为时间心理学家们的共识。在一观点的基础上,恩斯特·波佩尔更是认为“现在的长度为2-3秒,不超过5秒。”
他于1997年提出了“层级周期模型”,认为人类具有两个“时间窗”,一个是2-60毫秒的高频系统;另一个是2-3秒的低频系统。后者往往会被当作是“现在”的限度,即2-3秒。
2 高频时间窗:同时还是顺序
我们生活于时间之中,能感知到的只是发生了什么。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时间就是内容。心理上,我们借由一段时间内发生的事情标记时间的长度。我们能把两个相邻事件区分开来的最小时间间隔就是最小的时间颗粒。借用专业术语来说,这叫时间顺序阈限。比如,有两个“滴”、“嗒”的声音,一先一后出现,如果它们之间的时间很长,高于阈限值,我们就能听到两个声音;如果它们之间的时间很短,低于阈限值,我们听到的就是一个声音。
恩斯特·波佩尔发现,无论听觉还是视觉,一般来说,时间顺序阈限的范围保持在20-60毫秒。于是,他提出一个“高频时间窗”的假设:人类存在一个高频时间窗,我们可以通过这个窗口,借由各种感觉机能,比如视觉、听觉、触觉,来感知环境中的信息。
波佩尔假设,大脑中有一个节奏器,负责调控感知和行为。它能通过神经振动激活大脑内的各个系统,然后判断,哪个系统产生的感知信息与时间相关。简言之,高频时间窗可以帮助我们构建独立的心理事件,减少时间、空间的复杂性,是人类加工信息的初级整合单元。由于高频时间窗的存在,我们得以更加精确、迅速地感觉环境信息。
3 低频时间窗:“知觉的现在”
波佩尔认为,除了高频时间窗外,人类还存在一个长度为2-3秒,不超过5秒的时间窗,发生在时间窗口内的信息,会被当作一个整体进行加工。也就是说,大脑整合时间、整合外界刺激的能力只有3秒。这源于一个发现:当时间为3秒都会发生一些奇怪的现象:听音乐时,如果两个节拍的间隔短于3秒,我们会自动把两个节拍当作一个整体,如果间隔长于3秒,我们就无法整合,音乐就不和谐;说话说,我们最多3秒就会停顿一下,而这种停顿并非是为了保持呼吸顺畅;观看两歧图形(可以被看作两种形状的图片)时,我们每隔3秒就会切换一个视角……
除此之外,心理学家们还有独特的手段测量人们的时间感知。比如,给参加试验的受试者呈现一个2秒的刺激,然后让被试复制一个2秒的时距。类似的实验发现,如果让受试者复制短于3秒的时间,结果往往偏高;如果让受试者复制长于3秒的时间,结果往往偏低……
当不同领域的研究统统指向一个奇妙的数字——“3”秒,这就不能被当作巧合了。于是,波佩尔提出了“低频时间窗”的观点,认为3秒之内的刺激会被当作整体加工,甚至认为,这就是意识的限度。这一时间窗的概念和詹姆斯“似是而非的现在”不谋而合,将“现在”的长度指向了“3秒”。 20多年过去了,心理学家们有了更好的工具,可以从更多的视角来检验“时间窗口”的观点。后续的研究既发现了证明“时间窗口”的证据,也发现了相反的证据。如果按照哲学家卡尔·波普尔“证伪”的观点,“层级周期模型”应该成为历史的产物;但幸运的是,现在的我们知道的更多。托马斯·库恩的“范式转移”、贝叶斯主义的科学观,都告诉我们“时间窗”的说法,还能撑一撑。
现在,我们姑且认为,“现在”大约等于“3秒”。如果是这样的话,究其一生,我们只是活在当下,活在这“3秒”里。
我们一生的爱与怕,荣光与梦想,都在这短短的3秒里。而我们的一生,如果能活100岁的话,也就是31亿5千3百6十万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