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雪儿
四年了!我不希望的事终于发生了。
妈妈拿出个小盒子,说:“今天上午收到的,是寄给你的。”
我接过一看,心“忽”地沉了下去,颤抖着手,久久不敢把它打开。
盒子是乡下二姨家邻居宋爷爷寄来的。四年前我在姨家养病,认识了他的孙女儿----宋雪儿。她小我两岁,瘦弱、单细,头发总是散落在肩上,一双眼睛因失明而没有了光彩,说话有些沙哑,人内向,透着秀气,走路时总是一手拄着木棍,一手攥着两枚很小、磨得透红、很光滑的核桃。起初,她常常来摸我,还说:“你们城里人真好看”。她的手粗糙略有些凉,但摸在手和脸上总使我有一种愉快的感觉。
也许是同病相怜,我们很快成了好朋友。
乡下的一切都充满了活力,空气湿润、清新,庄稼黑绿,孩子们叫着、追打着去学校,弄得鸡飞、狗叫。
雪儿一直没有上学,她的小伙伴也很少,这恰好给了我们一起玩的机会。
天气好时,她常带我去野外。别看她拄着棍子,走起路来却一点儿也不蹒跚。“到老柳树264步;去村西小河900多步……嗯…上南梁子吗,爷爷不让我去,不过我还是偷偷的去了几次,有3000多步吧!那儿有个土堆,上面的花可香呢!”她的口气认真而又兴奋。呆在家里时,我常给她讲故事。卖火柴的小女孩、灰姑娘、海的女儿……她时而高兴得拍手,时而又忧伤地落泪。
我渐渐地一天比一天好起来了,可是雪儿却常常会莫明其妙地发烧。
她说爸爸叫宋轲,妈妈叫许兰。可除了寡言的宋爷爷我一直没见过她的任何亲人。姨说他们祖孙俩是后搬来的,据说雪儿的爸爸妈妈在很远的城市里。
一次,她打开个小盒子,小心翼翼地捧出一张照片,对我说:“给你看看我的爸爸妈妈。”照片是黑白的,上面有极普通的一男一女。“好看吧?”她问话时,手里使劲地揉搓着核桃,发出“嘎、嘎”声,表情充满了喜悦和希望。我皱皱眉,轻轻地“嗯”了一声,可这时,我发现宋爷爷的脸上却涌上了忧郁之色。
乡下的日子过得真快,春去秋来,转眼到了我回家的时候。那些天雪儿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临走时,雪儿又在发烧,而且很厉害,我去看她,她一点儿也不知道。宋爷爷把雪儿的两枚核桃塞在我手里,说是雪儿让他转送给我的,还说雪儿患的是眼底溃烂,已经无法治愈,如果雪儿不在了,他会把小盒子也寄给我。
那个秋天,带着少年的纯情和沉重,我回到了城里。后来我给她去了几封信,还寄了几包糖果,但却始终没有回音。
四年后,小盒子终于放到了我的手上。我艰难地把它打开。上面是一封信,下面是烧去了一半的照片。照片不是雪儿给我看的那张,上面只能看见两个头,一男一女,和雪儿很相象,确实很好看。信上说:
“四阳
雪儿走了,到他爸爸妈妈身边去了。
五岁时那场大火使她失去了父母和双眼,那两枚核桃和这半张照片是仅存的纪念。
她说你寄来的糖果很甜……
雪儿现在就躺在南梁子的土堆旁,土堆上的花虽已谢了,但却仍很香,很香……”
我的眼前突然变得灰茫茫一片,多年游荡在脑海深处,瘦小的拄着木棍的影子,摇曳着、扭曲着走进我模糊的视线,那双没有一点儿光彩的眼睛似乎在说:“我真希望……”
(1982年,作者:四阳,高二学生)
今天偶尔回忆一下高中时的作品,现在看来多少有些青涩但又不失为纯真。