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于竹林】第二十一天
(在一首歌中读一篇文字)
今天那串沉重而冰冷的数字在中央权威公众号公布的分外晚一些,例行点开新闻页面,仍然是问责追究,歌颂追悼,新闻发布,唱歌加油,权威专家的解读,信息总是辟谣,以致每看一条信息,也总是条件反射般的怀疑,是不是谣言。
临近中午,数字信息公布,还是相似的数字,确诊人数仍旧两三千之间,死亡人数一百之间徘徊。看到中健卫公布的一张日期人数数据增跌图,二月三号,数据暴涨到一个高峰,三号以后起起落落。但没有三号那般遥遥领先,立马翻出日历查看三号是哪一天,三号是春节初十,忽然长出了一口气。
钟南山院士的那张紧抿着双唇的严肃的脸,忽然让人生起敬畏,他是对的,如果不是这样一位历经了非典的老人,医学界的权威人士早早认识到武汉封城的必要,那个数据何止是这般。尽管封城了,还是避免不了湖北这个城市在二零二零年的春天,让人又怜又谈之色变。那些外省的确诊人数连续七日的下降趋势,而大量的死亡人数仍然发生在武汉。如果一些官员,一些负责人被罢免问责,能避免这样一场面临的灾难,用仕途为代价的罢免者,大概是做了一件功德无量的事情。
会展中心改造的方舱医院传出一段视频,在床位满满的医院,医务人员和患者共同跳起了广场舞,网络刷屏,毫无意外的被我看到,未曾点击观看究竟面临生死是怎样乐观的场面。爱好寂静的我,竟然默默想,如果集体皈依念佛就好了,再受持八关斋戒,食素吃斋,岂不更好。
由杀生导致的这场灾难,我们何不仰仗佛陀的威德,仰仗自己的忏悔之心,至少疾病期间不食众生肉,用大悲心滋润心田,用佛号,来安慰恐慌,这么密集的人群,密集的人群还因为肺部的疾病,这样大量耗氧运动的广场舞的狂欢,好么?
我在心里想想,在文字里表达一下,告诫自己,一定是僧人的“职业病”犯了,竟老想着让别人持戒念佛。
……
早上的气温升高了一点,房间里冷冷清清,走出房门,外面的空气却分外温暖,中午下雨,远处的苍山笼罩在一片雾气腾腾。
天气变暖,气温回升,春天来了,但愿这场疫情的春天早点来临。
……
当年那座最为驰名的念佛道场有昼夜经行,居士参加的多,算是寺院半个工作人员的居士身份的我,得以因缘参加。抱着几分好奇的心,年少的新鲜感和周围年长居士们的影响,半推半就的参加了一场寺院的昼夜经行,心里说不出情愿或者不情愿,大家来,说我也参加吧,我就跟着参加。
寒冷的冬天,下午进入寺院,三点正式开始。一旦进了念佛的殿堂,二十四小时不说话,不睡觉,除了默默的吃早斋和午斋,剩下的就只有一件事情,人挨着人,踩着步调,听着法器的声响,随着维那师父在那座殿堂里念佛。
周围的人都在沉浸念佛,只有我东张西望。
瞅那位走在最前的出家前曾为教授的大和尚。大和尚身相庄严,念的也最为虔诚,24小时,很多人悄悄出去小憩一下,有的静静出去上个厕所,大和尚似乎未曾出去过,闭着眼仿佛果真投入佛号声中。他们说大和尚每个月的数个昼夜经行基本都参加,而且每一个都参加的非常认真。
忽然就想起他的一些开示,一次他讲到大学里上班,一天遇到一位昏倒在地不省人事的老人,他扶起,老人醒了,老人说自己本身有病,对他千恩万谢,老人说,你把我扶起来,你的手捧起我的后脑勺,我忽然感觉自己浑身清凉,清醒不少。大和尚开示的意思是,劝每一个人不要怕惹麻烦,积极行善,而我只关注老人的那句话。
一位宿世因缘福德深厚的人,对别人是一种加持,那位老人浑身的清凉之感难道就是这种所谓加持?如果没有福德,一个人,怎能请佛住世,圆满建起几代老和尚发愿,却都未能圆满的那么高的佛像呢?
东张西望,瞅着念佛殿堂里威仪庄严却身体单薄的那几位比丘尼师父,她们据说是很远而来,专门为了参加这样一场念佛,当年还穿着皮鞋鲜艳衣服的我,看到她们脸上不再有女子皮肤涂脂抹粉之后的细腻,可那种浑身的安静而干净的气质却让人记忆深刻。
看到一位驼背的,雪白头发的,佝偻着腰,枯瘦如柴的身骨,仿佛碰一碰就要跌倒了,跌倒了那枯瘦的骨头都要碎去的老人,低垂着头,正专注跟随着人群念佛,这样一位精进念佛的老人忽然就让人悲伤,这是一位饱经人事的老人啊。而全场,满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他们念佛,分外专注而认真,面部的表情,果真像是对佛陀的呼喊。
东张西望的我,看到了仍旧念佛,却泪流不止的人。好奇他们透过佛号,究竟想起了什么,或者在表面若无其事的安静中,究竟历经了心里的怎样的惊涛骇浪或辛酸不忍,让他们如此情不自禁潸然泪下?
……
周围的人都在沉浸念佛,只有我东张西望,而我仗着好奇懵懂无知,用半吊子的信仰打量着周围的每一个人。
这样的不专注而妄想纷飞的时刻,时间转眼到了深夜,外面一片漆黑,每个人都仍旧专心念佛,我毫无意外的展现了一个俗人的本质,又累又困,跟随在众人身后,步子迈得艰难,上下眼皮打架,甚至随时跌倒的危险,心里抱怨不已。
偷偷溜出去,借着去卫生间的借口,晃悠了一圈,返回实在不想再进入念佛堂,回去睡觉,又怕大家早上看到如此这般的我笑话一番,忍不住蹲在一个角落的门口,眯着眼,安慰自己,就让我眯一会吧,简直要死了。
“这里睡觉会着凉,天气冷。”一个温和的声音忽然不高不低的说道,猛然抬起头,一位比丘师父款款的立在跟前,
这么温和,怎么不是批评我呢,跟学校里老师的套路不太一样。
惊吓中透着吃惊,看着师父,一脸懵懂。
“进去念佛吧!”师父说,声音慈悲温和,紧接着离开。
没有批评,没有责骂,他只是说,这么冷会着凉,不是质问——为什么没有去念佛,而是先站在对方的角度,流露最慈悲的关怀。
佛门浪迹数年,仍然对这位师父的话记忆深刻,即便佛门,也很少人做到,小事都站在对方的立场,从善良的角度处理。
……
昼夜经行结束,是第二天的下午3点,满满的二十四小时,当从殿堂出来,阳光温暖,院子里有一棵随着佛教兴盛而荣枯的神奇的大树,树那边的大门,一些人进进出出,一些年轻的学生模样的女孩远远近近的走着,踏出念佛堂的大门,看着她们,忽然感叹,原来我和她们一样啊,原来我和她们一样?
那种仿佛重返人间般的,恍若隔世的感觉,那种感觉,只可意会……
故乡有一个小庙,当年年少的我经常随信佛的父亲去扫扫庙,每当打扫完,我总是一溜烟没了人影,父亲责备说也不进来拜拜菩萨,当年直着身子站在门外没有拜拜菩萨的我,没想到如今竟吃着庙里的饭,真的身心尘刹了,一晃十年。
有的因缘不可思议,倘若病人们念佛,病万一好了呢,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相信我,但至少不会恐慌,坦然生死吧。
长按下图二维码,可以关注本公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